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十五張卡
不二周助微微歪頭，放下手裏的盤子，撐着下巴問：“小老闆好像很驚訝？”
“我叫蘇唐，今年高一。”蘇唐擺擺手，笑道，“沒有啦，但確實很多年輕人更喜歡其他口味，沒想到帥哥你鍾情原味。”
年輕人。
鍾情。
不二周助笑意加濃，屈指抵在唇邊輕笑一聲，呵，小老闆的用詞真是很有意思呢。
蘇唐，是中國人？
“沒想到是前輩。”不二周助不動聲色，自我介紹道，“不二周助，青春學院國三生。”
蘇唐頷首微笑，低頭給他盤子裏又夾了幾種甜點，不是很在意地說：“我是立海大的學生，不二君不用叫我前輩啦。”
“你是喜歡純粹的口味嗎？那試試這幾種怎麼樣？”
不二周助聽到“立海大”的時候，忍不住微微睜眼，冰藍色的眼眸劃過一絲驚訝。
今年的全國大賽已經開始，關東地區的強校就那麼幾個，他很清楚自家隊友的實力，今年有手冢的帶領，還有越前的加入，他們極有可能在關東大賽上遭遇立海大網球部。
立海大……
蘇唐再一次抬頭時，不二周助已經收斂了所有情緒，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蘇唐只餘光瞟見一抹藍色的流光，微怔。
他剛才……是睜眼了嗎？
說起來。
蘇唐忍不住問道：“不二君是自己來的？”她將盤子遞迴給不二周助，怕太過刻意又補充了一句，“我看大家都成雙結對的。”
潛台詞，你沒有和自己的好基友們一起來嗎少年？
栗發少年先接過盤子道謝，這才在清秀俊雅的臉上露出一點兒苦惱和困惑。
“是和朋友們一起來的呢，但美食節人太多就走散了，哎呀，還真是頭疼。”
蘇唐看不二周助吃到心意的甜點時彎起的眉眼，還有剛才話里那一丁點兒的擔心，忍不住腹誹，還真是覺得很頭疼呢。
但兩人初次相識，她便沒繼續問下去，只學着他的樣子不是很走心地安慰了一句：“沒事，這地方不大，一會兒就碰見了。”
兩個不走心的人相視一笑，不二周助咬着蜂蜜芥末味的派開心地問：“說的對。蘇學姐，我可以多帶些甜品回家嗎，這個很好吃。”
“可以啊，我還擔心今天分不出去最後會浪費。”蘇唐找出準備好的食品密封袋遞給他，讓他自己選。
不二周助一手拎着食品袋，一手捏着夾子，看着琳琅滿目的展台隨口問道：“這個……蜂蜜芥末味兒很獨特呢，蘇學姐怎麼會想到做這個？”
“啊，”蘇唐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其實是我做完蜂蜜芥末味的炸雞后，剩下了不少醬，這才……”
系統無情地說：“騙子。”
蘇唐惱羞成怒：“我說的也是實話！”
但看着不二周助似笑非笑的樣子，蘇唐沒忍住漂移着眼神又補充了幾句，“而且……而且我有朋友也意外的喜歡這個味道。”
比如某個笑起來跟你一樣腹黑的人，和他帶領的整個隊伍。
系統呵呵：“這口味還不是被你帶的。”
蘇唐頓時炸了毛：“那怪我嗎？！我是為了懲罰赤也沒完成作業……就加了一點兒蜂蜜！就一，點，兒！誰知道那蜂蜜那—么—甜！而且這倒霉孩子還當好吃的給網球部分了？！”
系統接話道：“是啊是啊，還就這麼巧，大家都覺得很好吃呢～”
蘇唐垂頭喪氣：“早知道我就一整個派塞進切原赤也嘴裏……”
不二周助看着蘇唐臉上的表情幾經起伏，但最後都定格為一種名為生無可戀的樣子，沒忍住笑出了聲。
“呵呵……咳，看來蘇學姐的朋友們也很有意思呢。”
蘇唐隨便點點頭，“是啊是啊，還都是跟你一樣打網球的……”
不二周助夾點心的手略一停頓。
打網球？立海大？
他探究的眼神看了眼蘇唐，笑着問：“蘇學姐怎麼知道我打網球？”
這麼說起來，蘇唐這個名字……也有點兒耳熟，他是在哪兒聽過嗎？
蘇唐一時嘴快，自知失言。
“我看你手上的繭子猜的。”蘇唐一筆帶過，“因為我也打網球。”
“是嗎？”不二周助微一挑眉，網球……蘇唐……他越聽越覺得，他一定是在哪裏見過這個名字。
但看蘇唐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他便體貼得不再詢問，轉而道：“立海大網球部很厲害，只是可惜，一直沒有機會交手。”
不二周助適時露出一抹期待又遺憾的神色，但卻毫無畏懼，微微睜開的藍眸里滿是堅定和自信。
哦呀，還真是運動繫世界，不論多麼文雅的少年，提起自己心愛的運動和對手都是一副熱血的樣子呢。
蘇唐勾起一抹笑容，意味深長道：“今年會有機會的。”
不二周助眉眼彎彎，笑容加深，“那就借學姐吉言了。”
蘇唐知道這談話不能再深入，便將封好的幾個食品袋裝進紙袋裏，這麼一看不二周助拿得還真不少，但一想到他家人和好友的人數，蘇唐還多問了一句。
“就這些了嗎？”
不二周助點點頭，開玩笑說：“我總不能將學姐攤子上的東西都拿走吧。”說著又轉為一種誇讚的語氣，“雖然這些甜點真的很好吃，學姐手藝很贊。”
蘇唐被他誇得笑語盈盈。
拋開別的不談，她認識的幾個少年似乎都有這種獨特的魅力，當他們真想哄人的時候，還真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別人的善意呢。
“那，下次有機會再見，慢走哦。”
不二周助笑着回禮，提着精美的紙袋離開，蘇唐目送他背影，少年人在擁擠的人群中依舊氣質出眾，步履平穩，肩背挺直，彷彿這世間萬物的嘈雜都無法影響到他平和溫柔的心情。
系統咔嚓又是一張照片。
蘇唐遺憾道：“要不是太過變態，還真想把這些照片都洗出來。”有系統最精妙的拍照技術，加上作為模特的少年們太過美好，拍出來張張都是大片有沒有！
系統打斷她的臆想：“二狗，攤位又來人了。”
“嗯？”
蘇唐隨意轉過頭去，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紅髮少年靜靜佇立在那兒，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提了幾個食品袋，身上罩着簡單的白體恤，下身黑褲運動鞋。
這麼簡陋的一身，愣是讓這位少爺生生靠矜貴淡漠的氣質撐了起來。
見蘇唐注意到了他，他也不急，慢慢踱着步走過來。離得近了蘇唐才發現，他好像比上次見面又長高了些，看着瘦，但緊實的肌肉全都牢牢貼附在骨骼上，將寬鬆的體恤也能穿得寬肩窄腰。
但比起他與外在不太相符的力量，更讓人覺得受不了的是他的智商和氣場。
最操蛋的是，他不僅能控制別人，還能輕易控制自己的磁場。
就好比現在，蘇唐明顯感覺到了來自對方的強大存在感和壓迫力，她旁邊賣章魚小丸子的攤位老闆還能高聲吆喝着“買五送一！！買十送三嘞！！！”
系統嘖嘖出聲：“牛逼啊！”
蘇唐緊張得很想把它頭擰掉，看誰更牛逼。
赤司征十郎站在攤位前，似乎感受到了對面小動物般的炸毛，他慢慢彎起嘴角問候道：“好久不見，蘇。”
從他一開口，肉眼可見的對面那炸起的毛毛開始被撫順。
蘇唐看他表現出的一貫紳士風度和自然親和，鬆了口氣，身上那種被壓着的感覺也沒有了，她又恢復了微笑，“好久不見了，赤司君。”
赤司征十郎仔細端詳了一番少女，溫潤的紅瞳明擺着是在觀察，但視線卻並不讓人覺得被冒犯，蘇唐也只是回以疑問的眼神。
他收回視線，平和地笑道：“看起來你的狀態還不錯，那我就放心了。”
赤司征十郎並沒有提當初的事，就像是多年不見的同學偶然在路上碰到，便單純而有禮地問候了一番，蘇唐卻覺得在這一瞬間，莫名的心虛感涌了上來，她很不好意思地說。
“抱歉啊，赤司君，那時候……”
少年微微抬手，那是一個溫和的制止手勢，蘇唐下意識地停住話語。但可能赤司征十郎的動作太過自然，她並沒有意識到，這也是個上位者對下位者作出的手勢。
“蘇今天是來參加美食節的嗎？這些是你做的？”赤司征十郎微微偏頭，移向展台，像是隨意提起的話題。
蘇唐感激他的體貼，神色愈發放鬆下來，順着他的話題說：“是啊，赤司君有想試吃的嗎？我可以給你推薦。”
“好啊。”他說。
蘇唐知道赤司家常年備着各個國家的頂級廚師，也就沒再提給他介紹什麼的，只是費力回想那時候比賽大家在一起吃飯時赤司的口味，然後挑了幾個。
赤司征十郎玩味兒地看着眼前溫順的少女。
那時候在眾目睽睽下發病而崩斷了琴弦的蘇唐，就像是遍體鱗傷還要面對猛獸的幼崽，恐懼、焦慮、急躁，色厲內荏又楚楚可憐。
那時溫雅親和的他只是同情和關心她的，但現在……赤司征十郎下意識地撫了撫左眼，金色的光暈將他赤色的瞳孔染成亮橙色，卻在轉瞬間消失。
雖然他依舊不能感同身受於她的痛楚，但第二人格的出現還是讓赤司征十郎稍微體會到了那麼一點兒相近的……情緒。
不想認輸，不能在人前落敗。
骨子裏的驕傲和自尊讓他們即使知道自己的缺憾，仍要逼着自己去克服，去面對自己可能無法掌控的事情。
但他與蘇唐的不同在於，蘇唐不會去傷害別人，她只會硬逼着自己去適應，哪怕最後落的遍體鱗傷，也接受失敗，重新出發。
但他赤司征十郎絕不會讓自己輸，一次都不行，他只會變得更加強勢，為了贏……
蘇唐將挑選好的甜品撿了一盤子，正要遞給赤司征十郎，就看見他捂着左眼低垂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知怎的觸動了神經，她心裏突然就升起一種古怪的感覺。
蘇唐沉默了一會兒，問：“……你還好吧赤司君？”
少年放下手，溫潤的眼神像暖陽一樣平視着蘇唐，他輕輕笑了笑，“沒事，就是想到走散的隊友，有點兒頭疼。”
頭疼？
蘇唐今天已經是聽見第二個人如此說了，還都是用在走散的朋友/隊友身上，一時間覺得有些好笑又無奈。
“沒事兒，這地方就這麼大，一會兒說不定就碰上了。”
所以她安慰的話也差不多。
赤司征十郎點點頭，沒在說什麼，坐在攤位前擺放的凳子上慢慢品嘗食物。
那凳子是主辦方提供給各攤位的塑料凳，盤子是蘇唐從家帶的白瓷盤。少年修長的雙腿隨意彎伸，就這麼一腳踩着塑料凳的橫杠，一腳踩在地上。
食物有些分量，他端瓷盤的手微微用力，突出的骨節就顯得格外有力而明顯，他吃東西還是一貫的優雅和慢條斯理，蘇唐覺得自己做的甜品放他手裏都被增色幾分。
迎着正午的暖陽，赤司身上都沒怎麼出汗，偶爾被陽光晃了下眼便輕輕側身，溫柔地避開貪戀他的陽光，一身清爽乾淨的樣子，就是女生們最喜歡的校園男神本神。
——但蘇唐總覺得哪裏不對。
雖然他們接觸的時間滿打滿算就只有在比賽的那一個月，但蘇唐一向對人情緒敏感，或多或少還是對赤司有了解。
他不像其他參賽的同齡人那樣張揚，每天神采飛揚驕傲自持。赤司一直都很溫和平穩，就像個真正的英國紳士，優雅高貴。
他好像從來都沒有急切焦躁過，但他也是驕傲的，只不過他的驕傲早已融入自信與強大，而不是浮於表面的堆砌，所以他也不需要隨時彰顯自己的能力。
但他同時骨子裏也是強勢的，他不主動挑釁別人，但也不允許他人觸犯他的領地；喜歡的東西總是會通過各種方法得到，又讓人挑不出錯；輕而易舉就能獲得周圍人的讚譽與追隨……
只是他一向表現得親和溫雅，就連蘇唐這麼敏感的人，也對他提不起警惕，甚至願意與他交流。
所以現在。
蘇唐看着赤司征十郎就這麼安靜地吃光盤子裏的甜點，還真有點兒不切實際的感覺，但雙手已經很誠實得給他倒了杯茶，還推到他手邊。
“喝點兒，解膩。”
“謝謝。”大概真是甜食吃多了，赤司的聲音略顯低啞，卻變得更加貼合大提琴的低沉華麗，蘇唐的耳膜都顫了一下。
赤司征十郎端起清茶抿了一口，拿着茶杯在手裏把玩，輕笑着說：“很好吃，沒想到蘇你做甜品也這麼棒。”
蘇唐眨了眨眼，神色恍然，赤司要是不提，她都忘了自己還曾經給他做過食物。
她擺擺手說：“啊，別誇我了，我的水平可比不上你家大廚。”
赤司征十郎失笑，“那不一樣。”
蘇唐歪歪頭，發尾俏皮地卷在肩上，她好笑道：“是啊是啊，任誰吃一個月的英國菜，都會覺得我做飯好吃。”
赤司征十郎眼底也泛起笑意，嘴裏的話很自然就說出來了，“什麼時候再給我做次湯豆腐吧。”
蘇唐眼角一抽，沒忍住吐槽了一句：“也不知道那玩意哪裏好吃。”
赤司征十郎什麼意味都沒有地看了她一眼，蘇唐立馬閉嘴，他又隨意掃了眼攤位上的東西，指了指。
“剛才吃的那幾樣，幫我再裝一些吧。”
蘇唐看了看展台上那個顯眼的小黑板，又看了看赤司，試探着問：“剛才吃的……所有？”
赤司征十郎平靜地反問：“不行嗎？”
蘇唐眨巴眨巴眼，身邊小黑板上依舊是那幾行字：本品製作不易，僅限現場品嘗試吃，不可以帶回家哦～
而她剛才給赤司盛的甜點自然也包括酥糖條。
蘇唐不信赤司征十郎會沒注意這一點，但他還是這麼要求了。
蘇唐只能說……
這他娘的還真是她熟悉的赤司征十郎。
“唔，稱多少？”蘇唐極為自然地拿起食品袋，問他。
少年湊到她身邊邊指邊說。
系統搖頭晃腦：“美色誤人啊美色誤人，蘇蘇，帶回家不吃的酥糖可不能算在卡牌系統里哦。”
“不會的。”蘇唐堅定地說，“他肯定會吃的。”
“為什麼？”
“因為他是赤司征十郎。”
因為他是赤司征十郎，所以雖然不知道蘇唐的用意，但他一定猜出了她是想讓人“吃”掉這些酥糖條。
也因為他是赤司征十郎，所以他很了解蘇唐，他不必拐彎抹角達成自己的目的，只要跟蘇唐直說，她不會拒絕他這樣的要求。
赤司征十郎微微眯眼，彎起嘴角說：“走了，下次見。”
“下次見嘍。”
少年隨意揮了揮手，提着幾個袋子又慢慢離開了，挺闊的背影漸漸混入人潮不見。
蘇唐靜默半晌，突然笑了。
系統不明所以：“你笑什麼？”
蘇唐嘆了口氣，抬頭望天，“沒什麼。”
“就是覺得……生活也不過就像這個攤子一樣。
人啊，總是在來來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