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9
池渺醒來時窗外的天色暗了下來，暖黃色的路燈微微閃爍着，照出路邊的景象。
已經在學校裏面了。
池渺動了動，發現身上蓋着小毛毯，她轉過腦袋，正巧對上陸易修的視線，漆黑的眼底隱晦不明。
她剛剛似乎在夢裏叫了兩聲陸老師，後來，他喊了自己渺渺。
“謝謝陸老師。”良久，她率先開口，將小毛毯拿下來，“我走了。”
陸易修盯着女生，輕啟薄唇：“我這兩天......”
他想告訴她，自己這兩天忙得不見蹤影，是去錄微光的節目了。
因為她的一句話，他去了微光，因為與她重逢，他回到微光。
他在微光錄的每一期節目都是給她的。
“沒什麼，你走吧。”
如果真的記得，總會聽到的。
陸易修不再吭聲，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視線中。
周末兩天是躺在宿舍里度過的，池渺的朋友不多，高中同學因為她復讀漸漸疏遠，大學只結識了秦越瑤，自從有男朋友后，出去玩的次數也變少了。
不過池渺也習慣自己待着，從小到大，陪在她身邊的人都很少。
晚上準備睡覺前，池渺打開微博，一刷新就看到秦越瑤的新動態，發了一張她男朋友的照片。
秦越瑤和男朋友正在熱戀期，微博頭像是彼此照片，ID和個簽是情侶的，膩歪的不行。
她評論打趣一句，接着往下翻了翻，沒見到什麼有趣的內容，摁黑屏幕睡覺了。
隔天早上，池渺強撐着困意起床，坐了兩個小時的公交車到公司，看見桌上放着陸易修口中珍藏七年的書，還有一疊新聞稿件。
上周五讀得敷衍，只知道是本與新聞有關的書，現在再看才發現是本新聞教材書，裏面還有許多陸易修留下的記號和批註。
看樣子是真的很喜歡這本書啊。
池渺正想翻開書，聽見不遠處同事的對話：“誒誒，之前來台里錄節目的美女主播又來找易修了。”
“真的？我上次就說她對台草有意思吧！”
“那易修是什麼反應？”
“不知道，但我覺得美女主播有戲。”
“電台主播和新聞主播，嘖，感覺還挺搭的。”
他們的聲音漸漸遠了，池渺愣愣地望着手中的書，心思全然不在上面。
半晌，她把書丟到旁邊，拿着稿子到配音間，開始完成今天的工作。
早起趕公交，整個腦子都昏沉沉的，又因為剛才同事的話心煩意亂，根本讀不出想要的感覺。
池渺打了個哈欠，掙扎五分鐘后，想着反正陸易修也不會來，終於抵不過湧上來的倦意，緩緩垂下眼眸。
陸易修推門進來時，便瞧見池渺趴在桌上，歪着腦袋睡著了，眼下是妝容遮不住的黑眼圈。
學校離電視台遠，早高峰時期坐公交車需要將近兩個小時，每天早上還要梳妝打扮，估計六點不到就起床了吧。
他記得小朋友有起床氣，以前午休結束被拍醒都會不滿的咕噥兩句，嬌嬌糯糯的聲音很是好聽。
池渺睜開眼睛時便看見了這一幕，陸易修靠在桌邊，手肘擱在桌上托着下頜，溫柔寵溺地看着自己。
她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眨眨眼，果然瞧見臉色難看的陸易修。
他撐着桌角，微微直起身子，沉聲道：“真是出息了，上班睡覺。”
“我......”池渺頓時有些慌亂，很認真的道歉：“對不起陸老師，下次不會了。”
陸易修不再嚇唬她，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池渺腦子還是暈乎乎的，見他坐下，下意識問：“你怎麼會過來？”
“不然我該在哪裏？”他覺得有些好笑，指了指屏幕上的錄音文件，“把你的作品放給我聽。”
“哦。”池渺回神了，“哪天的？”
“全部。”
陸易修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來，狹小的配音室里，他們離得極近。
池渺往前傾身子，因為要拿鼠標，只能朝他那邊傾斜，手臂碰到了他的左手，隔着薄薄的衣料傳來溫熱的觸感，陸易修垂眸望了眼，沒有挪開。
她按照順序點開作品，把耳機遞給陸易修，兩個人各自戴上，聽着裏面傳來的女聲。
作品換了一個又一個，陸易修靠着椅背，手指輕輕地敲打桌面，仔細的聽着，始終不開口給意見。
“停。”他忽然說：“字讀錯了。”
池渺摘下半邊耳機。
“勾當，勾字是去聲。”
“哦對。”
“繼續吧。”
池渺點到了今天的作品，陸易修只聽了十秒鐘就喊停了：“你今天心情不好？”
她心虛的否認：“沒有啊。”
陸易修把她今天錄製的內容重新放了一遍，側目看過去，“你確定？”
池渺硬生生把新聞讀成了咬牙切齒不耐煩的味道。
“新聞最重要的是什麼？”
池渺想都沒想就答：“高起平走低落。”
“你從起就沒有做好。”陸易修掃了一眼她手中的稿子，念出來：“3月9號，來自全國的一批生理學家......”
標準的新聞播讀，每個停頓、重音都處理的恰到好處。
池渺跟着讀了一遍，仍然是乾巴巴的，讀的很爛。
他皺着眉問：“你有多久沒有練聲了？”
池渺舔舔唇，“就......幾天吧。”
陸易修看到她的小動作，追問：“到底幾天？”
學校的課程結束后，她就偷懶不想早起練聲，後來又來了電視台，每天都是掐着時間到公司，更不可能練聲了。
池渺眼神飄忽不定，含糊不清飛快地說：“半個月。”
其實不止，她在心裏默默補充。
陸易修用手中的稿件點了一下她腦袋，“膽子大了，半個月不練聲。”
拍完后兩個人同時怔住了，陸易修淡定的收回手，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池渺不自然的眨眨眼睛，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這樣曖昧又寵溺的動作，五年前他經常會做。
陸易修輕咳兩聲，轉移話題：“你去考了普通話一甲嗎？”
“沒有。”
“一乙多少分？”
“96.3。”
陸易修聽到這個成績點了點頭，“明年向學校交申請吧，你現在的發音可能過不了，需要專門練習兩個月。”
他接着問：“主持人證呢？”
“上個月剛剛考了。”
“能過嗎？”
池渺其實挺有信心的，但此時被他注視着，莫名的沒有底氣，連話都不敢說的那麼肯定：“應該，大概能吧。”
“哦，那就是過不了。”
“......”
等到尷尬的氛圍逐漸化解，他的目光再次回到稿件上，“再找找感覺，你今天新聞念的很乾。”
池渺又嘗試念了幾遍，不自覺的蹙起眉頭。
陸易修垂眸看她，女生面上帶着幾分懊惱的嗔意，白色的微光下，皓齒紅唇，明眸流轉。
“陸老師，我......”池渺微微仰起腦袋，與他目光相觸的瞬間話音止住了。
“今天就到這裏，回家後繼續練。”
陸易修壓抑着心底泛起的情緒，平靜的說完這句話，轉身離開配音間，背影很是匆忙。
池渺等他離開后，癱坐在椅子上，那個短暫的對視讓她想起了高考剛結束的事情，想起了......他們的初吻。
播音的藝術聯考在十二月，校考大多安排在春節過後，聯考結束池渺就趕回泉城上文化課，直到三月開春，她才向學校請假，再次來到江城。
“陸老師。”一走出火車站池渺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陸易修，笑盈盈地小跑到他面前，“我來啦！”
陸易修接過她的小行李箱，抬手揉揉腦後的長發，笑道：“長高了。”
“兩個月怎麼可能長高。”池渺把他的手拍掉，氣鼓鼓地瞪過去，“陸老師是想說我長胖了吧？”
“沒有長胖。”陸易修轉而又去捏她的臉頰，“你現在還是長個子的年紀。”
“我都快要成年了，哪還能長個子。”池渺笑得彎起一雙眸子，仰着腦袋道：“沒有長胖就行，我惦記着馬上要考學藝，春節都不敢在家多吃呢。”
“你又不胖，不許節食。”陸易修眉眼間蘊着淡淡的溫柔，自然而然的牽起她的手，十指輕輕扣住，“帶你去吃飯，想吃什麼？”
寒冷的冬日裏，他掌心的熱度慢慢地傳到池渺身上，她低眸看了眼緊握着的雙手，羞紅了臉，“隨，隨便......”
陸易修牽着她到附近的一家餐廳吃飯，然後帶她回到家裏。
由於每位學生報名的校考不同，培訓班的課程只到聯考結束，很多學生會針對心儀學校單獨找老師輔導，陸易修答應了池渺在校考前輔導她。
“謝謝陸老師幫我培訓。”
陸易修聽到這話卻是笑了聲，朝她走近一步，彎下腰問：“誰是你的老師了？”
“啊？”
“我很忙，沒有空教學生。”
池渺有些緊張的扶住身後桌子，眨了眨那雙漂亮的眼眸，隱約要猜出來他接下來的話了。
“我教的，是女朋友。”他一字一字地道，低緩的聲音響在耳邊，帶着絲絲笑意。
“陸老師......”
“還叫陸老師？”
池渺咬了咬下唇，臉頰浮起紅暈，終是把他的名字叫出口了：“陸......陸易修。”
他滿意的嗯了聲，忽而俯身貼住她的唇瓣，在耳畔輕聲提醒：“閉眼。”
池渺連忙閉上眼睛，唇上溫軟的碰觸越發真實，她的手心出了一層薄汗，心怦怦的亂跳，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陸易修吻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鬆開，笑道：“不會換氣？”
池渺面含羞意，沒有回答。
“沒關係。”陸易修帶着笑意的聲音在耳畔散開：“陸老師會慢慢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