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窺探

第 11 章 窺探

他方才心不在焉,並沒有仔細去看,現在再看卻發現那幾隻鼠個頭很大,肥肥胖胖的一隻,卻不是隨處可見的老鼠,而是那種專門餵養的來吃的竹鼠。

他雖然沒有吃過,但是到底當了幾年太子,在宮宴上是見過的。

她想吃這個,讓他給她做么?

少年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她差點兒歡呼出聲。

少年的身體因為常年的磋磨虧空地厲害,從姜小圓見到他開始,少年都過着饑寒交迫的生活。饒是姜小圓天天幫他帶些粥和饅頭,也不過是勉強飽腹,就算是這樣,對少年來說也已經是很不錯的日子了。

偏偏少年在病中,姜小圓還盤算着給少年從商城買些東西來補一補,只是頭疼自己沒有積分,好巧不巧,恰好五皇子就把竹鼠送上了門。

姜小圓心想,要是五皇子不配台詞,能安安靜靜地送老鼠的話,她是不介意讓五皇子天天上門的。

於是姜小圓非常歡快地在點起了火堆,又燒好了熱水、將一隻竹鼠做了簡單的處理后,她把鹽和糖這兩種調料放在一邊上,眼巴巴地隔空戳了戳少年的袖子。

姜小圓雖然很能吃,但是在烹飪上手藝奇差,甚至可以說是制毒大家,為了不讓少年死在她手上,她只好委屈病號了。

少年被她戳的一愣,從善如流地接替了剩下的工作。

姜小圓在飄在房樑上,小心翼翼地護着少年,就怕他又拉扯到傷口。

比起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姜小圓,在冷宮長大的少年顯然手藝很好,只是因為身後的傷口,動作有些慢。

他熟練地處理了竹鼠肉,將一半兒片了幾道,串在木棍上架在火上翻烤,另外一部分留了一邊。

炭火的高溫很快就將這隻肥的流油的竹鼠烤得油脂爆香,肉片很快就變成了誘人的色澤。

香噴噴的肉香傳來,姜小圓餓得肚子咕咕叫,趴在房樑上都忍不住滋溜了一下口水。

雖然變小后很難餓着自己,但是並不妨礙她饞啊。

少年用匕首切下了一塊烤好的肉,吃得非常斯文,他知道自己現在不宜進食太油膩的東西,所以不吃外面又香又脆的酥皮,只吃裏面沒有被烤到的部分,細嚼慢咽,動作十分優雅。

他又將肉質最好的部分剔成小塊,放在了一邊的小碗當中。

小糰子望眼欲穿了半天,少年卻沒有一點兒想要分享給她的意思。

她眼巴巴地等啊等啊,暗示性地戳了戳,卻發現少年好像真的沒注意到她,小小的一隻小糰子忍不住吸吸鼻子,在房樑上背過了身,團成了一隻自閉的圓子。

她吸吸鼻子,催眠自己不饞、不饞、真的不饞……

她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少年眼底那一閃而過的笑意。

等到更濃郁的香味升騰起來后,她的催眠以失敗告終,垂頭喪氣地在一邊的地上慢吞吞地畫了一個大哭的表情。

“神仙也要吃東西么?”他的聲音很好聽,因為第一次帶上了笑意,有種說不出來的低啞性感。

小糰子剛剛寫字的時候很理直氣壯地想,她都救了他,吃他點東西都不行嘛?她就一點點大,吃一小口就夠了。

但是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她剛剛冒出來的氣焰瞬間矮下去了一半——畢竟話是自己放出去的,她確實就是這麼忽悠少年的。

她絞盡腦汁了半天,終於理不直氣不壯地寫到:上供。

必須上供!不然神仙罷工了!

少年眼底的笑意都藏不住,將自己特意留出來那碗碟片好的肉放得遠遠地,還禮貌地轉過了身,留給她拿走的時間。

碗碟里那竹鼠肉烤得香香脆脆的,還奢侈地撒上了糖,和少年吃的甚至沒加什麼調味料的部分很是不同。

或許是猜測她是貓或者兔子變的,少年考慮到了她的咬合能力,用匕首將肉切得得很細。

房樑上的小圓子賊溜溜地探頭,發現他轉過了身鬆了一口氣,卷了碗碟就跑。

少年背着身,卻彷彿猜到了她在做什麼。

只是他卻漸漸收了笑意,有些仲怔地盯着眼前的火堆。

他許久沒有笑了,卻在剛剛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這並不是個好現象。

他安安靜靜地吃完了半碗竹鼠肉,漂亮的五官在燈火讓人看不清表情。

他想起自己剛剛被關進建章宮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小少年不過八歲,過年的時候趴在宮牆上看着來來往往的太監宮女們。

年紀小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對食物的渴望,更不用說已經餓了快半個月,每天就靠着吃剩下的饅頭度日的小孩子了。在那樣喜氣洋洋的日子裏,小少年對其他的東西毫不感興趣,他只是盯着別人手上的熱騰騰的年糕看。

早就懂得什麼是尊嚴的小少年不會開口,只是一遍一遍地幻想着年糕的香甜味道。

後來有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太監,好心地給了小少年一塊熱騰騰的年糕,小少年吃得很小心翼翼,只覺得當時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就是年糕了。小少年許久沒有笑了,那一次非常高興,就朝着小太監笑了笑,小太監也靦腆地笑了。

可是那天以後,他再也沒有看見過小太監,他宮裏唯一剩下的奶娘讓他吐出來,少年不肯,奶娘就抱着他哭。

小少年不知道為什麼奶娘會哭得那麼厲害。

只是沒過多久,他就在高高的宮牆上看見小太監被拖了出來,被打得滿身是血,領頭的太監正是劉奇,看見他的時候還朝他笑了笑,彷彿是在挑釁一般。

從此之後,少年再也沒有吃過別人給的東西。但是年糕的味道已經深深地刻在了少年的腦海里。

他很少有笑的時候,仇恨和噩夢折磨着他,然而一旦有值得笑的事,他就會有一種強烈的、如同即將要失去什麼一般的感覺。

他已經不是那個忍受不了飢餓的小少年了,一旦人的閾值被拉到極限,是會發現自己的忍耐力會慢慢增強的。他不會因為吃到些難得的好吃的就開心,他只是發現,那隻小動物帶給他的感覺,像是他記憶里甜絲絲的年糕。

或許因為這是那種像是年糕一樣的感覺,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時候,他在笑。

這真是個危險的徵兆啊。

少年清理着自己的手指。

他不會告訴那個小傢伙,劉奇怎麼可能只是會被發配去倒夜香那麼簡單呢,他在宮中倒賣多少年了,怎麼可能沒有人眼饞他的門路?要不是容妃只信任他,他怎麼會在建章宮順風順水呢。

可惜被那個小傢伙歪打正着,用個笨辦法,讓五皇子親自調走了那個畜生。

只是,小傢伙滿心以為自己把人趕走了就能換來一個新的太監,就能給他叫太醫了。

他有些遲疑地想着,她是想要太醫來看他的病?

是為了讓他不斷腿嗎?

少年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這雙腿痊癒的可能性並不大,可是想到了那委屈至極的哭聲,他遲疑了一瞬。

彷彿是做出了重大的決定一般,少年嘆了一口氣,長發遮住了那有些陰鬱的面容。

明日陳端回宮,必定會來見他。

他一向喜歡衡量得失,很少會做虧本的買賣,但是這一次,就當是讓她安心吧。

他總還不算是那條反咬農夫的毒蛇。

少年才剛剛擦完手,窗戶邊卻突然間傳來了輕微的響動聲。

不過是細微的動靜,少年卻敏銳地捕捉到,那雙狹長鳳眸當中寒芒一閃而過,他捏緊了手心的匕首,好一會兒才放開。

少年轉頭道,“最近出去的時候小心一些,在偏殿中也不要隨便展現神通,有些事我自己來做就好。”

姜小圓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是有點納悶少年警惕的態度,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她其實一直很小心,在偏殿裏還是因為侍衛看守沒人進得來,她想着幫少年做些事,這才膽子大了一些。但是少年提醒了,她也意識到了自己有點失去警惕心了。

她卻沒有注意到,少年那諱莫如深的神色。

他的眸中閃過了一絲冷意,看來,明天是非見陳端不可了。

**

安靜的深夜裏,一個人影悄悄從建章宮的后牆翻出去,才一到后牆那兒的太監處,那人才驚魂未定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此人好巧不巧,正是那劉奇的徒兒。劉奇臨走前的吩咐,他的徒兒自然是要照做的,只是在太監處盯了半天也沒有發現不對勁,他就和太監處的王副總管商量着來這邊瞧瞧看。誰成想王太監等了半天人沒有出來,一出來就見到了他那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王太監見他這慫樣子,不耐煩道,“可有看見什麼不對勁?”

那徒兒哆哆嗦嗦了半天,才終於抖着嘴唇對那副總管道,“王爺爺,有、有鬼啊!”

王副總管聞言大怒,朝這小子的屁股踹了一腳。

“我我我真的看見了啊!那偏殿裏的碗能自己飛起來!”

那王副總管還要再問,卻見不遠處的侍衛看到動靜往這邊走了過來,連忙拉着那徒弟往太監處溜了。

侍衛朝那牆上看了一眼,仔細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動靜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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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殘疾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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