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第 90 章
發生了這樣的小插曲,徐曉曉也沒了繼續逛展區的興緻，而得知喬家的二公子今晚會來，商場上不少人都紛紛前來客套寒暄,徐曉曉不喜歡生意場上的這些應酬,便自己端着香檳到處閑逛。
這樣的場合她見過太多,完全不會感到陌生和拘謹。偶爾遇見熟識的明星，還禮貌的點個頭,打聲招呼。
夜色漸深，初秋的晚風卷過,入眼是萬家燈火，星星點點,璀璨了整個城市。徐曉曉倚在露台邊，不知道是不是這微薄酒精的作用,思緒不知不覺就飄到了很久以前。
張子璐那群小孩子偷了她的作業，她被老師罰做值日。晚上臨睡前,她躲在被窩裏,哭哭啼啼的給喬行之打電話。
“行之哥哥，她們欺負我。”可憐蟲一樣的小女孩哽咽着,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母親早逝，徐懷庭那會兒每天都在開會和出差，徐曉曉怎麼也不會想到，她那時候唯一的傾訴對象居然是喬行之。
而喬行之當時是怎麼和她說的呢？
他說,她們欺負你，你就該欺負回去。
他說，曉曉,我們不可以主動去做壞事,去欺負別人,但也絕對不能讓人欺負。你要學會反擊，學會保護自己。
學會反擊，保護自己。
徐曉曉抿了一口香檳，似乎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漸漸的變成了一隻會扎人的小刺蝟，慢慢的學會了反擊，學會了保護自己。而張子璐那群熊孩子，也真的不敢再欺負她了。
醇厚的香檳入口，徐曉曉低下眉眼，不由的笑了下，她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最開始的反擊意識，是喬行之教給她的，並且在此後漫長的十幾年裏，一直潛移默化，如影隨形。
只是他們分開的太久了，久到直到喬行之這個人重新出現，重新闖入她的生活，她才恍然察覺。
唇角的笑意更甚，徐曉曉端着香檳杯，重新走回人聲鼎沸的水晶廳。她找了一個角落的沙發，坐下給喬行之發信息。
【你什麼時候可以結束？】
【我好睏，想回家】
發完信息，徐曉曉便盯着屏幕，等着喬行之的回復。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上顯示着來電人的備註——老男人。
徐曉曉彎着唇，按下接聽鍵，盡量壓平自己的唇角。清潤的男聲自聽筒中響起，“在哪？”
徐曉曉回頭看了眼，“吧枱這邊的休息區。”
“好，等我。”
“好呀。”徐曉曉笑眯眯的應了一句。
掛斷電話，她急忙從沙發里起身，走到吧枱邊，“給我一杯最烈的酒，快點。”
吧枱的服務生：？
喬行之來的很快。遠遠的，他就看見了坐在吧枱休息區的徐曉曉，女孩子小小一團窩在沙發里，細細的高跟鞋歪倒在地上。
喬行之走近，濃烈的酒氣散開，他微微蹙眉。
“曉曉。”
“啊？”徐曉曉抬起頭，緩緩眨了下眼，神情迷濛，衝著他痴痴的笑。
喬行之：“……”
桌上的酒杯里還剩一個底子，他不知道在這之前，她還喝了多少。
見到喬行之來，徐曉曉便撐着力氣想要起身。
“等——”喬行之阻止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她就直接光着腳踩在地上，因為起得有點急，還打了一下晃。
喬行之：“小心。”
男人伸手扶住她的時候，徐曉曉順勢攀住他西裝的前襟。女孩子突然靠近，馨香里染着薄薄的酒氣，喬行之抓着她手臂，動作卻有片刻的微僵。
“喬行之。”徐曉曉趁機靠近，將腦袋拱在男人身前，“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嗯。”喬行之淡淡應了一聲，身子微微后傾，剋制着保持着兩人間的距離，“地上涼，你先把鞋穿上。”
徐曉曉：“不要。”
喬行之：“……”
徐曉曉抬頭，沒有了高跟鞋的加持，她和喬行之的身高差了一大截。她不得不仰着頭，眼睛剛剛被高度酒熏過，濕漉漉的。
徐曉曉眨着眼睛，“不想穿。”
她頓了一下，抓緊西裝的前襟，“你抱我。”
喬行之：“……”
這個休息區在酒店的角落，人不算多，但不遠處還是有目光時不時看過來，落在這對外形過於出色的男女身上。
“曉曉。”喉結微動，喬行之清了下喉嚨，“把鞋穿上。”
“你不願意？”徐曉曉抓住他的手臂，仰着頭，執拗的問。
喬行之：“……”
“你就是不願意。”徐曉曉嬌氣又不講理的埋怨着，“你現在都不願意抱我了，你——”
埋怨的話還沒說完，她身子一輕，直接被打橫抱起。小小的驚呼聲里，徐曉曉下意識圈住男人脖頸，獃獃的瞪着他。
這個公主抱來的太突然，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四目相對，喬行之抿了抿唇，不顧四周曖昧的視線，大步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從休息區到電梯的路上，需要穿過水晶廳，即便喬行之已經選擇了最靠外側的路線，也阻止不了頻頻投來的目光。
徐曉曉作了一把，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正在被無數人圍觀着。她低估了大家的八卦心理，也着實沒想到，喬行之這個舉動會吸引這麼多人的注意。
在她的心裏，喬行之似乎還是那個喬家的行之哥哥，卻忘了如今的喬行之，代表着的是整個喬家。
終於，頂不住路人的視線，徐曉曉垂下眼，乾脆將臉埋在男人的身前。
可被他這樣抱着的感覺真好，徐曉曉不自覺的彎起唇角。
她其實一點都沒醉，她就是想試試自己在喬行之心裏的分量，看看她撒嬌鬧騰的時候，喬行之是不是還會無原則無底線的包容她。
目前來看，效果還不錯。
徐曉曉埋着頭，卻不知道她這細微的動作早就被喬行之清晰的感受到。
醉了的人還會害羞？
男人低眼，瞥了眼窩在自己身前的女孩子。
唇角微勾，眼底儘是溫柔寵溺。
*
從酒店到停車場，徐曉曉便一路安靜的被喬行之抱着。臉頰貼着他的胸口，隔着衣料，她能清晰的聽見男人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一下一下，莫名的讓人安定。
直到脊背貼上真皮座椅，徐曉曉順勢垂下圈在男人頸上的手臂，闔着眼。只是皮質的腳墊有點涼，瑩白的腳趾縮了縮，鑽進裙擺里。
喬行之將這細微的小動作收入眼中，不動聲色的關上車門，從另一側上了車。
“去希悅。”他吩咐司機，隨手調高車裏的溫度。
車子穩穩滑出，徐曉曉開始後悔，她為什麼要裝睡。身側，男人的視線落在身上，一瞬不瞬，有如實質，她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着裙擺，生怕眼睫一個顫動，就露了餡。
讓喬行之發現，她在裝醉、裝睡，在騙他。
片刻，徐曉曉清晰的感覺到男人的視線抽離，整個人才漸漸放鬆下來。
身側，喬行之垂下眼，眼底氤氳着笑意。
車子快要到酒店的時候，徐曉曉掐着點醒了，她睜開眼睛，假裝迷茫的看着窗外。片刻，才又緩緩轉過頭。
喬行之正在處理郵件，神色專註認真。
察覺到身側的視線，他看着屏幕，指尖在上面輕點了幾下。
“醒了？”
“嗯。”徐曉曉小聲且心虛的應了一聲。
車子裏陷入安靜。
徐曉曉覺得，她可能是“醒”得早了，接下來說什麼？
尬聊？
“剛才喝酒了？”喬行之又問。
徐曉曉：“……”
“一點點。”
其實一點點都沒有，她只是抿了一小口，濃烈的酒精味沖的她頭皮發麻，眼淚直接在眼眶裏打轉。
剩下的，都被她悄悄倒掉了。
不過這不重要。
徐曉曉抬手，假惺惺的摸了摸自己的胃，“有點不舒……”
“女孩子要學會保護自己，一個人在外面的時候，不要多喝酒，保持清醒很重要。”
徐曉曉：“……”
男人的語氣平鋪直敘，要不是因為要裝成剛剛睡醒的樣子，徐曉曉很想吐槽回去。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關心她一下？怎麼又開始教育人了？
可自己搭起來的戲台，無論如何着也要演完。徐曉曉垂下眼，又悶悶應了一聲，“哦。”
喬行之轉頭，視線里，女孩子的側顏精緻，眼睫纖長，神情卻有些低落。
剛好，車子也在這個時候停在了酒店門口，徐曉曉低着眉眼，正要去開門。
喬行之：“等一下。”
徐曉曉：？
喬行之下車，徑直繞到車子的另一側，拉開車門。徐曉曉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微怔。
喬行之的視線卻直直落在她赤着的腳上，“準備光着腳走進去？”
徐曉曉：“……”
很多年，她都沒有這種在人前不知所措的感覺了，“那……或者……你幫我找雙鞋？”
希悅是喬家旗下的酒店，如果她被喬行之抱着進了酒店。徐曉曉敢保證，不用等天亮，老徐的電話就會打來。
她還在和老徐冷戰。
她還沒有確定自己在喬行之這裏的分量。
而且，有了剛才的經歷，她現在非常拒絕被圍觀這件事。
可還沒等她把這些事理清楚，身子再度騰空，她又一次被喬行之抱起。
“不用……”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徐曉曉便在一瞬的驚慌中對上喬行之的視線。
“你可以再把頭埋起來，不會有人認出來。”男人開口，唇角牽着點揶揄的笑。
徐曉曉：“……”
原來他早就發現了。
原來，他只是懶得戳穿她。
一瞬間，徐曉曉只覺得又羞又惱，她掙扎着想要下來，可礙於已經有酒店的工作人員迎上來，不得不放小了動作的幅度，只壓着聲音，“你放我下來。”
喬行之卻彷彿並未聽見，仍舊邁着穩穩的步子，一路走向電梯。
直到兩人進到房間，徐曉曉抵着男人的胸口，掙脫他的懷抱。
“你明明都已經看出來了，為什麼不揭穿我？”她抬眼，兇巴巴的，當了多年的徐氏小公主，一開口，就是嬌縱不講理的性子。
對上女孩子又凶又委屈的神色，喬行之有些啞然。
起初，他只是覺得她小孩子心性，她願意鬧，他就陪她鬧一鬧。在他的準則意識里，這沒有什麼大問題。
只是後來為什麼又要揭穿？
他承認，他是一時起了想要逗弄她的心思，想看看這個小丫頭要怎麼應對。
可眼下，她又生氣又委屈的樣子落在眼中，喬行之才恍然。這已經不是那個會摟着他撒嬌，叫他“行之哥哥”的小姑娘了。
她長大了，有了女孩子的心思敏感，也有了自己的驕傲。他無意的逗弄，很可能傷到了她的自尊。
“抱歉。”喬行之開口，音色淡淡。
他過於鎮定淡漠的語氣，像是扎在徐曉曉心口的一根刺。她以為他是在意她，才會由着她的小性子胡鬧，可結果呢？又讓人家看了場笑話。
徐曉曉心裏覺得委屈，眼睛有些發酸，可她就是固執的不肯掉眼淚，在喬行之面前示弱。
“我累了，要睡覺了，喬先生請自便。”說完，她繃著臉，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喬行之：“……”
*
回到房間，徐曉曉坐在床上生了好一會兒氣。一想到這還是喬家的酒店，她還住在喬行之的房間裏，生氣之餘，她更覺得難堪。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住在別人的地盤上，連生氣似乎都沒有了該有的底氣。
徐曉曉氣呼呼的脫下身上的裙子，從行李箱裏抽出t恤和牛仔褲，往身上一套。又將房間裏自己的東西一股腦的抱來丟進箱子裏，最後拉鏈一拉，拖着箱子就往外走。
她都和喬行之鬧彆扭了，還哪有臉再賴在這裏？等着讓人家繼續看笑話嗎？
徐曉曉推門出來，就看到喬行之正站在餐廳的長桌邊。他倚着桌邊，雙腿自然的交疊，正捏着個玻璃杯，不知在低頭想些什麼。
男人已經換了淺灰色的居家服，吊燈暖黃的光落下來，在他臉上打下陰影，將英挺的五官襯得更加深邃。
乍然撞上，徐曉曉有瞬間的尷尬，她抿抿唇，攥緊行李箱的拉杆。
喬行之抬眼，看着拉着行李箱的女孩子，微微蹙眉。
“這麼晚了，要去哪？”
“不要你管。”徐曉曉綳起臉，拉着箱子就走，卻在經過喬行之身邊的時候，被攔了下來。
男人抬手，抓住她的手臂。徐曉曉一頓，低着頭，卻不說話。她想抽出自己的手臂，甫一動，男人的力道又重了幾分，抓得更緊。
燈光映着兩個人，客廳里陷入安靜。片刻，還是喬行之先開了口，“還在生氣？”
徐曉曉垂眼，依然不說話。
“剛才……”喬行之微頓，喉結動了動，“是我欠考慮，我向你道歉。”
單身了很多年，他其實並不太擅長哄女孩子，尤其是小姑娘。那些想哄人的話到了嘴邊，卻又變成了生硬的一句：“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出去不安全。”
徐曉曉正在氣頭上，這話落在耳中，無異於喬行之在提醒她——除了我這兒，你還能去哪？
“不要你管。”徐曉曉抬眼，漂亮的一雙眼睛冷冰冰的，“我想去哪就去哪，反正不會再賴在這裏礙喬先生的眼。”
喬行之：“……”
對他的稱呼，也成了客氣又疏離的“喬先生”。
徐曉曉用力抽出手臂，拉着箱子就往前走。剛剛邁開一小步，就被身後的男人再一次拉住手臂。
只是這一次，喬行之不再是單純的抓着她的手臂。
他拉住女孩子纖細的手臂，上前一步，幾乎快要貼上徐曉曉的後背。這似乎已經不是一個安全距離，可喬行之卻沒有再克制自己，他微微弓背，將人圈在身前。徐曉曉只到他的肩頭，小小的一隻。
“我怎麼能不管你？”
男人開口，語氣低沉又無奈。徐曉曉的耳朵動了一下，熱熱的氣息落在耳邊，她想要忽視都難。
而比起耳邊的異樣，更讓她不知所措的是喬行之的這個舉動。
身體有些微僵，可她依然嘴硬，“為什麼不能，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憑什麼管——”
“我是你未婚夫。”
徐曉曉：“……”
簡短的六個字，卻讓徐曉曉一時啞然，不知道該怎麼回嘴。
“我都已經在那麼多人面前承認了，你要是跑了……”喬行之微頓，聲線染上一點笑意，“你說，我怎麼和大家解釋？”
徐曉曉：“……”
“關我什麼事……”
“怎麼不關你的事。”喬行之握上她的肩膀，將人轉過來，“或者，你再賠給我一個未婚妻？”
賠一個未婚妻？
徐曉曉驀地抬頭，“那是不是只要我賠給你，不管是誰，你都可以？”
喬行之：“……”
四目相接，喬行之有種不太好的感覺。他知道，下面的話如果說錯了，或者表達得不夠清楚，一定會更加激怒這隻小刺蝟。
“不是。”喬行之低下頭，定定望着面前的女孩子，“只能是你。”
徐曉曉望進男人專註認真的眸子裏，一時有些微怔。
他說，只能是你。
這代表什麼？
下一秒，腳下一空，她便被喬行之掐着腰，抱到了桌子上。男人溫涼的唇落在額上，徐曉曉整個人乾脆就僵住了，一動不動。
輕輕的一個吻，一觸即離。徐曉曉卻知道自己不爭氣的紅了臉，只能低下頭，不去看面前的男人。
喬行之垂眼，見女孩子的頭低得更甚，白嫩的耳廓有些微紅。有那麼一個瞬間，他甚至開始有些不確定，他不知道這個落在額頭上的吻夠不夠說明他的心意，說明他對她的態度。
他沒有再把她當成一個小孩子了。
只是，額頭吻是不是太純潔了？
三十多歲的男人，頭一次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沉默在周遭蔓延。
片刻，喬行之似是想明白了什麼，終於抬手。他輕輕挑起徐曉曉的下巴，在女孩子幾近兵荒馬亂的神色中，覆上她的唇。
軟軟的唇，是讓人一旦碰觸便捨不得離開的觸感，男人不自覺的加重了力道。直到徐曉曉的氣息漸漸變得不勻，喬行之才微微頓了下，意猶未盡的放開了那抹柔軟。
“這樣呢，能說明我的態度嗎？”喬行之抵着她的額頭，輕聲問着。
親吻。
不能自已的深吻。
這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才會做的事情。
“……”徐曉曉只覺得自己沒出息極了。不過就是一個吻，居然就讓她好半天才緩過氣，幾近潰不成軍，全然沒有了要和喬行之對線的氣勢。
“喬行之。”她抬眼，眸子濕漉漉的，“你欺負人……”
“嗯。”喬行之毫不含糊的應下，唇角微微牽起，“是你剛才說，我讓自便的。”
徐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