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父母往事
夏素嫻有着一張乾乾淨淨的鵝蛋臉，杏仁眼柳葉眉，說起話來也輕聲細語的。在下鄉的那些知青里，是最出挑的那一個。
跟夏素嫻一起當知青的，當然也有來自省城的青年才少，結果她愣是看上了寧立忠。
那年頭下鄉的知青一開始還想着啥時候能回到城裏，沒多少人願意在鄉下安家的。所以當夏素嫻在楊樹村沒待一兩年就嫁給寧立忠的時候，其他知青可沒少說她傻。
但夏素嫻就是這樣在楊樹村待下來了。
這麼多年，夏素嫻唯獨回過一次老家，那就是她跟寧立忠決定結婚的時候。
憑良心講，寧立忠長得絲毫不輸那些城裏來的男知青，甚至比他們更多了些男人味。寧立忠話不多，但為人實誠，跟夏素嫻結婚後也是一心一意對她好。
在這對父母心裏，寧若妍毫不懷疑，她跟寧維涵都是要排在第二位的。
說起來，寧若妍長這麼大，也沒見過她外公外婆，甚至連外公家的事都很少聽夏素嫻提起。
當年夏素嫻是替她姐姐下鄉的，結果最後卻執意要嫁給當地的泥腿子，這在外公夏序朴眼裏，是夏素嫻在用自己的方式來表達不滿。
夏序朴也是個很固執的性子，當時就放話，夏素嫻要嫁給寧立忠，那他就當沒這個女兒。
他們老夏家，家底不薄，還是有些自命清高的。他夏序朴的女兒，怎麼能嫁給一個落後山溝溝里的漢子呢。所以夏序朴是一百個不願意。
沒成想，夏素嫻這固執的性子，跟夏序朴一模一樣。
她說嫁就嫁，至今也沒回去過。
寧老太他們一開始也不太看好寧立忠娶夏素嫻，心裏知道自己兒子配不上人家城裏來的知青，有文化又長得漂亮。他們老兩口就想在村子裏找個知根知底的，架不住自己兒子樂意啊。
好在，夏素嫻確實是個不錯的兒媳婦，即使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寧立忠也都給安排的妥妥噹噹。寧老太他們老兩口也不是愛說兒媳婦閑話的人，一家子就這麼和和美美的過了。
這麼多年，唯一有一次鬧得不太開心的，就是當年知青返城的時候。
那時候在他們楊樹村安家的知青還真的不在少數，成家了孩子多大的都有，結果一聽可以返城了，那些知青一個個的拋家棄子的回去了。那段時間，整個村子都鬧得雞飛狗跳。
寧老太他們當然也是擔心過的，擔心夏素嫻還是想回到城裏，畢竟無論是鄉下，還是跟着寧立忠隨軍，條件都不如城裏好過。夏素嫻以前一起下鄉的知青們，也三天兩頭的勸她回去。
寧若妍跟寧維涵那時候剛出生沒多久，寧若妍又是先天的在母胎里沒養好，出來就身體弱。
鄉下的醫療設施都很落後，頭疼腦熱的都要折騰好久。夏素嫻那時候確實動過回城的心思，只不過是為了帶寧若妍回去好好看看病。
夏素嫻老家在京城，她想着，怎麼樣還是首都的醫生水平更高啊。寧若妍小小的年紀，她當媽的又怎麼忍心看着孩子受苦呢。
當時寧立忠在外執行一個重要的任務，夏素嫻給他寫了信解釋清楚，東西都收拾好了準備回京城，卻被寧老頭他們攔下來了。
寧老頭他們也怕啊，兒子不在家，兒媳婦帶着孩子要去京城，明着說是去看病，誰知道還回不回來啊。
就這，夏素嫻最終還是沒走成。
雖然後來寧立忠執行完任務回家，帶着寧若妍去了省城醫院，夏素嫻心裏還是有了個疙瘩。她始終認為，寧若妍的病是被寧老頭他們耽誤的，要不是他們攔着，寧若妍的病不會像後來那麼嚴重。
也就是這麼多年來，寧老太也是真心疼寧若妍，對夏素嫻的一雙兒女都很好，她這才慢慢淡了那件事。
不過寧若妍是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的，她有點像先天性的心臟病。那段時間加上抵抗力不行，引發了一些併發症而已。去不去醫院，也不會有太大差別，反正，自己的這個毛病是要一輩子好好養着了。
寧立忠跟夏素嫻平時陪孩子的時間少了，在物質上卻一定不會虧待他們。
他們剛到家，寧春桃就出門去通知寧老太他們了。
他們是收到信，知道寧立忠他們今天回來的，只是沒想到一大早就到了，以往都是要中午或者晚上才到家。
從回家到現在，寧立忠是一會沒停。他在堂屋轉了轉，還是沒找到要找的東西。
“涵涵，咱家的杯子呢？”
寧若妍以為他爸是渴了，“哎對了，爸媽你們肯定是渴了，我給你們倒點開水吧，杯子都在柜子裏放着呢。”
寧立忠嘿嘿一笑，“是渴了，讓你哥來，乖妮坐着歇會，等你媽收拾好東西，讓她拿糖給你吃！”
說完就喊了一聲寧維涵。
寧維涵屁輕手輕腳的從柜子裏拿出兩個搪瓷缸，拎起牆根下擺的開水瓶往兩個杯子裏倒開水。早上剛燒的熱水，燙着呢，他怎麼可能讓妍妍來倒水呢。
杯子裏的茶水往上冒着熱氣，寧若妍覺得自己有點傻，她是一直不自覺的在傻笑。
“妍妍，來媽房裏一下。”
夏素嫻他們一走一大年，房間都是空着的，雖然屋裏都收拾的乾淨，但床單被罩啥的都沒換上。夏素嫻這會就忙着收拾呢。
“媽，有啥要我幫忙的呀？”
其實剛才寧若妍就要幫忙一起收拾了，但是寧立忠跟夏素嫻怎麼可能讓她幹活呢。小女兒的身體一直不好，寧老太他們都不讓寧若妍乾重活，連家務都很少干。
這會自然也不是讓寧若妍來幹活的。
夏素嫻拿出兩罐奶粉，“妍妍，這是奶粉，給你一罐，還有一罐等會給你奶。你身體不好，每天晚上沖一杯牛奶喝，喝完在睡覺，聽到沒。”
寧若妍拿着罐子細細的看了看，是她沒聽過的牌子，但看包裝還是很正規的。
“媽，以前不是買麥乳精嗎？”
麥乳精這玩意，在這個時代還是很精貴的。平常人家一年都很難喝上一次，就算有錢，也沒多少人捨得買啊。寧若妍不一樣，她從小就一直在喝麥乳精了。說心裏話，一開始喝是新鮮，到後來，她都快喝吐了。
寧若妍當然知道這是爸媽為了自己身體好，才特意買給她喝的。寧立忠的津貼雖然不少，但是他花錢手大，不僅要給寧老太他們，還要分一部分出來給夏素嫻買些小玩意，他們的吃喝穿。估計給寧若妍買完葯和補品，手上也不剩一分錢了。
這些年來，寧若妍斷斷續續的在吃藥。也許是長大了，身體素質也好很多，不需要一直吃藥了。但夏素嫻卻沒給她斷過補品。
他們不在家，寧若妍經常是一罐麥乳精好久才喝完。
“奶粉的營養更高，這回你可要乖乖給我喝了，知道嗎？妍妍，都是給你養身體的，不要給你哥他們了，媽這裏有買給他們的零食呢。不然以後我都讓涵涵監督你喝完才行。”
夏素嫻說著，點了點寧若妍的額頭。
皺了皺鼻子，寧若妍拉長了聲音，“媽，我知道啦~肯定會好好喝的，你放心，一滴都不浪費！”
說著，她又蹭到夏素嫻身邊去看她整理東西。
“媽，你們還帶什麼好吃的了呀？”
“你這丫頭，怎麼凈想着吃的，真箇小吃貨！”
夏素嫻失笑，掏出幾本嶄新的書。
“還給你買了新衣服，還有特意給你的書，你不想去上學，就在家好好看書吧。”
寧若妍是挺喜歡看書的，但都是些小說散文什麼的。好在現在已經不像十年前，很多書都不允許看。
夏素嫻說她不喜歡上學，這完全是因為沒必要啊。
楊樹村的教育水平，也就是小學五年級的程度。而寧若妍現在的年齡，去上小學，完全是浪費時間。
好在寧立忠他們都很開明，寧若妍說不去，一家子人都沒什麼意見。
其實，要真讓寧若妍去上學了，寧老太他們還擔心呢，生怕寧若妍在外面出了什麼岔子。
沒一會，寧老太他們都回來了，堂屋裏熱鬧起來了。
夏素嫻也把給大家帶的東西都拿出來了。寧家的小孩不算多，年紀相仿的，也就寧若妍兄妹倆，加上寧春桃，和小叔家的寧若楠。
大伯家還有個兒子，也就是寧若妍的大堂哥寧維強，在鎮上跟木匠師傅學手藝，幾天才回來一趟。
灶膛里的柴火已經燒起來了，知道今天寧立忠他們回來，王秀梅早就備好了菜。洗乾淨的一隻老母雞，直接拿來燉湯最好了。還有剛隔了二兩豬肉，泡點粉條，弄個豬肉燉粉條，像這樣有點冷的天氣，吃點熱乎的最舒服了。
大伯娘王秀梅做飯就講究吃飽，實在，她做飯也不會弄太複雜的，好在吃了這麼多年，寧若妍也習慣了，算不上特別好吃，但也不難吃。說起來，寧若妍最自豪的一點就是，夏素嫻不會做飯，但寧若妍會，而且味道不錯！
不過寧若妍只有特別饞的時候才會親自動手，畢竟現在還是少柴火大鍋飯，不如後世電磁爐煤氣灶來的方便。
這也算是作為一枚吃貨的自我修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