第 4 章 004
【第四章人人都想讓我當工具人】
一場和諧的家庭聚餐沉默而詭異地結束。而後稱職的管家將不聽話的叛逆孩子請進伯爵家的大書房。
等到家長談話結束，風誤從書房退出來時，夜已經深了，整個星球都已經安靜了。日常穿梭的女僕們完成一天的工作，已經退回房間內，沉默的夜色下，留了一盞燈的客廳顯得十分落寞。她踏着微光走到花廳門口，忽地園外的花香帶着一點冰霜氣迎面而來。
“阿誤。”黑暗裏有人喊她。
她轉過身，看到了同病相憐的段少休。
一刻鐘前，在書房裏，她的父親在上座話術伶俐地句句懇切地叮囑他們倆，讓他們一定要事事以風渡為主，等到他老去，風渡成為新的家主再好好輔佐，爭取將風家貴族榮光再往後延長几代，這樣他也不愧對祖先云云。等到後半段，段少休退下，她的父親甚至暗示她別的地方也可以輔佐，撮合之心，昭然若揭。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正視養虎為患的事實，不止是段少休，就連風渡這個老虎崽，他想要的東西遠比他這個陌生老父親能給的多得多。
正如網上傳說的那般，作為十大貴族之一，風家一畝三分地的總資產確實超過十個星系，還得是靠近首都星的富饒星系。而風家主宅自然建在財富中心——柯多亞星，一整個星球只有他們這一棟別墅，一戶人家。
貴族有正向超越常人的錢力和權力，也有反向超越常人的地方：他們比任何人都害怕血脈的稀釋。什麼被科學證實能力與血脈無關，在他們心裏都是扯淡。從風渡現身的那一天，風伯爵心裏的想法就已經無比堅定地發生了偏移，哪怕過去十八年裏他曾耗費無數心力培養過風誤。
不過也是人之常情，親生的孩子流落在外，好不容易找回家，肯定想多補償一點的。
花廳之外，是一望無垠的花圃，時下開得最盛的鮮花在無人注視中熱鬧綻放。
“有什麼事嗎？”風誤跟着走到花叢邊上，問着前面的段少休。
段少休艱難地維持冰霜人設，卻掩蓋不了語氣里的躁動。他還很年輕，對這些事還不能做到完全的無動於衷。
“舅舅也跟你說了一樣的話嗎？”
風誤歪了歪頭。段少休神情更激動了，又道：“你答應了他？你……真的答應了要一輩子輔佐他？”
第一個他是風伯爵，第二個，自然是風渡。他無法讓自己冷靜旁觀，就像無法抑制內心潛藏着回蕩着的聲音。那是他的舅舅，是他唯一的親人，都能說著這麼涼薄的話。
“……少休，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我相信你一定能照顧好小渡的，就像當時照顧小誤一樣。”
“你不會讓舅舅失望的，對嗎？”
“……”
他無法讓自己不冷笑出聲。一個B級的Omega也能成為這個龐大家族的掌舵人嗎？配嗎？如果配，那麼當年他的父親，一個評級S的Alpha，怎麼就不配擁抱他的母親呢？
段少休聽到自己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失望的顫抖聲音：“你怎麼想的！你真的甘心嗎？我——在我心裏，我一直以為我未來三百年需要輔佐的君主是你。”
甘心嗎？他聽到自己發問。
如果是風誤，哪怕是風誤，他都能接受，都……願意甘為下臣。
月光很輕很淡，風誤看了一眼兩人投到地面的影子。在過去十八年的生活經驗里，她的父親是一個很講究家族榮耀且霸刀又□□的Alpha，他與段少休的談話十年如一日，來來去去無非是讓他好好輔佐風家，好好輔佐風家繼承人，繼續為風家輝煌未來添磚加瓦。
——只不過這個風家繼承人，從過去的自己，換成了現在的風渡罷了。
她忽地想到自己翻越防火牆查詢到的訊息，還有黃昏下手插口袋神色不善的Omega。劇情線有了偏移，現在蹲在風家的大BOSS應該不是一個B級Omega這麼簡單。她笑道：“甘心啊，怎麼不甘心。風渡很強，你不要小看他。”
段少休嗤笑了一聲。
“我跟你不一樣，段少休。你至今還站在這裏只是想給你的母親正名，你希望代替她得到別人的認可，所以你努力訓練，想要成為強者，甚至想輔佐我當傀儡，但這並不能達成你的願望。如果你真的想，你應該制定你自己的規則，成為一方霸主，再打敗他，告訴他歷史應該這樣寫。但，”說著，她斂去所有神情：“有一點，無論你們的歷史怎麼去書寫，風誤這個名字都不會出現在紙頁上。”
女尊權謀文嘛，在座各位都不是傻白甜，互相都是工具人。但，所有人都想讓她當工具人，而她真的不想當工具人。
吃吃瓜看看戲，活着！它不好嘛？
她掉頭轉身，目光落到500米開外的花廳大門，風渡纖細瘦弱的身影大刺刺地靠牆站着。Alpha超越常人的視線里，她看到他熱情地擺着手對着她和段少休打招呼。
“姐姐，表哥，你們在做什麼呀~剛剛父親已經答應了~他說我可以去參加機甲大賽！不過我不太會駕駛機甲欸，雖然父親跟我說，姐姐會教會我的~是嘛？”斂去信息素里的暴躁，風渡歪着頭，笑容甜美得像個樂天派。
風誤也跟着歪頭眨了眨眼，一如既往笑道：“當然。”
“太好了！姐姐真好~~我最喜歡姐姐了~~~”風渡長舒一口氣，又笑着嘟囔道：“我管家說，姐姐在機甲方面的天賦很強，曾經還拿到過Alpha高級機甲競技大賽的最佳新銳獎！有姐姐教我，一定能馬到成功！”
風誤眯着眼笑着接收漂亮Omega的讚美，忽地段少休問道：“你哪來的時間教學？”
風誤摩挲着鼻子，有些欠打：“我就不去參加機甲大賽。”她一眾功課中只有機甲駕駛名列前茅，當然獨樹一幟的成績不是她耍酷。機甲駕駛與其他學科不同，是實地成績考核，需要抽籤決定自己的考場，而她抽籤手氣又一項不好，回回不是黑洞躍遷，就是密雲星伽馬射線暴……求生欲使人拿滿分。
“畢竟，我還得照顧一下我柔弱的Omega未婚夫。”
像是為了回應她的話，空氣中屬於風渡的Omega信息素一漲，終於暴露出被標記后染上的風誤淺淡的稻花香。
段少休冷了一張俊臉：“舅舅不會同意的。”說罷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風誤也無所謂，跟風渡道了個晚安，也回了房間。
風渡回到漆黑的房間，從床頭暗扣處掏出一瓶藥丸，倒出兩顆丟到嘴裏，生吞下。燈沒打開，他悄無聲息地歪頭，沉寂無波地望向窗外灑落的月光，想起花叢中央風誤的那句話：
“風渡很強，你不要小看他。”
*
青少年的時光，學還得上。
風誤抱着書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往文科學院趕。接下來的課是宇宙行軍指揮課，需要在文科教室上。
穿過花園小道，來往的學生多了起來，有一些發現了她，指指點點接頭接耳說著豪門抱錯的八卦。Alpha五感出眾，她聽了幾句全是‘好可憐啊，就這樣被剝奪了繼承權’、‘她接下來要怎麼辦？要離開風家嗎？’之類的無聊話題。
並沒有人談論她憑空出現的未婚夫的美貌。
真的是！怎麼抓不到重點呢！這樣我們以後怎麼一起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
機甲學院與其他的學院相比，A多B也多，Omega也有，但無一不是體能潛能都出色的學生，就連吊車尾都能甩其他學院一頭。所以，幾乎不會有人在林蔭小道這種墮落之地停留，風誤也沒多觀察，踏上去等到差不多走到盡頭，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濃郁的Omega氣息包裹住了，她一抬頭看到堵在路口的漂亮黑色制服學姐。
風誤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掉頭要走時已經被喝掣住了。“風誤！”
黑色制服學姐帶着大貴族的氣場幾步跨到她面前，因為走得急，一絲不苟的長發微微盪起停駐在豐滿傲人的胸口上。風誤不得不轉頭賠笑道：“雪陽學姐……”
文雪陽盯着她來回看了兩圈，眉頭緊緊皺着：“你騙我！你訂婚了！你不是說絕對不接受家族聯姻的嗎！早知道！我應該直接讓父親去訂婚的！！”
“不是，這裏有些誤會，你聽我說！”
文雪陽頭一昂，抱着胸，怒道：“你說，我聽着！你小時候就說你要娶我的！現在我才離開了一個月，你就琵琶別抱了！”
風誤一噎：“……琵琶別抱不是這麼用的！”
文雪陽：“我不管！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跟我才是門當戶對的！你說，那個人是誰！帶我去見他！我不相信還有人比我更配得上你！”
話一落音，身後傳來一聲嬌怯怯的嗓音：“姐…姐姐？”
風誤一回頭，看到風渡站在花圃小道邊上，一雙桃花眼水靈地透露着演繹版懵懂無知。風誤頭一疼，還沒來得及阻止——
只見風渡歪着頭，笑的甜甜地茶茶地：“這是姐姐的朋友嘛，好漂亮呀~只是，好凶呀~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不捨得凶姐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