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雪豹（四）

1942年2月10日，清源縣城外二十里半山亭。

林蘭動用國內關係，打聽到竹下俊不久前調到淶陽，組建了自己的特戰隊伍，又從南京奔波到淶陽。

她得到消息竹下俊約了周衛國在清源縣城外二十里半山亭見面，她決定到半山亭見見兩人。

在此之前林蘭曾來過中國，也來過淶陽，她利用自己海外人士身份一直秘密提供資金給抗戰隊伍。

她還記得看雪豹時周衛國在一次戰鬥中手臂受傷，導致傷口感染最後無奈截肢，竹下俊在與周衛國最後一戰時自斷一臂還給周衛國。

林蘭利用資金援助的機會和渠道，私下尋找周衛國想要保下周衛國的手臂，來達到能保全竹下俊的手臂的目的。

不記得周衛國斷臂的具體時間，林蘭只好計算大概的時間來到淶陽。她這一世沒有學醫，學的是劍道和金融學，又突擊學習一些基礎的包紮護理工作，希望能派得上用處。

她記得周衛國手臂是因為受傷感染不得不斷臂保命，如果有能治療傷口感染的藥物，那是不是意味着保他手臂的幾率就增大。

有希望總比沒有好，因此林蘭總是隨身攜帶治療傷口感染的藥物以備不時之需。

也是老天垂憐，林蘭在一次路過虎頭山時不巧遇到戰事，躲避時碰到受傷的周衛國，利用攜帶的藥物抑制住傷口感染，因為處理及時周衛國的手臂真的保全下來。

林蘭不禁心想現在周衛國四肢完好，那是不是表示她最後也可以保住竹下俊的命。

林蘭騎馬到達半山亭時，周衛國和他的同伴剛到一會兒。

竹下俊、周衛國兩人才見面說話，準備到亭中坐下喝茶敘舊。

聽見馬蹄聲往聲源處望去，只見一身騎馬裝的女子從遠處緩緩而來，看不清模樣只覺得這個女人的膽子真大，竟敢單身一人出現在交戰區。

等看清那人面容，竹下俊手中的茶杯沒有拿穩，滾燙茶水全都灑溢出來澆在竹下俊手上。

“阿蘭……”

周衛國也意外林蘭出現在這兒，心思旋轉猜想林蘭到這來的意圖是什麼？

德國柏林竹下俊介紹兩人認識時，林蘭已經是竹下俊的未婚妻，他還了解了林蘭的身世，感慨她的命途多舛。

上一次林蘭出現在虎頭山保住了他的手臂，從林蘭口中知道她去了美國，沒有同竹下俊在一起，現在她又在這裏出現，是代表兩人已經和好成婚了嗎？

不提周衛國如何猜測林蘭出現的目的，卻說竹下俊看清來人是林蘭，快步走出亭子，不等林蘭下馬人已經去到林蘭面前。

許多思念的話梗在喉嚨無口法出聲，也不管現在是什麼場合，有什麼危險存在，竹下俊雙手緊緊摟抱住林蘭，使勁把人往懷裏揉，緊得林蘭有些呼吸困難。

林蘭也回抱住竹下俊，手掌輕輕拍打他的背部，示意竹下俊先放開她，現在的場合不對有其他人在，還有事情需要處理。

竹下俊放開林蘭，上下仔細打量林蘭一番，同五年前相比，現在林蘭的臉已經長開，臉上的嬰兒肥褪去后，原本清麗的五官變得明麗，端的是光華明麗風采照人。

不由得暗暗點頭，看來阿蘭這幾年在美國生活過的很好，這樣他就放心了。

林蘭也在仔細打量竹下俊，人黑了、壯了，留起了鬍子讓他增齡不少，本該是二十六的青年模樣卻顯得他看上去就像三十多的中年人。

人看上去成熟穩重許多，也變得蒼桑沉默許多。

經過歲月和戰爭洗禮，曾經的陽光自信青春純粹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眉頭緊鎖，再笑起時帶着對世事無奈的苦澀。

林蘭不由得心疼起竹下俊這些年他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周衛國了解那兩人間的關係，不禁感嘆造化弄人，如果沒有這場戰爭林蘭和竹下兩人早已是神仙眷侶。

蕭雅也不會……他和蕭雅也不會……天人永隔……

宮本茂本就是北辰一刀流弟子，他知道老流主的女兒千葉蘭小姐和流主有婚約，只是不知為什麼兩人一直沒有成婚，還以為是不是分開了，現在看來兩人的感情很是深厚，這代表流主也容易受到千葉小姐的影響。

周衛國提前安排埋伏在半山亭的人見此情景，也不由納悶這兩人什麼關係？要是一會他們一木倉殺了那個女人，這日本人男人會不會發瘋啊，可是團長還沒有指示，他們不能隨意開木倉，而且看這架勢團長也認識那個女人，只好靜觀其變了。

竹下俊手拉着林蘭手走進亭子，手上傳來的力道讓林蘭感受到身邊人激動的心情。

亭子中的周衛國起身先開口：“阿蘭小姐，好久不見了。”

林蘭：“周大哥你好，是有日子不見了。”

“周某多謝阿蘭小姐上次的相救之恩，周某欠你一個人情，只要不違背公理正義、道德倫理，在下一定還你這個人情。”周衛國說完對林蘭欠身行禮。

上次林蘭出現救了他一命保全他的手臂，他心中十分感激林蘭，雖說失了手臂他也不會就此頹廢，但能有一副完整的軀體又怎麼會不想要呢。

宮本茂也向林蘭問好：“千葉小姐安好，您真是愈發光彩照人。”

林蘭回禮說：“宮本先生好。”又對竹下俊說：“阿俊，你先和周大哥辦你們的事情，我們稍後再說。”

竹下俊點頭說好，他和衛國有事要談，現在確實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阿蘭人已經在他眼前，他還有很多時間和阿蘭互訴衷腸。

竹下俊和周衛國兩人繼續之前的話題。

竹下俊：“戰場之外，我永遠當你是朋友。”

竹下俊提出和周衛國比試劍道，周衛國點頭同意。兩人就在亭子空地前一番纏鬥。劈、砍、刺兩名劍道高手不斷互相攻擊，你來我往勝負難分。

一聲輕細的子彈射擊聲響起，竹下俊被分散注意力，轉瞬間被周衛國找到破綻，一把刀橫在竹下俊咽喉處，“竹下，你輸了。”

林蘭差點驚呼出聲，她知道劇情竹下俊現在不會有事，但還是忍不住為他擔心。

竹下俊被周衛國制住要害也不慌張，平靜的說：“恭喜你，你贏了，請動手吧。”

林蘭忍不住了：“阿俊……”竹下俊恍然未聞。

周衛國問：“動什麼手？”

竹下俊說：“曾經你在柏林說過，今後如果在戰場上相遇，你絕不會手下留情，現在你的刀就在我的脖子上，只要你輕輕劃過我的頸動脈，就可以履行你的諾言了。”

周衛國移開架在竹下俊頸項的刀，語氣平淡的說：“竹下，我的劍道是你教給我的，雖無師徒之名，但是我們中華是禮儀之邦，我不會用劍道之術殺你的。”

兩人約定日後戰場上相見時定然取對方性命，在此之前要保留好自己的性命。周衛國丟下一句‘竹下，你記住了，我周衛國從不要俘虜’說完轉身離開。

竹下俊虔誠的整理好刀劍，放入盒中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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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竹下俊突擊隊指揮部，屋中只剩林蘭和竹下俊后，兩人獃獃的互望對方，誰也不曾開口。

林蘭展顏一笑：“不認識了嗎？阿俊……”聲音還是那樣的清婉令他沉醉。

竹下俊猛的把人拉進懷裏，緊緊扣在胸前，心口不斷起伏，那一刻曾缺失一角的心終於完整。

終於見到無數次午夜夢回時心心念念的人，別離之後的再次重逢令竹下俊捨不得放手。

半晌才又輕輕鬆開擁抱住林蘭的雙手，兩人拉開一絲距離，竹下俊重新好好的打量面前的林蘭，阿蘭出落的比以前更好了，明眸皓齒，柳眉彎彎，一點朱紅令他心動。

側頭吻上思念之人的櫻紅，細細品味懷中人的美好，‘美人鄉是英雄冢’古人誠不欺我。

林蘭雙臂摟住竹下俊的腰部，略帶青澀的回應竹下俊，她是真的真的想竹下俊了。沒見到人時還沒什麼，見到了就不想和他分開，若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她真的很想就此沉淪下去。

察覺兩人的氣氛有些危險，林蘭使勁推推竹下俊，再不去就沒發收拾了。

竹下俊有些意猶未盡，聲音低沉的說：“阿蘭，是來找我的嗎？我很想你……”

林蘭開始臉紅，這人臉還是那麼厚，但她真的是想他的。低頭嗯了一聲在竹下俊面露驚喜時又面帶嚴肅的說：“我今日來還有別的事情要和你說。”

兩人走到桌邊坐下，林蘭說：“這一次我主要是替小林惠子和他哥哥小林君送信來了。”說著拿出自己貼身收好的信件提給身旁的竹下俊。

竹下俊疑惑了，什麼信件值得阿蘭越洋幾千里的親自送來。接過信件展開一看，竹下俊震驚了直說：“這不可能。”信是惠子寫的，內容是千葉老師去世的真相，被殺的原因和惠子小林君參與真相調查人員被追殺的事。

林蘭雙頰流淚有些心冷的說：“你還對那些人有期待嗎？”

“阿俊，你可知道我父母被殺的兇手之一就是他們，我的生父他是同盟會的元老之一在裏面有一定的話語權，1913年討袁失敗后和孫先生流亡日本，同盟會改黨后阻了某些人的路以及是對日的強硬派，他認為中華復興不能完全的靠日本，應該增強自身的實力，孫先生去世后他就被曾是他同伴的人拋棄和日本軍方聯手暗殺了他。”

“現在我的養父，你的老師，千葉流主又因為反對戰爭被日軍方殺害了，你真的要為這樣的人效命嗎？”說完林蘭有些泣不成聲，當年拋棄出賣生父的人在她查出是誰前，就因為黨/派爭鬥失敗死了她一腔怒火無法宣洩。

日軍方她動不了她就暗中給抗戰隊伍資金援助，寄希望於日戰敗后她再殺了當初下令的人為父母報仇。

“阿蘭，我是軍人，我不能……”

“你不能什麼？軍人以服從為天職，不能違抗命令？”竹下俊蒼白無力的解釋被林蘭打斷。

林蘭聲音變大氣憤問他：“你以前說你念軍校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不被別國侵略，現在呢？你做的又是什麼？”

“竹下俊，你腦子能不能轉動一下，不要這麼的死腦筋。現在的軍方真的是你曾經嚮往的樣子嗎？他們除了從外國掠奪資源製造殺戮外，對日本又做了什麼？”

“他們把自己的同胞送上不歸路，把自己國家的女性當成物品隨意凌虐，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weianfu是什麼？你就是這樣保護你國家的人民嗎？”

“你說過‘千葉老師的恩情，竹下終身難報。’現在你清楚了千葉老師去世的真相你還能無動於衷嗎？你真的能心安理得的再當你的軍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