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哪個賢王?
夏楓哼着小曲,一路翻山越嶺,果真在第三日夕陽西下前到達最近的城鎮——俞縣。
她這飛一般的速度,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何子秋給的點心她一點不剩,好吃!
把食盒與包袱留下,夏楓在集市裡隨意買了些點心裝入,當口糧隨身攜帶。
在山裏頭過得久了,夏楓難免穿得跟野人似得,一身鹿皮,身上瀰漫出一股大山的氣息,頭髮也梳不平整。
她去錢莊取了點錢,買下一套紅衫玄褲,找來個梳洗的小奴,終於煥然一新。
摸摸頭上簡單的馬尾,夏楓望着銅鏡里的自己甩甩頭。
曲折的銅黃鏡面蓋不住線條流暢的白凈面龐,精緻分明的下顎線渾然天成。一雙淡泊的清凌凌的眼、高挺精緻的鼻樑、豐潤的花瓣唇組合精絕。
此等世間絕色,圖叫那小奴移不開眼,怔怔望了數回:“小姐可真好看,比男子還好看。”
原主吃好喝膘肥體壯,夏楓穿越后刻苦努力,早就把自己餓瘦了,又因長期泡在瀑布底下,皮膚雪白光滑又緊緻,勝過此間一片男子。
她滿意得不停點頭,扔給小奴一串小費:“縣裏有可以雇馬車、車夫的地方么?”
“小姐要去哪?”
“天京。”
“天京路途遙遠,此間崇山峻岭,怕無人敢接……倒是有個小鏢局,近日趕巧要往天京送些貨物。”
“在哪。”
往來鏢局,是俞縣僅有的平民戰鬥力。
鏢局裏的女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組成聯通俞縣與外界的橋樑。
簡陋的大門坐落在縣城的集市旁,夏楓剛趕到時,正巧瞅見鏢局老闆正在上貨,粗略數來,約莫有十來車,是個大生意。
“要我們帶你一程?”鏢局老闆姓沙名曲,是個肌肉女。她噗嗤一聲,從頭至踵掃視夏楓一番,眼睛裏迸發出濃濃的不懈:好幾年沒教訓過這麼囂張的臭丫頭了。
“哪家來的乳臭未乾的小毛孩?走開走開,別妨礙老娘辦事!”
你丫的在老娘面前牛什麼?老娘搭你的車都是瞧得起你好吧。
夏楓“切”了一聲,捏着僅有的一絲耐心:“到了天京,報酬少不了你的。”
沙曲眉梢一挑,舌頭在腮幫子裏轉了一圈:“意思是,現在沒那麼多錢。”
話音一落,各處夥計哈哈大笑,笑聲此起彼伏。
“小姑娘,不是我說你,”一夥計嬉笑着拍拍夏楓的肩,還痴漢得揉了一把,“你瞧瞧你這爺兒們樣,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怎麼到天京?半路兇險你可知曉?到時候可沒人保你,你這是在玩命啊。”
夏楓一愣:你吃我豆腐?
她冰涼的手忽反握住對方的,微一使力,便讓對方動彈不得。
左手撅住夥計的胳肢窩,她只輕轉手腕,夥計便不由自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被她生生拎住褲/襠。
“那現在看看,誰在玩命。”她瘋狂上下抖落,像在抖麻袋,那夥計哎喲哎喲呼喊着,袖子裏的小玩意兒撒了一地。
沙曲收斂笑容,想要奪人,夏楓腳尖輕抬,一躍滑出數十米,優雅得站上鏢局大門的檐角。
左手換右手,夥計就像個球在她手裏轉動自如、甩來甩去,憋得滿面通紅。
須臾,夥計的鼻孔里灑出鮮紅的鼻血,滴得底下人滿臉都是。
夏楓悠閑得很: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求我啊,”她的聲音像冬日浸在冰水裏的錐子,令人戰慄,又賤得令人/拳頭髮癢,“我或可考慮饒你們一命。”
眾人目光相對,氣得頭皮發麻,卻又不敢造次。
沙鏢頭抱拳,鄭重朝她鞠了一躬:“小人狗眼看人低,還請姑娘海涵。”
夏楓抖落抖落手裏的人:“還有你。”
最終,在接受了小夥計三叩九拜后,夏楓被看做順路運送至天京的“貨物”,被送上了路。
鏢局給她提供了一匹馬,一路上,眾人不敢同她搭話,如芒在背。
夏楓也不想和她們聊天,她就圖鏢局一匹馬而已,跟看人低的狗亂說什麼話。
氣氛冷凝,讓人難忍。沙曲面上掙扎了數次,方黑着臉同夏楓搭話:“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夏楓皮笑肉不笑:你看我表情,像是“Q我吧”?
她冷笑一聲,當對方只是放了個屁。
幾個彈指后,沙曲端來一盤點心,是她上路前,夫郎為她做的:“姑娘吃點甜物?”
“好的。”夏楓不客氣地拿了一顆,清高地點點頭:勉強算是個點心。
“我叫阿鳳。”
“阿鳳……”沙曲癟癟嘴,想說這是一個多麼尋常的名字,卻又不敢說,“阿鳳姑娘是天京人?”
“是,離家太久,回家看看。”
馬兒悠閑地走,夏楓左右望去,不忍心錯過沿途優美的風景:“按照咱們現在的速度,回天京要多久?”
“不好說,”沙曲搖搖手,摸摸身下的馬鬃,眼神複雜,“若一路順利,三個月便能到,遇上土匪也要三個月,但若遇上惡人……凶多吉少。”
“惡人?什麼惡人?”
沙曲捧着兩束看山裡人的眼神,又把夏楓端詳了一遍:“鳳姑娘不知天下之亂?如今先皇駕崩,小太女被皇太君扶上鳳座,據聞,皇太君明面上頒佈詔令,命前朝肱骨歸鄉致仕,實則……”
她揚起手,在脖子邊狠狠一劃拉:“整個夏國的殺手都出動了,包括暗門。此處土匪本就眾多,若是不幸遇上暗門,饒是你再強也不能以一敵眾吧?”
暗門都出動了,這老不死的臭男人事真多。
夏楓淡淡哦了一聲,看來天京的局勢,比她想的更焦灼。
暗門是夏國最有名的殺手組織,拿錢做事,在書里態度曖昧中立,時而為女主做事,時而為反派做事,組織里高手雲集,確實不好惹。
夏楓的“路人甲時期”,就是在暗門,也算是師門。
她解下腰間的水壺,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清冽的山泉。
不過,她當初幾乎把暗門厲害的殺手趕盡殺絕。
沒想到,暗門如今還能運作。
那是不是這些年暗門又被賞金令掛上了幾個人?
她豈不是又可以賺錢了?
“如今天下亂成一鍋粥,其中肯定也有很多看熱鬧不嫌事大,非要摻和一腳的宵小鼠輩。”沙曲翕動翕動鼻翼,從鼻子裏吐出幾口氣,“就比如那個,天京里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賢王。”
“噗——”
嘴裏的泉水瞬間不清甜了。
夏楓尷尬得乾咳幾聲,頂着滿頭問號,投去一束疑惑的眼神:“賢王?天京有一個賢王?”
*
一股惡臭直衝何子秋的的鼻腔,他無力得坐在顛簸的馬車裏,頭又暈又痛。
馬車四面不透光,帘子遮得結實,暗無天日。
他已記不清這是第幾天了。
為了續一口氣,他機械得咀嚼着仇人施捨的干餅。餅在齒間來回磨成泥,卻難以下咽。
他乾嘔幾聲,把餅吐了出來。
約莫幾日前,何家在往南的半路上,被突如其來的土匪襲擊,女人都沒了,爹爹也死了,只剩下他和白草,還有幾個小廝。
不,不是土匪,應該是扮成土匪的殺手。
是賢王派來的殺手!
他咬咬牙,用肩膀蹭了蹭紅腫的眼睛,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那群女人把他們關在馬車裏,為了防止他們逃走,把他們捆住,讓他們吃喝拉撒都在車上。
如此惡臭撲鼻難以呼吸,但相比全家死於非命的痛,他竟覺得忍受。
難道當初,正是為了躲避賢王的追殺,他們才逃到深山老林,與世隔絕?
可他們只是商賈之家,與皇室有雲泥之別,為何會得罪堂堂賢王?賢王至於把一介草民逼到如此境地?
一夕之間,天地翻轉,命運浮沉。
阿爹……
阿娘……
他吸吸鼻子,悶頭嗚咽了幾聲。
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總之,應先逃走才是。
車外的黑衣人武力高強,且人數眾多,他暫且找不到逃脫的間隙。
等等,再等等。
先去天京找鳳姐姐,她一定會幫他的……
也許會幫他的……
“吁——”
車夫勒緊韁繩,馬車支棱一聲停下來,一黑衣女子掀開馬車簾,啐了他們一口:“娘的,這群小鴨子真臭啊!”
亮烈的陽光打進來,何子秋被刺得雙眼生疼,他適應一會兒后勉強抬起眼帘。
一破爛驛站孤零零得坐落在荒蕪的沙地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精瘦的中年男子立在馬車前朝眾人賠笑,他身後立有一排健壯的女子,看上去像是打手。
何子秋的心撲通撲通狂跳,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這預感越強烈,他就越緊張,手心直冒汗。
“各位大人終於來了,小郎等許久了。”
“人都在上面了,牙公儘管挑吧。”
“哎哎哎,是是是。”
牙公?
阿娘在家鄉的時候最喜逛花街柳巷,何子秋自知牙公是做什麼的。
他奮力扯了扯系住手腕的麻繩,無濟於事,反而隔得他手腕生疼。
牙公嫌棄得捂住口鼻,望見何子秋時,掩不住心底的喜悅,露出一口黃牙,一把抓住他的頭髮。
“放開我!”
不顧何子秋的反抗,牙公精瘦的手指“啪——”一聲重重打在他臉上,讓他閉嘴。
兩指撅住何子秋白凈的面龐,牙公左看看右瞧瞧,逼何子秋張開嘴巴看了看,又探入褻衣檢查一番,方朝右揮了揮手。
何子秋別過臉去,胸膛起伏,手指甲狠狠嵌入手心,劃出血痕。
牙公以同樣的方式檢查了車上的小廝,好看的,均往右揮揮手,不好看的或已不是處子之身的,均往左揮揮手。
“帶走!”
打手紛紛上前,在一片男人的哀嚎中,生生將被檢查過的男人們拽下車,但凡有反抗,均拳頭伺候,打到聽話為止。
百草激烈掙扎,被打了數下,卻不曾傷及面部。
何子秋慘白着臉,凄厲得喚着“百草”,也被身邊的打手狠狠打了一拳。
這一拳直擊腹部,他被打的趴倒在地,咳出幾口鮮紅。
“咳咳——”
好痛……
“上頭說了,該發賣的都發賣。小錢上頭不在乎,牙公盡可,和娘們分分。”黑衣頭領扯嘴角,手指在牙公肩上點了點,“咱們也累了,不知今晚,可有好的安排啊?”
“有有有,”牙公佝僂的腰差點直不起來,“大人盡可放心,定叫大人滿意。”
憋着一股氣,何子秋忽跳將起來。他猛地撲向黑衣女子,咬下她腰間的匕首,狠狠往她手臂上一割,趁其吃痛,忙往山那邊跑。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喉嚨又癢又痛。
他喘着氣,拼了命地跑。
亡命之途,何子秋倏想到一個人,那人初次見時展露的溫暖笑顏,深深刻在他的腦海里。
鳳姐姐,救救我……
一年來,他多次假遇險,均得她搭救。
不曾想,這次是真的遇險了。
只這一晃神,就被黑衣人發現破綻。
對方追上他,劃出手刀打廢他的手腕,膝蓋向上猛頂。
何子秋吃痛倒下,那人無情得一腳踩在他手背上,狠狠碾壓:“臭爺們,給你臉了還。”
說罷,她一個挺身,另一腳死死踩在何子秋臉上。
何子秋悶哼一聲,承受如山的壓力,淚水如潮:“鳳姐姐……”
牙公嚇得一抖,忙揮着手帕好言相勸:“哎喲大人,別毀了這張好臉啊,屆時只能賣成奴隸,可少了不少銀子。”
沒有什麼,能比做鴨更壞了。
何子秋用盡全身力氣,努力轉頭,一副要掙脫的樣子。
那黑衣女子見狀,自然踩得更狠些。
嬌嫩的臉蛋哪裏經得住這番蹂/躪,不消一會兒工夫,便血痕淋漓。
牙公心疼不已:“哎喲,本來還可以賣個高價……”
“公子,公子!”
百草掙脫開黑衣女人的手朝這邊撲來,卻被人一腳踹中背,生生暈厥過去。
“呸!賤人,以後還不是老娘的胯/下玩物。”黑衣女子狠狠啐了幾句,一腳踢中何子秋的太陽穴。
何子秋滾了一圈,再無動作。
女子“呸”了一聲,招呼牙公道:“把他們都帶進去,好生教育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