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雪怪之謎
沐室里香霧瀰漫,周頌伸手撥弄下矮台上的瓷瓶,拔.出.來塞子聞了聞,一股子花香味兒,有點像梔子花,又像茉莉,反正,有點熏人。
念瑤摻着熱水放拎壺裏,正準備進去呢,突然見着男子竟穿着單衣走出來了…
“爺,你怎麼?”
周頌披着長發,剛才只草草系了衣襟,露着白皙的鎖骨和半片的胸膛,食指微抬,指了指裏頭,“把水換掉。”
啊?
念瑤放下拎壺,眼神定在男子下巴上,“爺可是不喜歡?宮中陛下都用過的,那水裏有香露能讓肌膚潤滑且不起皮,對於冬日裏泡澡是最好的…”
念瑤怕他以為是妃嬪女子用的,所以特意抬出來陛下說道。
周頌一想到英明神武的陛下趴在滿是玫瑰花的浴桶里讓人搓背,頓時惡寒,捂唇咳嗽兩聲,“咳咳,我說換了,你就去換了,哪兒那麼多話。”
莫名的感覺世子爺害羞了呢,念瑤抿唇,擼起袖子進里去把花瓣撈出來,又放了水,這才喊着小廝再次進來灌水。
這次周頌滿意了,安安靜靜的一直洗完,中途小廝進去添了一回熱水,然後濕着頭髮走出來。
念瑤正在挑燈芯,讓光線更加明亮,回頭就被男子的容貌給驚艷了,周頌的肌膚非常白,是那種瓷白色的,她在宮中就算是比較白的姑娘了,甚至太妃娘娘都曾誇讚過她,說是膚若凝脂,然而,在世子面前一比,就尤為的褪色了。
男子的雙眸深邃幽光,唇瓣盈潤緋紅,耳朵上纏着點髮絲上的水跡,顯得亮晶晶的閃人眼,可是招人愛。
“絞發吧。”
周頌坐在旁邊青鸞牡丹團刻的紫檀椅上,敲了敲木質的扶手,念瑤才晃過神來,疾走兩步,將將觸摸到他的發時,卻忽然停住了,舔了下乾燥的唇角,繼續伸手過去。
將男子的濕發搭椅背上,先是取了干巾擦頭皮處,周頌閉着眼,感覺着身後女子輕柔的手感,竟隱隱的有了困意。
“唔,念瑤,去黃梨木的榻上吧,我有些困了。”
念瑤尾指顫動,答應下來。
周頌揉了下額頭,站起來躺下,念瑤給他枕頭上鋪了層吸水的絨毯,又特意的留了地方讓他翻身,這才扯了個小圓凳坐在榻前,給男子擦頭髮。
將近傍晚,廊外的雪已經積壓彎了樹枝,墜墜落落的隨着微風浮動,屋子裏頭溫暖如春,挨着北邊窗子的底下有個榻,榻邊上垂着白色蠶絲的褲腿,男子已經睡熟了,念瑤鬆開手,杏眸慢慢的抬起,將目光放在他的睫毛處,女子的食指顫了顫,終究不敢妄動。
水色的眸子裏,漸漸泛起了絲絲暖意,沒消半刻,又消失無蹤,女子伸手捏出來衣襟里的手帕,輕輕把自己膝蓋上的碎發撿起來好生的包整齊,再次貼身放好,輕輕的挪着凳子,起身離開。
關合好房門,念瑤站在廊下看茫茫的大雪,眸光越來越冷靜,面容也漸漸地帶上堅定,腳步不遲疑的往廂房去。
周頌這一覺睡的很晚,隱約的聞見股甜香味,眼皮子還是睜不得,忽而有人上前,推着他胳膊輕輕晃動了下,聲音也輕柔甜蜜,“世子爺,該起了,這都快申時了。”
哦?
念瑤蹲在他一側,見男子翻身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剛睡醒的還沙啞磁性的聲音,“唔,已經這麼晚了啊?”
“嗯,爺睡了半午晌了…”
周頌扶着榻沿兒坐起來,眯瞪着把目光定在絹花地毯上,直至那邊有碗碟的聲音傳來,才覺得肚子餓。
念瑤擺好餐桌,倒了杯蜂蜜水端過來蹲下,“爺喝了吧。”
周頌看着她如玉的手指,慢半拍的才接過來,仰頭咕嘟咕嘟的飲盡。
喝了一杯蜂蜜水,周頌才清醒過來,感覺鬆散的頭髮披在肩膀上,伸手摸了摸,喊她,“念瑤,束髮。”
男子坐的筆直,女子在他身後挽起頭髮轉了旋兒,然後別上頂白玉的圓珠冠,玉冠的下尾上墜着粒珍珠,隨着男子走動搖搖晃晃,倒是不發出聲音。
念瑤在他身後瞧見,唇邊勾起抹笑,她白日裏收拾那邊的多寶閣發現的,這個玉冠很是漂亮,尤其,世子爺冠上之後。
“今個兒下雪,就燉了個蜜汁排骨,爺嘗嘗看?”
周頌先喝了兩口粥,南瓜軟軟糯糯,很是好吃,聽她如此說,伸筷子夾了塊排骨,一小節兒排骨呈酒紅色,上面帶着光滑的水油光,聞着就香,他以往不愛吃葷食,今日倒難得有這個食慾,嚼一口,唇齒生香,香濃的汁液充斥着他的口腔,唔,香。
還有一個松鼠桂魚,這個念瑤沒掛好糖漿,廢了兩條才勉強做成形,果然,周頌連動都沒動,只吃排骨和涼果子皮奶,撂下筷子看着空了的碗和碟子,男子扶着額頭扭頭瞥她,“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怎麼辦?”
呃…
念瑤也有些驚訝,為了造型好看,她擺盤的食材其實不多,但是對比世子爺之前的飯量,確實吃的有點多。
“爺恕罪。”
唉,周頌嘆口氣,“你確實有罪,害我吃的撐了,走,陪我出去逛一圈。”
一聽要出去,念瑤趕緊忙活起來,周頌起身去屏風后漱口,回頭過來任她穿了外袍和靴子,披上大氅,示意她趕緊跟上。
念瑤忙活的滿頭大汗,隨手擦了擦,去廂房裏穿了披風,連兜帽都沒帶,就舉着燈籠追上去。
雪已經停了,但是夜還是陰沉沉的,些微的雪花飄下來,正好落在兩人的肩膀上,出了廊下,便是積了小雪的路,小廝們這個時候大多都在吃飯,所以路上都沒什麼人,直至走到了二門,守門的小廝才行禮問安,腰身垂着,眼睛不敢亂掃。
念瑤原本舉着燈籠在世子前面,後來就漸漸地平行了,周頌也掀下來帽子,一邊走一邊還有興緻和她說閑話,“你知道,雪是怎麼來的嗎?”
啊?
女子一身的粉,在黑夜裏也瞧的清楚,周頌側頭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很是受用。
“嗯?”
周頌就等着她這個表情呢,負手往前走,語氣平平,但是念瑤聽着卻繪聲繪色。
“古時,每到天氣嚴寒時便會從深山老林里滾下來一個雪怪,據說三頭六臂刀槍不入,村子裏的男人們試遍了各種方法,也沒有打死它,甚至還有人被雪怪給壓死了,就在這時候,有一個叫做尚呈的老人家,他手中舉着一柄剛剛從熔岩里煉出來紅纓槍,大吼一聲,沖了上去,巨大的雪怪遇熱就融化了,但是天氣太冷,又變成了冰,只見老人家手法翻飛的越來越快,眼花繚亂之間,那團巨大的雪怪就變成了滿天飛舞的冰晶,從上而下的落下來,自此,人們稱這個為雪。”
周頌低頭注意着她的表情,本以為她應該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是,她蹙什麼眉頭呢?
念瑤把袖袍甩到手背上,攤開來,接住一片雪花,就這麼往男子眼前舉了舉,“爺,我記得雪花是六瓣的,書上記載是花神轉世,然後給人世間普降甘霖,你說的為何不同?又是何處來的雪怪?你莫不是說的是哪處的野史吧?”
一連串的話砸過來,周頌竟被問的喉間一哽,許久才覺得她性情靈性,“小丫頭,你懂個甚?我說的才是正史。”
念瑤被他這一句小丫頭羞臊了個滿臉通紅,甩了袖袍,垂下眉目,沒了剛才的靈性,恢復成平日裏沉穩的模樣,淡然說道,“翻過年,奴婢就十八了,可是當不得一句小。”
周頌仍舊是剛才閑閑的姿勢,看着雪景,感受着新鮮的空氣,對於她的話也不當回事,“長了年歲,並不代表長了見識,就像這雪,年年歲歲的如此,你覺得它參透什麼天機了嗎?”
念瑤也抬頭看向遠處,不知世子說這句話的意思。
而遠在京城外的覓山,確實頭疼欲裂,這雪越下越大,山莊裏的留存的糧食都被凍壞了,多虧還有些種子,否則明年耕種都成問題,好一頓安排了,讓人出去幫忙清理官道上的積雪。
翌日,依舊飄着小雪,念瑤送了世子爺上朝去,回頭收拾屋裏,忽而疾跑過來個小廝,隔着帘子喊她,“念瑤姐姐,念瑤姐姐…”
“誒?”
小廝見着女子出來,先是被晃了下眼,躬下身不敢再瞧,“念瑤姐姐,後門那兒有人找。”
有人找她?應該是,柱子哥?
念瑤麻溜兒的從袖袋裏拿了個小角荷包遞給他,打發他去傳話,“就說我馬上過去,讓他等等。”
小廝哎一聲,趕緊沒了影子。
念瑤整了整衣擺,進東廂開柜子取出來一個紅色包裹,剛要轉身走,卻是抬頭將目光定在旁邊的那個紅漆木盒上,單手打開,用手指撫摸着梵文的香包細膩的紋路,終究不舍,又重新合上,只拿着這個紅色包裹出去了。
後門處,積雪被壓出來了一條路,念瑤越過月亮門便看見了那個熟悉的一身灰色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