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Chapter 28 灼灼燃燒(4)

第 82 章 Chapter 28 灼灼燃燒(4)

一九七九年九月十一日早,威廉·普林斯匆匆趕回,將未婚妻阿德赫拉·布萊克送到格里莫廣場十二號。他用了比平時多的香水,但她還是聞到了他要極力掩蓋的血腥味道。

她注意到了他的疲憊和虛弱,猜到了夜間都發生了什麼,但沒有開口詢問。一絲悲哀劃過她的心間,她幾乎要麻木了。

“……你怎麼樣?”他關心地問。

“不能再好了。”她機械地答道。這是他想要的答案,她想。

他在臨別前親吻了她的額頭。

“會沒事的,”他低頭看着她說道,眼睛下帶着淡淡的青色,臉色蒼白,“我保證。等我回來——你會的,對不對?”他掩藏着心裏的緊張,彷彿預感到了什麼。

女孩的臉上帶着柔柔的笑,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

那時,她從高高的台階走下,他走向她,低頭親吻了她的手背。也許從那一刻開始,他就註定是她的Prince。

“婚禮的時間定在十二月二十二日。我又種了很多你喜歡的……白色玫瑰花。”他懇求地望着她。

阿德赫拉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平靜,平靜到讓人簡直不敢相信她在幾個小時前曾瀕臨崩潰。

在他眼裏,她已經到家了;她也是這麼認為的。

但他們都錯了。

那是威廉最後一次看到真實的阿德赫拉。下了一晚的雨停了,格里莫廣場石板地上的水窪反射着微弱的陽光,秋日的空氣清新濕涼。她穿着一身樣式簡潔的灰色連衣裙,披着墨綠色的斗篷,黑色的捲髮被盤起用鑽石發卡固定在腦後。他看着她一步步地走上石階,被小精靈迎進了漆黑的門廊。她在關門前沖他揮了揮手,臉上帶着寧靜平和的微笑。

人總是在無知覺時失去,因此能微笑着若無其事地告別。

大門關上,他的女孩不見了。

一九七九年九月十二日,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前來拜訪布萊克一家,說是來送婚禮請柬。可實際上他只是藉著這個由頭來看看被他視為妹妹的阿德赫拉。

“黑魔王很生氣,”他躲避着她的目光,“我不能騙你說沒有。普林斯去替你求了情。作為懲罰,他又被派到北邊去了。其實——”

他欲言又止。

“其實什麼?”阿德赫拉淡淡地問。

“其實你只要一狠心,一咬牙,把咒語念出來就完事了。這事沒有你想像的那麼難。”他難得認真地說。

阿德赫拉看出來了,他是在向她傳授經驗。可她不需要。

“我知道了,謝謝。”她禮貌克制地說。

阿德赫拉突然很想問問他,他當時對無辜的菲利克斯·麥克米蘭下手時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

一狠心,一咬牙,咒語念出來,一條生命就逝去了。那個擁有祖母綠眼眸的溫和青年再也不能給她寫信、和她一起探討歷史究竟是由誰書寫的了。

但她沒有問,因為她是食死徒布萊克。

威廉曾說過要保護她,也確實履行了承諾。他已為她破例太多。但她知道他不能永遠護着她,誰也不能靠誰的幫助活一輩子……

“我從來都不敢奢望能活過這場戰爭……你和我們不一樣……只要你熬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

“在這個世界上生命與生命從不平等。有的人活下去能發揮更大的價值,而有的人最大的價值就是在合適的時候死去!”

再這麼下去,她只能成為他的負擔,實際上已經是了……沒有她,他只會做的更好。他是更有價值的人;比起她,他更值得活下去。

驕傲的阿德赫拉·布萊克無法容忍自己成為別人的負擔。

也許,真的是時候離開了。

一九七九年九月十三日,下午,布萊克家的客廳。

阿德赫拉拂去琴罩上的灰塵,掀開了鋼琴的蓋子。她坐在琴前,彈的是一首貝多芬的奏鳴曲。

父親奧賴恩坐在沙發上,聽着女兒的琴聲。

曲子的開頭是一段很長的、充滿悲傷情緒的極緩板,而後轉為輝煌的快板。阿德赫拉在很久以前練這首曲子的時候,手指還不夠長,也因此總要省略一些音符。

現在,多年未彈,她將這首曲子撿起來的時候,手指還保有原來的記憶,那些音符依然被省略。

阿德赫拉是個愛幻想的孩子,曾為這首曲子想像過很多場景——行軍的戰士,初春的田野,融化的溪水,鳴叫的鳥兒……從前幸福的阿德赫拉從不知悲愴為何物,只是機械地按照譜子將那些音符彈出來,按照自己的理解將它彈成了童話。仟韆仦哾

但現在似乎不同了。久病初愈的奧賴恩坐在一旁,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指輕叩着節拍,很快察覺出了不同。

節奏是剛毅不屈的,核心卻是一團慢慢化開的、濃黑的絕望與悲傷。

沃爾布加在阿德赫拉彈到那段重複的極緩板時出現。她的手裏捏着一封信,鼻翼扇動,臉色鐵青。

琴聲戛然而止。

“是貝拉的信。她告訴了我前幾天發生了什麼事,”沃爾布加將信摔在了地上,“你怎麼敢違抗黑魔王的指令?”她怒斥。

阿德赫拉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心緒。但她的心臟還是不由自主地越跳越快……

曾經,母親的認可對她來說意味着一切。它在背後冷冷地操控着她,告訴她何為對錯、應做什麼,如同一個怎麼也甩不掉的鬼魂。可她不想繼續當一個任人擺佈的木偶了,她想擁有獨立的意志。

“黑魔王要見你。明天一早,在萊斯特蘭奇莊園,”沃爾布加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阿德赫拉·雷古勒斯·布萊克,你記住了——”

“布萊克家的孩子決不能懦弱!”沃爾布加嚴厲地說。

那些潛藏在記憶深處的條條框框突然出現,違抗母親的意志帶來的強烈負罪感衝擊着她脆弱的理智。她以為她擺脫了,但其實一切照舊。

阿德赫拉覺得她就要撐不住了。她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坐在沙發上的奧賴恩,希望他能說點什麼,只要隨便說點什麼別的——

“你媽媽說得對。”她向來懦弱的父親對她說。

一瞬間,阿德赫拉的臉頓時變得同紙一樣白。

布萊克家的孩子決不能懦弱……不聽話和沒有用的孩子都會被拋棄……阿德赫拉·布萊克絕不能讓人失望……它們漸漸將她包圍、裹住、勒緊,直至她熟悉的窒息感……

她坐在琴凳上的身體晃了晃,但還是穩住了。

“我明白了,”她用細若蚊蠅的聲音說,嘴唇微微顫抖着,“但能讓我把這首曲子彈完嗎?我彈完就回去——準備。”她說出了這個聽上去很可笑的請求。

沃爾布加輕蔑地瞥了他們父女一眼,沒表態,扭頭走了。奧賴恩痴迷的那些音樂與文學,沃爾布加一竅不通。

阿德赫拉將剩下的半首曲子彈完,中途彈錯了好幾個音,混在和弦里是那麼的刺耳。奧賴恩聽出來了,也覺出來女兒的狀態不對。最後一個音落下,她將手放回膝蓋,靜坐了好一會。他看着她站起來,將鋼琴整理好,然後轉向他。

她的臉頰蒼白得近乎透明,長長的睫毛擋住了他問詢的目光。

“我今天不下來吃晚飯了,”她用微弱的聲音交待道,“我得準備明天的——”

阿德赫拉沒再往下說下去。奧賴恩本想叫住她,問問她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在剛剛彈琴的時候會錯誤連篇。

可最終,他沒有。奧賴恩自幼懦弱慣了。他有一位強勢的母親,後來又為自己找了一位強勢的妻子。他本來以為,自己還會有一位強勢的女兒。她們會為他扛下所有。

阿德赫拉猶如幽靈一般走在這棟她生活了十八年的老房子裏。她熟悉這裏的每一個角落,然而它們現在不再能給她帶來安全感。恐懼的利爪攫住了她的五臟六腑,讓她幾乎寸步難行。

她扶着樓梯的欄杆,終於回到了頂樓自己的房間。她用盡了身上最後一點力氣,將門關上,而後身體靠在門板上,慢慢向下滑落。

阿德赫拉·布萊克的世界終於全盤崩塌了。

為什麼呢?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她將身體縮成一團,用左臂抱住膝蓋,伸出了自己慣常拿着魔杖的右手。她用悲傷的目光細細打量着它。

這隻手乾淨、修長、有力,指甲被修剪得整整齊齊。她用這隻手抓過金色飛賊,為斯萊特林贏得過無數次勝利;她用這隻手握過羽毛筆、翻過書頁,寫下了一篇又一篇令教授交口稱讚的論文;她用這隻手彈過琴、畫過畫、寫過詩;她用這隻手拿着魔杖召喚過一個銀色的守護神……

終於,這隻手也要去殺人了嗎?

……其實你只要一狠心,一咬牙,把咒語念出來就完事了……這事沒有你想像的那麼難。

不,不!這絕對不行!她不能這麼干。阿德赫拉似乎已經瞧見手沾滿鮮血的模樣,倉皇地將它收回來。不行,這絕對不行……

“黑魔王要見你。明天一早,在萊斯特蘭奇莊園。”沃爾布加對她說。

他是發現了什麼嗎?

阿德赫拉幾乎要無法呼吸了。她咬着自己的手臂,用這痛感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眼淚流到嘴裏,是鹹的……她用她已經崩潰的大腦過濾了一遍最近發生的事……還好,一切正常。除了她以外,沒人知道。可她不知道她還能堅持多久……

那他要幹什麼?他要讓她幹什麼?她要去幹什麼?

“這還用問嗎?”一個類似威廉的刻薄聲音跳出來,“當然是讓你去殺人。”

她幾乎都能想像出那雙她喜愛的琥珀色眼睛閃動的冷冽光芒。殺人……她得殺人……只有這樣她才是安全的,她的家人才能是安全的。對,只有這樣,她才能保護他們……

她得堅持下去,得讓自己變得更有價值,得讓自己成為值得活下去的人。

可她又想起來死去的伊娜倒在長桌上的模樣,想起她試圖合上的、屬於埃德加·博恩斯的那雙藍灰色眼睛。還有從岩洞逃回來的小精靈克利切、在眾目睽睽之下慘死的塞巴斯蒂安、在她面前死去的麻瓜們……

“在這個世界上生命與生命從不平等。有的人活下去能發揮更大的價值,而有的人最大的價值就是在合適的時候死去!”男巫曾對她嚴厲地說。

不,不,這是不對的。這很不對。就像她當年在小天狼星面前殘忍地計算着可能性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一樣,沒有誰是應該死去的,哪怕是為了更崇高的目的、更偉大的利益。

她相信威廉是個言出必踐的人,相信他是真心悔過。她相信他不是為了一己私慾去抓的伊娜,她甚至在理智上是理解他的做法的。

但她做不到。

阿德赫拉·布萊克做不到。如果非要讓她去殺人,她寧願那個死的人是她自己。

可是,她已經走投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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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同人]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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