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晉江首發
白若挺直脊背,手指緊緊捏着毛筆。因為綳得太緊，二十個字寫下來，額頭上已經沁出了細細的汗。
宣紙太大了,一個字有了偏差,就會讓整張字的格局變得醜陋難看，影響觀感,所以每一次下筆之前她都要不斷衡量。
她不敢出現任何錯誤，因為一旦這張字毀掉,中途重來，四十分鐘的比賽時間就會遠遠不夠。
印象里比賽才開始沒多久,正當她聚精會神時，卻有人從教室後面過來,把宣紙交給書法老師。
白若抬頭愣了一下，是“白璃”。
她這一停,剛蘸的墨水差點戳到紙上，好在緊急關頭回過神,她趕緊把毛筆拿開。
而書法老師接過白璃的字，一陣愣怔過後,眼裏瞬間迸發出驚喜，緊接着，他拿着那張字大步走出去。
似乎跟哪個老師打了招呼，聲音激動：“她是個天才啊！”
白若聽見這句話，側眸看向窗外，有些不敢置信。
而教室外面，書法老師正把白璃的字展示給老王,一臉如獲至寶的喜悅：“王老師,你自己看看,白璃同學這張字的水平，我寫了幾十年都自愧不如，她可是才十幾歲！”
老王扶了扶眼鏡，定睛細看。
他拿過來的這張字，起落流暢，疏密有度，無論是結構佈局，還是疏密力道，都十分完美，挑不出一絲錯。
一曲百餘字的詞，竟然剛剛把整張宣紙佔滿，沒剩下什麼留白，也不顯得擁擠，足以見出書法主人對章法佈局的控制。
這一整張行楷下來，行雲流水又飄逸，竟然更像一幅畫，而不是單單的書法了。
老王哪怕只是隨便寫寫，對書法沒什麼研究，也看出了這幅字的漂亮，他有點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學生寫出來的，欣喜激動之下，都快要說不出話了。
書法老師讚不絕口：“王老師，我要是早知道您班上有這麼個天才，就早把她請到書法社了，哪能到現在才發現！您可真是藏得夠深。”
老王哪知道白璃還有這種本事，他客氣地搖搖頭，嘴裏卻不無驕傲道：“什麼叫藏，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丁麗華在旁邊瞅着，有點兒冒酸水：“這是剛才那個女同學寫的嗎？才十分鐘，她怎麼能寫出這樣一幅字，別的學生可都還在教室里呢。”
書法老師見她質疑，立刻正色道：“當然是她寫的，她剛才親自交到我手裏，難道我還能幫她作弊？白璃同學寫的是行楷，運筆節奏本來就比尋常楷書要快，十分鐘已經算久了，況且別的學生寫的慢只是因為水平不夠，磨磨唧唧不敢下筆，不然一百個字哪用得了四十分鐘？”
“丁老師，說話要負責任的。”
丁麗華也是個外行，被他一通話堵下來，臉色有點訕訕的。
她看了一眼白璃那張字，確實很漂亮，但她們班這麼多優秀學生，不乏從小就開始練書法了，她就不信沒有一個比這個好了。
丁麗華撇了下嘴：“劉老師，藝術類的東西有個人偏好很正常，但後續選拔你們可得公平公正，讓孩子們服氣。”
書法老師沒轍了：“選拔排名不是我負責的，最後選冠軍也要書協的老師來看，丁老師，也別說什麼了，待會兒你跟我一起去裝訂，名字被封住別的老師也看不出誰是誰，我不摻和，你看結果。”
丁麗華沒跟他客氣，下課鈴一響，直接跟着他進了教室。
學生們的書法收齊之後，她隨便翻了幾張，發現有寫歪的，有洇透紙的，竟然還有沒寫完的，到後面一個字大一個字小，不知道是不是沒時間着急了——
哪怕是個外行，丁麗華也看出他們跟白璃的差距了，臉色有點不好看。
她翻出白若的書法，工整，秀氣，乾乾淨淨，能看出一筆一劃寫的挺認真。
但沒對比就沒傷害，往白璃的書法旁邊一放，就跟小學生學寫字一樣。
丁麗華把宣紙裝訂整齊，心口堵了一下。
白若看着她的臉色，也有些忐忑不安，慢騰騰收拾完東西跟她出去：“老師，我是不是寫的不太行？”
丁麗華對她團起笑臉：“哪有的事，你不是經常直播寫字嗎？大家都知道你的水平，差不了。”
白若抿唇：“那位白璃同學寫的很好嗎？剛才我聽到劉老師在誇她。”
“也就字寫的還行了。”丁麗華搖頭，“你放心吧，贏的人是誰都不可能是她。”
白若沒聽明白：“為什麼？”
丁麗華撇嘴：“她那個入學測試的成績……別說菁英班了，正常途徑連普通班都進不去，九科加起來不到三十分，字寫得再好，學校能把她的筆墨掛出來嗎？掛出來要成笑話了。”
白若訝異：“三十分……怎麼可能？”
就算蒙也不至於只有三十分啊。
“還真就三十分。”丁麗華道，“一竅不通，英文字母都寫不利索。”
話落兩人已經下了樓，丁麗華走向辦公室，白若停在原地，想着她那句一竅不通，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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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璃回到班裏，沒過多久，就被老王叫到了辦公室。
老王喜不自抑，看她的目光像在看什麼大寶貝：“白璃，剛才劉老師可是在我面前對你好一陣誇啊，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樣的特長，劉老師說你在書法一道上是天才，希望你能加入書法社，甚至書協，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老師，我會考慮的。”白璃隨口應下。
老王連連點頭：“對，回去跟你家人商量一下，這可是大事。”
白璃說完之後並沒有走：“王老師。”
老王扶了下眼鏡，疑惑：“還有什麼事情嗎？”
白璃嘴角一彎：“裴渡同學的生日，您知道嗎？”
“……”
老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沒想到白璃竟然會當面問他這種問題，還這麼理所當然。
雖然由於商業聯姻或者其他原因，佳悅對於男女生接觸的態度十分開放，但有哪個學生敢光明正大問到老師面前來的？
這實在顛覆了他對這個乖巧學生的印象。
老王嘴角抽了一下，平復心情問她：“你要裴渡同學的生日幹什麼，幫他慶生嗎？”
白璃目光有點古怪，卻嗯了一聲，露出一個笑。
老王對她放心，沒怎麼為難，直接把裴渡的出生日期給了。白璃本來看着就乖，在他心裏又有了天才少女的濾鏡，他覺得她應該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
即便如此，還是叮囑了一句：“白璃，你天賦不錯，即便以後生活上沒什麼難處，也多衡量衡量，別浪費自己的才能。”
白璃記下日期：“謝謝老師，我記住了。”
她走出辦公室之後，回到班裏，把日期在日曆上畫了一道，發現裴渡原來還沒有十七歲。
也就是這個時候，下課鈴聲響起，樓上的書法比賽結束了，三班學生成群結隊下來，樓梯跺的咚咚響。
有幾個學生故意往四班這邊走了幾圈，不經意打量着窗戶裏面的白璃，目光稀奇又不確定。
兩個班挨着，都是熟臉，互相不待見，桑芷槐直接不客氣的罵出去：“拐彎抹角的看什麼呢，你們到底是菁英班還是八婆班？”
桑芷槐說話從來不給人留餘地，三班的人知道自己罵不過她，也沒底氣跟她對罵，喉頭一噎，趕緊回班了。
“什麼情況。”費俊寧看着三班學生摸不着頭腦。
他愛湊熱鬧，對了個眼神，跟幾個男生拿着水杯溜到三班後門外面，就聽見他們在議論白璃。
“都說字如其人，真要寫成那個程度，本人應該很優秀吧，至少不會跑到四班去。說什麼天才，我才不相信。”
“她哥不是挺有背景的嗎，大小姐這次專門報名參賽，會不會走後門了，為了搶名額提前打預防針？”
“她能搶得走嗎……”
三班討論的熱火朝天，費俊寧幾個很快就聽明白了。
合著是他們班同學寫的字被老師誇了，這幫孫子看不過眼啊——又擱這兒造謠，不怕造口業！
四班幾個學生都有點生氣，費俊寧瞪了瞪眼睛，在外面揚聲道：“桑姐說的沒錯，八婆班就是八婆班，狗改不了吃屎，我們班這麼多青年才俊，出個書法天才怎麼了，不服氣嗎？看看你們那副難看的嘴臉！”
說完露出身影，往三班教室的後門上重重踹了一腳，大搖大擺走了，活脫脫一幅紈絝樣子。
三班學生沒想到他會偷聽，班裏靜了一下，嗡的一聲炸了。
“太囂張了吧，有錢了不起嗎？”
“真沒素質，倒了八輩子霉才跟他們一個樓層！”
“王老師不管他們的嗎……”
話雖如此，卻沒人敢去踹四班的門。
上次欺負白璃的那幾個男同學家裏好像出了什麼事，再沒顧得上來學校找年級主任清過，有幾個還丟了工作，負擔不了昂貴的學費，轉到別的高中去了。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又都在家長鬧事之後，他們可不會以為這是什麼巧合。
肯定是白璃她哥插手了。
那幾個家長都是不同行業的，這樣都能插手……三班學生臉色不太好看，想到上次禮堂里那個氣質如同獵豹的大帥哥，心有餘悸。
這得是什麼身份。
白若聽了兩耳朵，腦海里出現那張漂亮又獃滯的臉，怎麼都覺得對不上，古怪。
放學的時候她出了學校，剛好看見白璃坐上一輛豪車，司機對她很恭敬。
白若心裏的疑惑越來越深，她不安地攥了一下書包帶，攔住一輛出租坐上去：“師傅，麻煩跟着前面那輛車。”
司機奇怪的打量她一眼，見她像個好學生，戒備沒那麼深了，卻仍舊問：“跟蹤人家幹什麼？”
白若咬了下嘴唇，為難地說：“我姐很多天沒回家了，不知道在哪兒，剛才那個女生跟她有點像，我想跟過去看看。”
她連忙補充：“不用太麻煩，到地方停車就行了。”
司機聞言也就發動了車子：“不報警嗎？”
白若尷尬地笑笑：“一點家事。”
司機看着前面那輛豪車，心底八卦，聽說這種家庭確實事兒挺多的。
不過這車真不賴。
白若坐車跟着，發現他們去的地方並不遠，竟然就在南舍里。
司機停車：“同學，前面都是安保區啊，進不去。”
白若朝外面看了一眼：“那就到這裏吧，我自己過去。”
司機聞言把她放下。
白若下了車也進不去，想起謝音音住在南舍里，給她打了個電話。
謝音音很快接起來：“什麼事？”
白若：“我來南舍里找個人，暫時進不去，你能不能接我一下？”
謝音音啪地一下把電話掛了。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嘟的聲音，白若一怔，看着手機屏幕，有點愕然。
進不去南舍里，她兜兜轉轉，只能攔了輛車回家。
家裏空蕩蕩的，白母情緒不高，看到她回來，強打起精神：“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白若猶豫地說：“媽媽，我在學校看到一個女生，跟姐姐長得一樣，而且也叫白璃……她真的在龍隱山嗎？”
白母聞言一怔，不敢置信地抓住小女兒的肩膀：“她在學校？”
白若本來只是不確定，見她這樣，眼睛微微瞪大：“我看到她坐車進了南舍里……”
小女兒剛做完手術，白母不想讓她擔心，本來想瞞着，如今聽到這個消息，卻再也綳不住，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那就是你姐姐！她怎麼會在學校的，她能上學了？”
白若愣在當場。
白母搖晃她，迫切地問：“她能上學了？”
白若張了張嘴，啞聲說：“她看起來很正常，還參加了書法比賽……”
她正準備往下說，看見白母眼中熱切又驚喜的光芒，忽然咽了聲音，改口：“老師說她入學成績不好，不到三十分。”
白母卻沒怎麼聽，鬆開手來回踱步，時而驚喜時而蹙眉：“成績不好正常，畢竟兩個月前她還什麼都不懂，她竟然好了……她的病竟然是能治好的嗎？”
她拉着白若的手，坐到沙發上，乾脆把這段時間的事情挑着告訴了她，只說白璃是在龍隱山被搶走的，說完喃喃道：“……過段時間你爸從外地回來，再把你姐接回來，咱們家就算圓滿了。”
她受夠了家裏最近的冷清。
白若卻覺得腦子裏一陣嗡嗡亂響：“霍沉舟？”
白母蹙眉：“是呀，沒想到他是個這麼霸道的人，還遷了你姐的戶口。”
白若臉色有些難看。
白家從小培養她，她擠破腦袋都夠不到的人物，白璃憑着一張臉就被看上了？霍沉舟還對她那麼好，花費精力治病，豪車司機接送？
她在網上是很受追捧，但那些人加起來都比不上霍沉舟一個手指頭。
況且他還那麼年輕俊美。
白母已經開始盤算了：“阿璃既然恢復正常了，不可能不想家人的，霍沉舟那邊也不能弄得太僵，他想要你姐，沒問題，成年以後再說……”
白若一直聽她說話，等她停下來，遞了杯茶。
白母潤了下喉嚨。
白若跟着開口：“我換了心臟之後，最長也只能活二十多年，不過姐姐現在好了，就算以後我不在，也還有人能照顧你和爸爸，太好了。”
白母拿着杯子的手忽然僵住。
她突然意識到小女孩的心理都很脆弱，小女兒本來就病弱，她不該這麼開心的。
白母收斂起臉上不合時宜的喜氣，嘆了口氣放下茶杯，輕輕擁住白若：“說什麼呢傻孩子，你這麼懂事，一直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沒人能跟你比。現在科技發展的這麼快，以後會有解決辦法，不用擔心。”
白若輕輕嗯了一聲。
另一邊，李伯已經發現了被跟蹤的事情，也從安保那邊調到了監控。
“是白家的小女兒。”
霍沉舟搖搖頭：“看來澄清身份這件事，得提前安排上了，白家人不是什麼善茬。”
白璃問：“澄清我是你的妹妹嗎？”
霍沉舟倒是想，他恨不得在白璃身上掛個牌，說這是他的妹妹——看，他霍沉舟的妹妹多可愛。
畢竟不是誰都有這麼可愛的妹妹。
但他也就想想。
他的影響力太大，身份要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公佈出去，妹妹絕對不可能再有平靜的校園生活……綁架犯不值得擔心，無孔不入的狗仔和投機者才是最讓人頭疼的。
所以，現在需要有個人出面澄清關係，或許還要跟白家打官司。
他家人是挺多的，但關於人選，得好好籌謀一下。
白璃知道戶口的重要性：“可是哥哥，我的戶口在你名下。”
霍沉舟挑眉：“這個簡單，誰出面就讓誰把戶口掛過來，戶主是我。”
——對龍龍們來說，傷害不高，侮辱性極強。
白璃：“大哥同意嗎？”
霍沉舟早在掌握之中：“大哥最近有個研究，國家不放人，他兩耳不聞窗外事，估計手機都不在身邊。”
白璃點頭：“好吧。”
霍沉舟說做就做，在群里講了這件事情。
以數字備註的兄弟們很快冒了出來，滿屏三四五六七八.九。
老三：[稍等，我立刻回國。]
老四：[打官司，我擅長。]
老五：[阿璃同學見過我了，我來吧。]
老七：[搶什麼搶，讓阿璃自己說，她最喜歡誰？]
老八：[我我我我我！阿璃，看看哥哥吧！！！]
老九：[我在學校，可以照顧阿璃……]
老八：[登記年齡未成年就不要湊熱鬧了！]
老九：[……]早知道就不裝嫩了。
白璃冒泡：[六哥呢？]
老八：[老六應該又睡著了，他不靠譜，阿璃看看八哥！]
白璃還沒開口，霍沉舟先否決了：[老八算了，粉絲太多，會影響到阿璃正常生活。]
老八快給氣哭了：[我轉行！]
霍沉舟毫不留情地打擊他：[來不及了。]
群里為此爭執了一會兒，有幾個頭像跳的特別密集，幾個小時也沒確定最終人選，爭吵不休。
快八點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老四忽然發言：[通知一下門衛，我來了@二哥]
老四：[把阿璃的身份材料準備好，我來解決。]
剩下的幾條龍忽然想起，老四的龍恆律所好像也在夏城，離老二還挺近。
他們龍沒有團圓的意識，壽命又太長，幾百年不見面也是常事。
但頭一回，他們後悔自己沒在夏城，讓老四捷足先登。
五哥祁越倒是在，但他沒想到還可以這樣。
他們公司平時就是這麼搶業務的嗎？
老七本來覺得自己贏面大，見老四已經去了，想到他的做事風格，忿忿敲下一行字：[干，會咬人的狗不叫。]m.w.com,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