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7 章 我的團長我的團（十）

祭旗坡是由龍文章的川軍團駐守的陣地，虞師的人提到川軍團時都有些不屑。

日軍小隊突破祭旗坡陣地后，虞嘯卿對龍文章大為失望，川軍團就像被虞師遺忘似的，虞師的其他人除了必要都不願搭理川軍團的人。

正應了虞嘯卿的那句話：龍文章和他的川軍團自生自滅中。

虞嘯卿的原話是：你和你的虱子們。真的是不招待見到了極致。

林夜來到祭旗坡時，川軍團的人正在埋鍋造飯。

說飯有些不準確，因為他們熱鍋中煮的是剝了皮的芭蕉樹根，用鹽水泡過後煮了吃。

一個廣東腔朝龍文章抱怨：“附近芭蕉樹都挖完啦。再下去連鹽水泡芭蕉根都沒得吃啦。”

龍文章回答他：“上橫瀾山挖。”

廣東腔說：“說得好聽，他們會打我們的。”

龍文章看到團副林譯帶着林夜走進陣地，站起來踢了廣東腔一腳，小跑幾步過來。

“林督察您好啊，您來了。林副團長也是的，怎麼帶您到陣地這來，這裏不安全，要是對面的炮打過來多不好啊。”龍文章面色黝黑，語言恭遜，眼中透着精明。

林夜道：“龍團長客氣了，我的職責是督察各師物資裝備使用情況，到團級部隊實地查看也是必要的工作之一。龍團長不歡迎嗎？”

“瞧您這話說的，林督察能來我這視察，我當然是歡迎的。只是……”龍文章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川軍團的這群破爛真的有些拿不出手啊。

李冰是唐基派來送林夜到祭旗坡的人，他不發一言的跟在林夜身後作保護狀，無言的履行副師座交給他的任務，以及眼中沒有掩飾的鄙視。

大剛小柔也用保護姿態護在林夜左右，川軍團的人不像軍人，更像難民似的。

他們穿着就沒有一點軍人的樣子，衣服臟髒兮兮破破爛爛，好像稍微用力就能把布給撕碎。

川軍團的人用看稀奇動物的眼光盯着林夜看，似乎對於林夜會來祭旗坡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虞師的其他人都不願意來這兒，一個年輕漂亮衣着光鮮的女人卻來了他們的陣地。

林夜穿的很低調，她沒有穿軍裝，她又不是軍人。深色系的夾克外套配寬鬆長褲，看上去有點像飛行員，乾淨利落的很清爽。

“煩啦，這個女人是誰啊，上次她是不是來過我們陣地喏？”湖南話用胳膊杵杵中尉副官孟煩了。

孟煩了白他一眼，嫌棄道：“死啦不是喊人家督察嗎？那就是上邊派來的欽差唄。”

“我是問她的底細是哪樣喏？”湖南話再接再厲。

“嘿，你當小太爺是萬事通呢，我怎麼知道？”孟煩了不耐煩嘴損的回道。

林夜走到煮飯的爐子前站定，看看四周端着飯碗吃飯的人，問龍文章：“你們的午飯是什麼，我能嘗嘗嗎？”

“啊？”龍文章腦袋當機。

四周關注這邊的川軍團們，在聽到林夜的要求后頓時全場鴉雀無聲，皆用看稀罕的表情看着林夜。

副團長林譯阻攔道：“林小姐，這個還是不要了吧。我們去團部，去那裏吃嘛。”

“為什麼？”林夜故意問，“虞師的兩個主力團、炮兵團、特務營、工兵營、通信營、輜重營的士兵伙食我都嘗過了，川軍團的我不能吃嗎？”

孟煩了在心中腹誹：那能一樣嗎？你一長官千金到下麵糰營，人團長營長都不得好吃好喝的供着，誰會真領你到陣地吃士兵吃的東西。更何況人虞師座關注的團和漠視的團伙食水平能一樣？

“能啊！”龍文章呆愣回神后高喊一聲：“副官，拿副乾淨的碗筷來。”

孟煩了拖着瘸腿很快拿來一副乾淨碗筷，碗筷上還滴着水珠子，顯然剛從水中洗過。

龍文章接過碗筷，親自盛了半碗多雙手遞給林夜。不是龍文章小氣，盛多了他擔心浪費。

碗中是煮成灰白色的芭蕉樹根，沒有一滴油葷，完全就是清水煮出來的。

林夜夾起一塊放入口中，味道很澀、很柴，鹽的味道淡的幾乎吃不出來，味道很不好。

“林小姐…”李冰不忍，他看清了碗中的食物，看着還不如喂牲口的粗食來得可口，這樣的食物怎麼能讓林夜來吃，就是他自己也吃不慣。

大剛小柔沒有勸解，跟了林夜這麼多年，自家小姐是什麼脾氣他們很清楚，林夜決定好的事情不會輕易更改。

跟孟煩了再要來三副碗筷，大剛、小柔、李冰三人各自端起半碗鹽水泡芭蕉根，領頭的都吃了，他們仨也不能少。

川軍團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夜幾人身上，林夜身上聚集了大部分目光的打量。

在眾多雙疑惑的眼睛注視下林夜一點一點，動作優雅緩慢的將碗中的鹽水泡芭蕉根全部吃完。

“味道真難吃。”放下碗筷，林夜毫不客氣，一點都沒掩飾自己的嫌棄。

“哈哈哈，味道難吃你林小姐不也吃光了，怎麼樣，這滋味新奇吧。”龍文章哈哈大笑，收起了以前隱藏的輕蔑，眼中是佩服之色。m.

面前這個女人能做到這一點，她的心性韌勁比他想像要強的多，看來上面的人也不全都是草包。

“她真的全都吃進去啦？”廣東腔問。

“是真的喏。”湖南話說。

“哎呀，我的媽呀！這個女人可以啊，居然沒吐出來，我看比虞嘯卿的那些精英們強。”大個子迷龍說。

“李冰也是虞嘯卿的精英們之一，人家也吃了，沒吐。”孟煩了吐槽。

“這女娃娃了不得哇，以後保準是個人物呢。”郝獸醫感慨。

“人家現在就已經是人物了。”孟煩了繼續吐槽，損人本事不減。

吃過飯，林夜在川軍團兩位正副團長的陪同下繼續參觀團部駐地，人員配給，武器裝配都一一詢問查看。

生了銹的馬克沁，少的可伶的中正步/槍，影子都沒有的戰防炮。

龍文章在陣地上橫瞄豎瞄着，他的着眼點在對面南天門：“你說這虞師座也太小氣了，我一個團連門炮都沒有，實在不像話。”

林夜笑笑，指着橫瀾山方向道：“你跟他要，他跟上面要，上面跟再跟上面要，再上面的想法湊，跟外面要。一層又一層的，誰都有誰的難處。你心裏也別怨虞嘯卿，他也不容易。”

虞嘯卿要的美軍物資，三催四請的多少次了，忙乎大半年，給下來的物資數量不到他申請的一半。

這還是在禪達消滅了東進日軍的前提下，整條怒江防線，全國的抗日戰場，多少部隊都在嗷嗷待哺等着要物資裝備。

誰多了，誰少了，誰也說不清楚。

“我心裏沒怨師座，是我們自己沒把陣地守好，辦事不利。”龍文章耷拉着腦袋，說著或真誠或言不由衷的話。

林夜：“我吃了你們團的食物，禮尚往來，我請你們飯。”

大剛在林夜查看川軍團內務時，人跑了一趟禪達城，帶了一些東西回來。

糧食不多，只夠川軍團全團飽餐一頓，禪達城的百姓也不富裕，當地糧店並沒有大量的糧食庫存。

離開祭旗坡時，林夜跟龍文章新要了一碗鹽水泡芭蕉根，“我帶回去請人嘗嘗。”

龍文章眼中滿是幸災樂禍，他知道林夜要請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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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婆豆腐、青椒肉絲、素炒白菜、青龍過海湯，再加一碟鹹菜還有兩個罐頭，主食是白米飯，數量不是很多但分量足夠。

飯菜不豐富，但在虞師已經是很難得的一餐，小醉烹調的菜不是極致的美味，但是有家鄉的味道。

從祭旗坡帶回來的‘特產’再次加熱后就直接端上桌，保留着它的原汁原味。

李冰用同情的目光望着桌上的人，那個滋味一言難盡。這次祭旗坡之行后，李冰對川軍團沒有那麼多敵意，都是為了活而努力掙扎求生的人。

“你這是什麼眼神？”張立憲斜眼問李冰，別以為他沒看出他在抗拒些什麼。

“你一會兒就知道了。”李冰正襟危坐，悄聲回答。

“嘿，你小子怎麼老跟咱們隔着點啊。”說話的是何書光。

余治點點頭，表示贊同何書光的話。

請客和做客的人到齊后，唐基年紀最長，他先開口：“林侄女，你太客氣了，還請我們用飯，應該是我和嘯卿給你接風才是。”

林夜說：“唐叔說這話是還把我當外人呢，一餐飯而已，下回唐叔請我就好。”

圓飯桌上虞嘯卿瞧瞧唐基，再看看林夜，有些不耐煩，“開飯！”吃個飯還這麼麻煩，早知道他就不來了，浪費時間。

“說的是，說的是，大家都餓了，先用飯，先用飯。”唐基笑呵呵圓場。

“這個是什麼？”虞慎卿夾了一筷芭蕉根，聞聞味道，小心翼翼地咬一小口。

“呸，什麼東西啊？難吃死了。”虞慎卿嫌棄的吐出口中的芭蕉根。

虞嘯卿、唐基筷子一頓，看向桌上擺放中央的菜。

林夜夾了一筷子芭蕉根慢慢咀嚼，“是挺難吃的。鹽水泡芭蕉根，祭旗坡特產，我特意帶來給你們嘗嘗。”

祭旗坡三字一出，虞嘯卿麵皮一動，唐基臉色也有些難看，張立憲們扒飯的動作立時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