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崩潰
臨近中午,陽光越盛，亮的刺眼的陽光潑灑下來，徐雅蕙站在外公家門口,看着裏面的那個人,只覺得她臉上的笑比這陽光更刺眼。
“蕙蕙，怎麼站在門口不進去啊？”夏素姝停放好自行車，看到女兒站着一動不動,好奇地問了句。
屋裏的人也聽到了動靜，外婆陳清看到是徐雅蕙立馬招呼她，夏素嫻跟寧立忠也轉過身去看向門口,除了寧若妍似笑非笑的看着徐雅蕙沒有動身。
“蕙蕙來啦，快進來,這是你小姨一家！”陳清笑得十分開心,“哎呀我都忘了,上次小姝回來說過了,你們已經見過啦。”
夏素姝從徐雅蕙身後走了進去,滿臉驚喜,“二妹！你們來啦！”今天不用上班,夏素姝帶着徐雅蕙就回娘家了，上次在醫院碰到夏素嫻,說了會過來但也一直沒給個准信，誰想到這麼巧今天就都在了。
幾人都坐在院子裏,夏序朴常年不苟言笑的臉上居然也帶着很柔和的表情，看樣子大家相處的都很融洽。
“媽,我今兒正好買了一斤排骨，等會燉個湯吧！家裏還有菜沒？要不我再去買一點，中午可得好好吃一頓了！”
因為跟娘家離得近,夏素姝也是三兩天就回來一趟。平時她一般都是空着手過來，不過每月工資，她也會隨便給老兩口隨便買點啥。
夏序朴跟陳清兩人都是清大的教授，雖然一把年紀了，但都也還留在崗位上繼續發光發熱。以前搞運動的時候，兩人都暫停了工作，但因為曾經給大領導當過老師，那段日子過得倒也不艱難。不用上課的那些年，夏序朴潛心搞研究，等到高考恢復，那段荒誕的日子過去了，他寫的那些著作也都能拿出來出書發表了。
夏家本就不算清貧，兩口子就算不繼續教書，靠着出書的收入，也能把小日子過得很滋潤。年輕的時候都是牛脾氣，誰也不肯後退一步，但是年紀大了，就什麼都看開了，夏序朴一輩子就倆女兒，現在只想一家人和和氣氣，兒孫繞膝，頤養天年了。
“家裏不缺菜，不過我還是再去買點肉吧，也不知道妍妍他們愛吃啥，今兒晌午可得多做點好吃的。”
陳清說著，就拿起布包準備出門再買點。
“媽，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陪您逛逛。”夏素嫻也站起了身，“姐，要不你也跟咱們一起去吧，咱們母女仨好好說會話。”
夏素嫻一手挽住了陳清，另一隻手又去拉住夏素姝。
“好啊好啊，蕙蕙，你跟妍妍一起玩會，可得好好照顧妍妍妹妹，聽到沒？”
徐雅蕙僵硬的笑了笑，在寧若妍旁邊坐下來了。
母女三人歡歡喜喜出門，還能聽到陳清的聲音。
“也不知道這爺倆怎麼生的牛脾氣，要不是你爸為著那點面子，死活拉不下臉去找小嫻，怎麼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都見不到啊！”
陳清說著轉頭瞪了夏序朴一眼，自己眼眶又紅了。
夏序朴端着茶水正喝呢，差點沒嗆着。
“媽，我也有錯，不怪爸。您跟我爸現在身體怎麼樣，上課都還能應付過來嗎？要是太累了就…”
夏素嫻溫溫柔柔的聲音慢慢遠了。
瞬間屋裏空了一半，寧立忠陪夏序朴坐着，時不時端起茶杯喝上一口，頗有幾分大眼瞪小眼的意味。
徐雅蕙也安靜地坐在一旁，頭低垂着，視線虛虛的落在不遠處的地上，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蕙蕙啊，你爸怎麼今天沒跟着一起過來？最近在忙啥呢？”
夏序朴像是隨口問了一句。
“我爸，我爸最近忙工作吧，就沒過來。外公，我跟我媽這不是來了嘛~“徐雅蕙撒着嬌去抱住夏序朴的胳膊。
“他一個主任還能忙翻天了？你跟你媽三兩天來一回，他倒好，一兩個月都不登門一次。“夏序朴哼了一聲。
“哎呀外公，你這是嫌棄我跟我媽來得太勤快啦？“徐雅蕙睜圓了眼睛，假裝吃驚道。
寧立忠在旁邊喊了聲爸，臉上帶着笑，“姐夫他忙也是正常的，以後我跟素嫻多抽點時間過來陪陪您。”
夏序朴頗有幾分感慨的看着寧立忠，這個女婿還真是他看走眼了。當年其實都沒用仔細了解過他，只是一聽夏素嫻說要在鄉下嫁了，哪裏還顧得想其他的。
老大倒是按照他的心意嫁了個門當戶對的，但現在過得不也就那樣。
提起自己的大女婿徐承行，夏序朴無聲的嘆口氣。雖然剛才徐雅蕙替她爸爸打哈哈過去了，但夏序朴自己能不知道嗎？徐承行，說是工作忙，其實還不是不想過來。徐承行這個人吧，不抽煙不喝酒沒有什麼不良嗜好，要挑大毛病還真沒有。可說起小毛病就一大堆，自視甚高又過於自負，天天撲在那一點事兒上，對家庭孩子幾乎毫不關心。
當年夏素姝跟徐承行也算是自由戀愛了，不過跟夏素嫻不一樣的是，作為父親的夏序朴很支持自己大女兒跟徐承行在一起。徐承行的父母原本跟夏序朴也都是老熟人了，兩家從小就有來往。夏序朴覺得他們對徐承行也是知根知底的，倆孩子從小就有感情，在一起也算是錦上添花了。
不過當年徐承行父母在那場鬥爭中沒有熬過去，撇下一雙兒女就走了。徐承行原本也是一個有着少年壯志意氣風發的年輕人，這一下子身上的精氣神就頹下來了。跟夏素姝結婚後，他一個受過教育的年輕人，結果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工作。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讓他教書吧，他嘴又不會說，為人還死板。
後來倒是自己找的，在書店短暫的干過一陣臨時編輯，但是這一點工資，都不夠他一個人生活的，更別說養活一大家子了。還是夏序朴看不過去了，雖然有他可以偷偷補貼大女兒，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徐承行自己也幹得不滿意啊。夏序朴認識的朋友也多，託人找關係就給徐承行弄了個工作，在解放文藝社裏，也算是個不錯的正經單位了。
當然一開始進去的時候，徐承行並不是主任，不過在一家單位里待了這麼多年，怎麼樣也該往上升一升了。徐雅蕙還有個大哥，從小是夏序朴一手教出來的，這孩子比他爸強多了。有學識有能力，最重要的是還不怕苦。不過就是常年不能回家，在什麼塔里木那兒搞研究呢。
徐承行一輩子沒幹出點啥事來，也就是這個兒子值得驕傲了。但是人吧，越是沒幹出點啥，就越想卯着勁兒干出點事業讓人看看。徐承行也是搞創作的，可惜總覺得自己生不逢時，寫出來的東西沒人買賬。特別是有個“暢銷書作家”的老丈人對比，他這失落感就更強了。
所以說他不願意來呢，夏序朴心裏明白，但對徐承行這樣性格的人，也不好勸，只能等他自己想明白了。
“立忠，會下棋吧，咱爺倆來幾局？”
棋局也能見人品，夏序朴突然來了興趣，喊徐雅蕙進屋把他的圍棋給拿了出來。
“既然爸有興緻，那咱們就來幾盤，不過我沒怎麼下過，等會您可別嫌棄。”寧立忠覺得今天還不錯，本來以為老爺子會想什麼招刁難他呢，結果都沒有。
外公外婆家的小院子裏種了一棵有點年紀的銀杏樹，這時候樹葉還沒轉成金黃，看起來倒是跟路上其他的綠葉樹沒什麼區別了。
寧若妍雖然是第一次來，但半點沒有不自在，也沒去管徐雅蕙，這會正興緻勃勃的擼着貓呢。是的，外公外婆家居然養了一隻胖橘貓。
胖橘被寧若妍呼嚕的舒服了，眯起了眼睛喵喵叫了兩聲。
“小黃，過來！”
橘貓聽到聲音，慢慢地邁着貓步朝徐雅蕙走了過去。徐雅蕙好整以暇的站在不遠處，等貓走到她面前，把它一把抱進了懷裏，看寧若妍的眼神中露出幾分得意。
至於嗎您？寧若妍心裏哧笑一聲，打算進去洗個手。
“寧若妍，別以為你來京市了，見到外公外婆了，就能取代我的位置。”徐雅蕙的聲音不大，正好能讓寧若妍聽見。
“還有啊，你們這打算什麼時候回去？這見也見了，該趁早回去了吧，晚了家裏的農活，你們還忙得過來嗎？”
“真好笑，這京市是你家的？我們想待多久還要你的允許嗎？我啊，不像某些人，總想着取代別人的位置。不是把別人擠走了，那個位置就能是你的了。”寧若妍也有所隱射的說道。
“還有，在外公外婆面前，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你在楊樹村做的事，我沒說，不代表我不敢說，只是我懶得說而已。可要是我想說了，你猜你會有什麼下場？顧越眼裏的可愛小姑娘，還是心思惡毒的……”
“寧若妍！你見過顧越了？！你跟顧越說什麼了？！”徐雅蕙從寧若妍口中聽到顧越的名字時，瞬間慌了，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知不知道，但唯獨顧越不行。“不，顧越不會相信的！不對，你剛來京市，你也沒有住在裴家，怎麼可能認識顧越，你在騙我！”
在她懷裏的小黃被猛地一抓，“喵”的尖叫一聲，從懷裏跳了出來，竄進了屋子裏。
“我是沒有住在裴家，可是我沒跟你說過，我早就認識顧越了嗎？哦，是我忘記告訴你了，在你去楊樹村之前，我就認識顧越了呢，我們還經常通信哦~”寧若妍語氣悠閑地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真不錯，看着徐雅蕙緊張失措的樣子，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居然有些小開心。
“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只要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就還是親人眼中的三好學生。”
寧若妍說完瀟洒的轉身，說實話她可真不在乎徐雅蕙，人生那麼短暫，時間如此寶貴，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在她這樣不相干的人身上呢。
徐雅蕙愣在原地，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是這個樣子，明明上輩子在她去楊樹村之前，寧若妍還不認識顧越啊，明明這次是自己先遇到顧越的。
自從上次跟顧越“偶遇”之後，徐雅蕙就計劃着各種可以跟顧越更進一步的方案。她當然知道顧越是四中上學，最好的辦法就是轉過去跟他做同學。只不過四中也不是說進就能進去的。一方面她家住的離四中有些遠，另一方面她爸也沒能力把她轉進去。
徐雅蕙只能在幾個顧越經常會去的地方蹲點，厚着臉皮跟顧越打招呼，幾次偶遇下來，他們也只算是個有幾面之緣的熟人而已，離成為朋友都還遠的很呢。
本來下一步，徐雅蕙已經計劃好了，從顧越的身邊人入手，先跟他身邊的朋友交朋友，然後打入顧越的社交圈。可惜沒想到自己的計劃還沒實施，就得知顧越跟寧若妍居然已經認識了，而且看樣子還不是一般的認識，兩人很熟悉了！
可是，要放棄嗎？徐雅蕙陷入了自我懷疑。
不，如果就這樣輕易放棄了，那她的人生重來一遍，又有什麼意思呢？既然這輩子的軌跡都能改變，那就說明，顧越跟寧若妍也並不是命中注定的一對兒。
徐雅蕙在心裏暗暗地給自己打氣。還來得及，寧若妍也沒說自己已經跟顧越在一起了啊，再說，寧若妍現在這個年紀還小呢。而顧越比她大幾歲，但跟徐雅蕙年紀卻差不多，怎麼看都是她跟顧越更配。
只是，有個把柄在寧若妍手上，徐雅蕙確實也不敢太過囂張了。至少，在外公外婆他們面前，徐雅蕙收斂起她的惡意，還真的像一個關心妹妹的大姐姐一樣。
寧若妍不在乎她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自己過得舒坦就行了。從外公外婆家回來，寧若妍想着還能在京市再無憂無慮的玩一陣，心情愉悅極了，卻不知道，她親愛的外公外婆跟她的爸媽聊了聊，而她這自在的時光馬上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