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第 64 章[倒V結束]
且不說彭氏顏氏兩位夫人如何進林宅請見賈敏,這日門房報信,二門處又有婆子進了裏間見自家太太。
賈敏正同兩位翰林郎君親娘夫人飲茶,因見下邊站着一個婆子來請安,使楊嬤嬤問了回來道:“太太,是張相家的夫人小姐來府上了。”賈敏多時不見荀氏,歉道:“是我一個小姊妹來,二位夫人略坐坐,我便來了。”
那彭氏顏氏聽聞,因他家裏最是守禮,便也不坐下,站着敘幾句話,便見賈敏領着一位夫人小姐進來。
那荀氏方今四十七年紀,卻也是和雅溫順的一個人。攜着女兒張詩涵才進前廳,便見着兩個生人面孔,笑道:“原來你這裏正待客,倒是我來的不巧。”
賈敏命下頭換新茶,才笑道:“這兩位是新科狀元探花的親娘太太,你不認得,人家也不認得你!”又一一說過名姓,那彭夫人顏夫人都答覆了。
荀氏聽了喜道:“原來是兩位有為郎君的家裏人。”又細看兩位夫人,年紀樣貌人品,比都中貴爵人家來,一樣也不差,微頷首道:“二位夫人不要多禮,咱們都是一樣的人,沒誰比誰高貴幾分。你瞧她就是這麼個伶俐的,哪天要行禮叫我荀夫人來,那才是怪異。”
那彭氏顏氏二人見荀氏指着賈敏,也都忍不住微笑。幾人即以各人尋常稱呼。賈敏又見張詩涵在那裏坐着,因問黛玉在哪裏。
嬤嬤回道:“早時我見姑娘說要教哥兒習字,該是在東院。”賈敏即使人進東院子請出姑娘哥兒來。
荀氏顏氏二人來都中多時,早聞說京中貴女三絕之首乃是林氏黛玉,其下便是三公主和張詩涵。這會見了張詩涵通體氣質如幽若蘭,談吐也是十分不俗,具已嘆服。如今見賈敏請出黛玉來,都暗自道:“這張詩涵已是如此出色,還不知首位是何等的風采?”因而皆把茶盞收在手上,都悄悄往外頭看去。
黛玉才款款而入,見着坐着三位夫人,先是問了母親安好,又福身見過三個夫人,端的是儀態萬千,翩翩動人。
荀夫人見她着一件冰藍煙紗散花裙,頭上簪一支玉垂扇步搖,墨發如瀑,纖腰束素,常佩着絲綉荷囊,越襯得遍體肌膚若瑩玉,輕顰淺笑,果然是林氏黛玉女——仙姿佚貌,潛魚飛鳥,一舉一動,如夢似幻。
那荀氏顏氏在族中見過《美人冊》,上書各朝佳人,傾國傾城者有之,金枝玉葉有之,小家碧玉亦有之,偏偏沒有一個是這般氣質絕塵,叫人見了如仙子下凡,看在眼裏,便記在心裏去。
其後又有一小童,正是林熙,牽着黛玉之手,懵懂行禮問安:“三個夫人好。”
眾人都笑,賈敏揮手道:“熙哥兒上來,這兩位是隔壁狀元探花的娘親。”
熙哥兒便去行禮,分辨出是哪位,見着彭夫人問道:“是虞哥哥的娘親麽?”
彭氏笑道:“正是。”
林熙歪頭道:“虞哥哥喜歡熙哥兒給的花糕嗎?”
彭氏不解其意,又想着該是鶴虞來林宅時的事,因笑道:“喜歡得很,小郎家裏的花糕好吃。”
林熙嘻嘻道:“也請夫人們吃。”荀氏在旁逗他:“熙哥兒怎麼不請我和你詩涵姐姐?”
林熙見黛玉挨着張詩涵坐下,二人竊竊私語,便走過去抱着黛玉的手道:“姊姊請客。”
賈敏也不知他哪裏學來的詞,笑道:“不必你請我請的,這時節花兒朵兒多,家裏又釀了不少蜜酒來。這會人齊,且為兩位都中新客接風除塵,咱們就這個巧,好好說話。”言訖使人往廚房傳些小食,都往後面園子裏頭去。
閑話少敘,且說林海隨行,預備八月皇家郊祭之事。這日已出城外,又至青蘭山,見那山雲霧繚繞,山中百木蔥蘢,野林深深,又聽杜鵑哀啼從溪澗處傳來,十分蒼然,野山茶吐蕊明紅似血,星星點點墜於其中。
旁邊北靜郡王水溶笑道:“林公看此景正痴,小王卻不得打擾句,咱們星夜奔赴,皇莊正在前頭。”
林海欠身,撫着髭鬚道:“郡王爺所言極是,好景雖難得,還是正事要緊。”於是策馬揚鞭,一行人都到皇莊門前下馬。這裏頭原是給過路皇親顯貴暫住的,裏頭管事見郡王爺和禮部尚書大人來,喚過庄頭們都來拜見,又牽馬。
水溶道:“聖人不日即郊外駐蹕,少不得便來此探看民生,你等務必小心注意,莫要行差踏錯,失了皇家顏面。”管事忙應了。因這郊祭之事重大,必須有個章程來。林海命人取過箱中捲軸來,正是國禮典籍並些註釋。因天色漸晚,同水溶兩個各自用飯安置,第二日即往祭天碑去。
林海見了傳占星官,因道:“六七月微雨,八月倒是年中最佳,此處山水靈氣亦是養人,聖人出行無虞。”
又問今年皇商是哪幾家,鮮果、三牲等物都挑好的上來。因見水溶各處行走,才又去郊外獵場巡查,回來時一身微汗。
林海道:“郡王爺且歇着,我這裏一群人散了還能各處查看。”
水溶才脫了外衣,換上新裳,笑道:“聖人之託,不敢不盡心。小王家中還有母親和小君等候,先作了佈防,還要央煩林公多擔待些。”
原來水溶舊年配得東安王府的小姐,正是新婚時候,脾氣相宜,情投意合,二人哪裏捨得半刻分離,又有母親在家多思,北靜王妃和郡王妃偶有矛盾,一時不在家調和,他便怕婆媳二人乃成嫌隙。
林海笑道:“還未曾恭賀郡王之新喜。”二人敘過幾句,又分了去。
再說榮國府一件小事來,近來姑娘爺的都搬進大觀園裏,內中寶玉的院子,一時離人,裏頭丫鬟便不像個樣子,沒有太太見着,臨近又沒個婆子管伏,寶玉每日往族學一走丫頭們便好似翻身作主,略大些的秋紋綺霰兩個還好,都在繡房裏頭做些衣裳。那些小丫頭見沒人管,寶玉平時待人又溫和,砸了物事只問人好不好,把罪都往身上攬,因而都不怕砸了東西,都在屋裏作樂玩耍。
寶玉的奶嬤嬤李氏,進了院子沒人搭理,要茶沒茶,又沒地坐,受了一肚子氣,即往園子出去,因見鳳姐兒等人在橋上看景,登時呼着委屈抹把淚,一時間哀聲漫天。
鳳姐兒道:“快去把嬤嬤扶來。”又問甚麼事這般慟哭,“嬤嬤哭甚麼,家裏不好麽?”
那李嬤嬤接了平兒的帕子,擤了涕淚,啞道:“二奶奶哪裏曉得,寶玉屋裏那群小狐狸,只顧自己頑耍,把寶玉的東西亂丟,說她幾句便道‘你個老嬤嬤,又來蹭茶吃’,還說往前幾年,茜雪那小蹄子摔了茶是我沒福,甚麼冷的熱的都道,叫寶玉如今見了我也不熱乎!”言罷又號啕大哭。
鳳姐兒知這個李嬤嬤雜七雜八,必有私話添在裏頭,佯怒道:“寶玉屋裏竟有這個事!老嬤嬤,你年紀大了,別和他們計較。他們胡天胡地的,叫我見着,挨個揪出來給您老賠禮道歉。”又問平兒,“昨兒園子裏掌燈的婆子是不是沒鎖院門?”
平兒溫厚人,原想着婆子們一時忘了是有的,便也沒報給鳳姐兒,誰想今日叫鳳姐兒一問,疑心道:“這是哪個多話的告訴奶奶了?”因低頭回道:“是有這個事。”
鳳姐兒冷笑,正好昨兒聽可卿提及園子裏要整頓整頓,道:“太太把園子的事項交給底下人,你們心中不知感激,還敢敷衍塞責,昨兒那群賭婆子還沒抓,寶玉屋子裏又亂鬨哄的!”又向李嬤嬤道:“嬤嬤和我去見太太一遭,咱們看太太要怎麼處置。”
於是鳳姐兒的小丫頭扶着李嬤嬤,一行人出了園子都要往王夫人的院子來。
平兒心道:慘了慘了,若叫太太得知,當場拿下,秋紋幾個必定出事。便作腹痛,中途尋了個丫頭道:“快去寶玉的院子裏,說是平兒說的,太太會進園子來!”
那丫頭生的高大,轉過來道好,見了面前人指着憨笑道:“平兒姑娘不就在這裏麽?”
平兒一見,差點仰倒,原來是賈母院裏的丫頭,小時候燒了腦袋,大家都喚她“傻大姐”。
那傻大姐見平兒面白如紙,又不回話,自己樂呵呵走了,也不知是傳話去,還是其他地方頑了。外頭又連聲喚平兒,平兒只好去了。
一時都到王夫人房裏,那王夫人午睡剛起,含口茶醒神,見鳳姐兒都在等回話,李嬤嬤又在地下哭,蹙眉道:“是哪個小婢說你老來。”
李嬤嬤支吾道:“都是寶玉房裏的丫頭,一人一嘴的,我也沒聽清。”
王夫人即扔了那茶盅,冷笑道:“一時不管教,便來作妖。我的寶玉都教她們勾壞了。”
周瑞家扶着人,王夫人道:“都去園子裏看看!”
鳳姐兒趕忙上來扶着,王夫人邊走又向鳳姐兒道:“原本娘娘送姑娘們在園子裏讀書,偏寶玉鬧着老太太也住進去,那時我便覺不妥。”待要發狠,偏平時一臉佛相,抿嘴愈發肅然。
待到了怡紅院,偏偏裏頭安靜,各個丫頭各司其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