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氣氛陷入詭異的安靜，連行政總監這種和事佬都明顯察覺出了不對勁。他正要幫忙打圓場，夏枝驀地彎腰，一個標標準準的九十度鞠躬，“季總早上好！”
季言清：“……”
眾人面無表情保持緘默，只分管品牌的女副總有些輕嘲的扯了下唇。可夏枝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剛才的一分鐘裏，“辭職”兩個字的確閃進過大腦，可被跑馬而來的房租水電交通費踏得粉碎。
在押一付三面前，誰給發工資，誰就是霸霸。
沉默片刻，季言清抬手，瞥了眼腕錶，“不早了。”
夏枝：……？
大家不過是社交寒暄，您需要這麼斤斤計較嗎？
可這話，夏枝沒膽說，她站得筆直，面帶微笑。你是霸霸，你說了算，你說不早就不早。
季言清顯然也沒有打算繼續跟她計較，大長腿邁開。夏枝控制好唇角的弧度，努力在一群精英面前降低存在感。
“范總監，按照公司的管理制度，開會遲到怎麼扣罰？”季言清忽然開口。
行政總監連忙應道：“遲到一分鐘扣五十，一分鐘到十分鐘，扣一百，十分鐘以上，兩百。”
季言清頷首，剛好走到夏枝身邊。他停下，看着面前扎着馬尾戴着黑框眼鏡的姑娘，規規矩矩，和昨晚，根本判若兩人。
“現在是九點三十一分二十七秒，按照規定，扣一百。”
夏枝：？？？
笑容逐漸變態。
季言清收回視線，留給夏枝一個優越的後腦勺。如果不是場面不允許，夏枝很想沖他豎中指。
一眾高層從她面前經過，最後面跟着總裁辦的人。馮曦瞥了眼夏枝，眼中帶着明顯的不認同，似乎是在責怪她遲到。夏枝垂下頭，乖乖站好認錯。
眾人轉進前面的會議室，夏枝緊繃的身體才松下來。
“夏枝，你怎麼遲到了啊？”姚欣怡走上前，看似關心的詢問。
夏枝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睡過頭了。”
*
高層會議，像夏枝這種實習期秘書，是沒有資格參加的，馮曦要求她們來，不過就是待命和打雜。
夏枝懨懨的坐在工位上，為剛剛失去的一百塊錢哀悼。
“夏枝，昨天謝謝你哦。”姚欣怡又湊過來，“我昨天感冒，去醫院打了點滴，還好有你在，不然馮姐一定要訓我。”
“沒事。”夏枝沒什麼情緒的應了兩個字。
姚欣怡像是看不出夏枝的懨懨，繼續和她八卦，“噯，夏枝，你知道咱們新來的大boss什麼來頭嗎？看着好年輕啊。”
是很年輕，夏枝想，滿打滿算，也才二十六吧。應該還沒有二十六，她記得季言清是摩羯座，生日是12月31日。
至於什麼來頭，她沒興趣，也不想打聽，她只知道，這個男人剛剛扣了她一百塊錢。
夏枝趴在桌子上，耷拉着眼皮。
“夏枝。”
夏枝回頭，看到行政秘書厲娜正站在門口，草綠色的連衣短裙，大波浪垂腰，膚白貌美，漂亮的很有攻擊性。
“lina姐。”
厲娜：“給季總泡杯咖啡。”
“我去泡吧！”姚欣怡一下子來了精神，主動請纓。
厲娜挑了下眉，沒有點頭，也沒有反對，“等下送進去。”
說完，便轉身走了。
姚欣怡家境不錯，平時頗有些小資情節，對泡咖啡這事自信還是很有研究。總裁辦旁邊有專門的咖啡間，各種設備一應俱全，姚欣怡興奮的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就出去了。
夏枝沒攔，對給季言清泡咖啡這件事，她一點興趣都沒有。大好的周末就這樣被浪費在辦公室，還被無良資本家扣了一百塊錢，夏枝一想起來，就想磨牙。
出來的急，她連早飯都沒有顧得上吃，這會兒才慢悠悠的打開柜子，從裏面拿出袋酸奶堅果麥片。
夏枝端着杯子進了咖啡間，便見姚欣怡正在一旁鼓搗，整個咖啡間都飄着濃郁的焦糖味。焦瑪？
“給季……總的？”叫了好幾年的季言清，突然改口，夏枝還有點不太適應。
“嗯！”姚欣怡用力點頭，正把一小勺焦糖醬裝進裱花袋。
“那個，季總應該不會喜歡——”她話還沒說完，姚欣怡一個漂亮的愛心已經擠好了。
夏枝：“……”
季言清怎麼可能會喜歡這種娘炮兮兮的東西，她那會兒奶茶果汁小甜湯換着花樣送，結果呢？
人家就冷冷的回了她一句：我只喝白水。
“你說什麼？”姚欣怡沉浸在自己的完美作品裏，顯然沒有聽到夏枝的話。
“沒什麼。”夏枝抿唇笑了下。
她覺得自己多事了。
人的口味都是會變的。也許人家現在說不定就喜歡了呢？不是也開始喝咖啡了，不是只喝白水了。
夏枝端着杯子，等待牛奶熱開，沖麥片。
可牛奶還沒熱，門外，姚欣怡便噔噔噔的跑進了辦公室。這麼快？
夏枝老神在在的泡好麥片，端着杯子進來，便見姚欣怡趴在自己的工位上，哭鼻子。
不用想，肯定是因為季言清。
“夏枝。”聽見動靜，姚欣怡轉過來，挺漂亮的一張臉，都哭花了。
“季總說我沒把心思用在工作上，我才不是。”姚欣怡委屈得吸了吸鼻子。
夏枝端着杯子站在一旁，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如她所料，五年不見，季言清果然從一台沒有感情的讀書機器進化成為一台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
其實也不是沒有進步，至少他還告訴了姚欣怡他不高興的原因，不想那會兒……
“夏枝，趕緊再去個季總泡一杯，都發什麼呆呢。”馮曦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夏枝默了默，放下手裏香香的麥片，認命的轉進咖啡間。
一包速溶黑咖啡，不加奶不加糖，只要二十秒。
夏枝端着泡好的咖啡輕輕扣響會議室的門，馮曦已經等在門口，正要接過去，便聽見主位上的男人開口，“進來。”
夏枝：“……”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們可都是眼睜睜看着大boss剛剛是怎麼把人罵哭的。作為第一個被拿來開刀的部門，朱主任已經一腦門子汗。
夏枝眼觀鼻鼻觀心，規規矩矩走到季言清身邊，把咖啡放在距離男人右手二十公分的位置。方便拿取，又不會碰灑。
這是馮曦教給她的。
季言清微微抬眼，視線在黑咖啡上定格了三秒。
“你泡的？”
夏枝點頭，“是我泡的。”
來了來了，剛剛也是這麼個開場白，姚秘書點頭之後，大boss就開始訓人了。朱主任閉了閉眼，覺得自己今天會後大概就要捲鋪蓋走人了。
季言清：“嗯。”
夏枝：？
“出去吧。”季言清淡聲道。
眾人：？？？
就這？
夏枝不知道這些人複雜的心路歷程，一聽季言清讓她出去，如蒙大赦，可腳下的步子依然淡定從容。
會議室的門被重新關上。夏枝貼着門，深深吸了一口氣，穩住，不慌。昨晚的她和今天的她判若兩人，季言清不一定就能認出來。至於從前那些事兒，他那個時候都未必認得自己，更別說現在。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
“齊總，請繼續。”說罷，季言清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酸澀和着廉價咖啡粉的味道，他微微蹙眉，不動聲色的咽下。
*
一上午相安無事，到了中午的飯點，徐曉曉來了。擔心領導隨時呼叫，夏枝在公司附近找了個快餐店，和徐曉曉一起解決午飯。
“你說什麼？你們新來的大boss是你前男友？”
夏枝：“……”
她真的是服了徐曉曉這個“說是風就是雨給我一個開場我就能自己逼逼一齣戲”的性格。
“不是前男友，沒追上。”
“那肯定是長得不行，要不就是硬件有問題。”徐曉曉撇撇嘴，“不過也說不定，你夏院花是出了名的難追。”
“不是他追我，是我追他。”夏枝糾正道。
徐曉曉：嗯？
夏枝和徐曉曉是大學才認識的，高中時候關於季言清的事情，她鮮少提起。今天大約是故人重逢，激起了她的傾訴欲。
夏枝豎起三根手指，“追了三年。”
徐曉曉：……！
“可以啊夏小枝，居然這麼有毅力，現在怎麼著？初戀久別重逢，準備重燃愛火？”
夏枝：“……”
她對季言清的那份心思，早就死在了五年前的那個早上。而且——
夏枝扯唇笑笑，“他好像沒認出我來。”
“沒認出來？”
“嗯。”
“垃圾！”
“……”
夏枝沒有徐曉曉這麼多義憤填膺的情緒，她現在只關心一件事。
“曉曉，你說，他不會假公濟私，把我開了吧？”
“為什麼要開你？你把他怎麼了？”
我把他親了，還是嘴對嘴的那種。
夏枝戳着碗裏的米飯，“我應該是把他得罪了。”
“你不是說他沒認出來你么？那你就繼續裝唄。”徐曉曉渾不在意，“再說了，他一個公司大老闆，就因為當初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把你開了，這種公司，不待也罷。”
夏枝繼續戳米飯。
其實也不光是陳芝麻爛穀子，還有昨晚剛剛新鮮出爐的。
雖然雞同鴨講，可徐曉曉的話還是提醒了夏枝：或許，她還可以繼續苟。
*
同一時間，總裁辦公室。
助理周秦遞上一疊材料，“季總，這是今年公司新招的所有員工，經初步排篩，這三個最有可能是二房那邊安排在您身邊的。”
季言清掃過簡歷，“夏枝”兩個字映出眼中。
“怎麼說？”
男人修長的手指捏着中間的那份簡歷，周秦微頓，謹慎道：“這位夏小姐是南大的畢業生，三個月前剛剛到公司。她有個男朋友，叫趙嘉宇，是季遠明的學生。我私下了解過，季遠明和他這個學生走得很近。”
季家家大業大，旁支複雜，而這個季遠明恰恰就是二房那邊的人。
“知道了。”
周秦退下，季言清坐在椅子裏，金邊鏡片后的黑眸沉沉，看不出什麼情緒。簡歷右上角是一張兩寸照片，照片里的姑娘扎着馬尾，唇角彎起，笑得明媚。
男朋友？
季言清玩味的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鏡片后的眸色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