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番外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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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蟬鳴聒噪,此起彼伏地響在耳邊，盛夏的氣溫在這樣的聲響中彷彿又升高了好幾度。
高二教學樓一派喧鬧。
分理科第一次正式分班后的開學，所有人心中都既激動又緊張。這是十幾歲的孩子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選擇,選擇文科或是理科,不僅僅代表着擅長領域的不同，更是影響着未來的每一步路。
但這個時候的他們,大部分人都不能完全理解這其中代表的意義，他們更多想的是與熟悉朋友的分別,以及對未知環境的緊張。好不容易用一年的時間將陌生的環境熟悉,然而沒過多久,就要踏上分別的路程。
這大概是對社恐人群的最大考驗。
但也有人例外。
於岑肩膀上掛着書包，身邊的賀小川和陳昭,高一成績就名列前茅的他們，分班考試后的成績果然差不多,並且幸運地分在了同一班。
賀小川非常激動：“岑哥，牛逼吧，看我分估得多准。”
陳昭正低頭查看班級里的名單信息，“哇哦，李昱也跟我們一個班，還有老蔡,神了,可惜老俞分一班去了……”
兩人沿着樓梯往上走,教學樓前的木棉樹長得很好，枝丫旁逸斜出。
於岑正在就算兩支樹枝勾出的角度，前面猛地撲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生，正一臉激動：“岑哥，川哥,我們一個班級——”
教室門口貼着學生名單，已經有些找到教室，也有部分正聚在牆邊查看，看起來似乎有些懷疑分班的結果。
李昱沖得猛，速度快，跑過來的時候沒能及時剎住車，不小心撞到正在看名單的一位同學，對方長得瘦瘦小小一隻，被慣性沖得踉蹌了兩步。
李昱嚇一跳，連忙扶住人：“對不起對不起同學，跑過頭，沒事吧？”
“沒、沒事。”對方小聲回答。
開學第一天，校規還未生效，所有人都穿着自己的衣服，力求能夠展現一點風姿，只有她規規矩矩穿了校服。
白襯衫下兩隻手臂白白嫩嫩的，胳膊一隻手就能握住，一雙眼睛圓圓的，帶着點緊張。
書包因為動作在白牆上蹭了下，沾上一小塊白灰，大概是有點強迫症，於岑垂眸看了幾秒，上前拍掉那塊灰。
對方顯然有些驚訝，又有些嚇到，睜着眼睛看她。
於岑莫名覺得有些好笑，怎麼會有這麼膽小的人，於是友善地對她笑了下，解釋：“書包髒了。”
“謝謝。”對方說。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李昱比較瘋，沒受傷吧。”
“沒事。”
於岑低頭看她，露出笑容：“我叫於岑，你也是二班的？”
“梁柚。”
於岑視線在牆上名單掃了眼，果然從倒數的位置上找到。
四十個人，熟悉的面孔也就幾位，但於岑他們一進門，立即就收到注目禮。賀小川穿了一身潮牌，長得又帥，不管什麼地方，長得好看總是容易受歡迎。
很快有女生跟他打招呼，不到五分鐘，賀小川已經熟知班級大部分人的名字。
“於岑，原來咱們年段還有挺多美女的，以後都不認識，虧了。喏，那個井萱，之前五班的，還有黃靜，一班的……”
於岑對這些不怎麼感興趣，找了個靠後的位置坐：“交際花，找個位置坐吧。”
賀小川一屁股坐他旁邊，“年段前一百都在咱班裏了，你猜猜，需要多久排名會變化？”
於岑淡淡笑了下：“很快。”
果然，第一個月月考，排名全部打亂，原本的排名，大半全部換了人。
高二教室里，轉動的電風扇吱呀作響，一個班四十米名學生，無一例外地默不作聲，像是一群啞巴。如果說分班考試的成績代表了整個高二年段的最高水準，那這次的月考就將所有人都打回了原形。
“你們真的是我帶過的學生里，分班后第一次月考，成績最差的一屆學生。”
三尺講台之上，班主任撐着桌沿，臉色異常嚴肅。
她穿着一套職業套裙，裙擺到小腿，領口的扣子繫到最後一顆，連頭髮都是利落地梳成低馬尾在腦後。
連靜，正德一高帶出好幾屆畢業班的資深教室，他們這一屆的班主任兼具數學老師。
“你們好意思嗎？正德一中是市重點高中，我們班都是分班后的理科尖子班，第一次月考，你們給我這個成績？你們自己看看，分班考試的成績，有幾個掉出了一百名外，尖子生，分班考進來的，你們就給出這種答卷？啊？”
連靜撐着講台，語速很快，她似乎在努力壓制心中怒火，說服自己第一次月考，或許都不在狀態上，可當她低頭看到名單上的排名，又是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全班四十個學生，有近二十個人掉出一百名內，這不僅是在打他們自己的臉，更是在打學校的臉。
選出的尖子班考出這種成績，分班考試的意義何在。
“高二，你們正式已經邁進高考這條路，你們以為才高二，還有兩年，時間很長是嗎？告訴你們，時間是最不等人的，當你們有這種想法的時候，你們已經輸了。打起精神，心無旁騖，全力以赴，不要因為高二就鬆懈，記住，你們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連靜講得激動不已，喝了一大口水，但於岑卻有些心不在焉。
“……當然，也有部分同學考得很好，賀小川、陳昭、於岑、井萱，蔡博洋，這是這次月考的班級前五，但我知道，這是你們應有的實力，除此之外，也有部分同學進步了，就在你們懈怠的時候，他們取代了你們的排名……”
時值九月盛夏，窗外天高雲淡，綠樹成蔭。
於岑的目光落在黑板上，思緒卻飄到了很遠的地方，此刻有些拽不回來。
上周他不小心聽到了父母的一些對話，雖然早就有所預料，但多少還是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
此時聽着連靜的訓導，有些無法專註，直到連靜念到一個名字，讓他稍微回了下神。
“……李蘊、徐瑾、梁柚，這次都進步不少，希望你們再接再厲，不要局限原有的成績。”
他轉了下筆，目光越過半個教室，落在前面某個位置上。
不久前門口碰到的人正低着頭在寫着什麼，神情專註，門外的光線透進來，在她側臉上打出一片光暈。
“梁柚排名多少？”
“啊？”
賀小川不解：“誰啊？”
“沒什麼。”於岑收回視線，“對了，我周末有事，就不約球了。”
他考得不好不壞，恰好卡在連靜的誇讚邊緣，班級第五。下課的時候，他被連靜叫到辦公室。
這位嚴肅的女教師看着桌上的卷子，正在梳理他的成績，“於岑，你的理科思維很好，數學最後一道大題都答出來了，語文和英語可能弱一點，但是不應該考這個分數。”
於岑看向桌上的卷子，考語文那天，他剛好聽到對話，於是有些沒心思寫，答得有些文不對題。
“是有什麼原因嗎？”連靜託了托眼睛，看着他。
於岑頓了下，笑道：“沒事靜姐，可能沒複習好，下次會注意。”
連靜對好學生總不會過多苛責，況且於岑看起來並不像沒有分寸的人，便沒多說什麼。
“你可以看看梁柚的語文卷子，她考了138，班級第一，可以跟她請教一下。”連靜向賀懷生要卷子，遞給他看。
賀懷生滿意道：“梁柚高一也是我教的，她的語文一直很穩定。”
連靜說：“就是理科基礎確實不太紮實。”
於岑接過卷子，映入眼帘的鮮紅的分數。他掃一眼，隨即沒忍住笑出聲。
卷面非常整潔，但對方的筆跡着實有些幼稚了，方方圓圓的，像是小學生寫的。
隨口問：“她考得怎麼樣？”
“還行，不過確實進步了。”連靜說，“班級35，分班進來的時候可以吊車尾，39名呢。”
於岑稍稍挑了下眉，將卷子還給賀懷生：“謝謝靜姐，我會注意的。”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有時候很多事情不受自己控制。
於岑開始注意梁柚。
每次考試，她總是會進步一點，一名、兩名、或者保持。放鬆之後，這個集結了年段前一百名學生的尖子班，也逐漸回歸正道。既然能夠進入這個班級，那自然是有所目標，想要在這樣的環境下替代一些人，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但她小小的身體裏好像有着無窮的力量。
在那個不算太好的高二開端，他偶然發現了一株在默默努力生長的小花苗，讓他的生活多了一點不同的色彩。在除了卷子習題考試成績之外，多了一點好玩的事物。
好像某種奇怪的養成遊戲，每次大考小考只好，他會注意下樑柚的成績。
並不是總十分順利，有時候卷子過難，或者別人也發力的同時，她也會掉回去，但下一次，她仍舊追上來。
沒有人注意到她，她安靜且堅韌地生長。
語文課上，賀懷生再一次誇讚了梁柚的成績，並且朗讀了她的作文，同時讓大家下課的時候可以傳閱學習。
卷子傳到於岑這裏的時候，他看着熟悉的小方塊字，忍不住笑了下。
賀小川狐疑：“笑什麼？”
“你不覺得，她的字很可愛嗎？”
“……不覺得。”
於岑並不在意，他認真看起梁柚的作文。
觀點明確，論據充足，邏輯非常清晰，從幼稚的方塊字中體現出來，到那好像有一股奇怪的韌勁，叫人無法忽視，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很可愛。
於岑笑了下，過一會兒，忽然停住。
什麼時候會覺得一個女孩可愛？
他停下閱讀，目光越過教室，看向前排位置上的人。
窗外的陽光非常熱烈，盛夏已過，熱意消退不少，但似乎有人在這場夏末時節，悄悄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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