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初雪
立冬這日,扶城的天氣又比之前冷了許多。
夏徽音比往日醒的更早了些,醒來后,明顯察覺到自己的腦袋暈乎乎的,整個人的精神都不太好。
她從被子裏伸出手,覆上額頭貼了會,又極其迅速的把手重新塞回被子,順帶把被子往上提的更高了。
今天好冷啊。
額頭不燙,估計是昨晚着涼了。
夏徽音無聲嘆息,又要喝一段時間的葯了,每到冬季,她喝葯的頻率總會比之前高上許多。
窗外寒風呼嘯,夏徽音按緊了自己的被子,朝外喚了一聲,“春喜。”
春喜聞聲趕來,“小姐,您醒了?”
“奴婢伺候您起身吧,今日天冷,春夏已經去備碳火了,應該很快就回來。”
夏徽音無力的縮了縮身體,“我今天不想起,外面好冷。”
春喜瞧出了不對勁,“小姐,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夏徽音點頭,“腦袋有些暈。”
“春喜,你再給我拿床輕點的被子來,感覺身上這床不是很暖和。”
聞言,春喜立刻轉身去找了條前日晒好的新被,仔細蓋到夏徽音身上。
“小姐,暖些了么?”
“暖些了。”
春喜看着夏徽音萎靡的面色,內疚不已,“小姐,您再休息會兒,奴婢馬上去外面叫人喊徐大夫過來。”
話落,春喜已經疾步走出去了。
大約一刻鐘后,徐大夫已經趕到她房間了,一起到的還有夏家父母及夏哥哥。
夏徽音搶在夏家父母出聲之前開口,“爹娘,哥哥,我只是着涼而已,沒什麼大礙的,你們不用擔心。”
夏父對夏徽音輕描淡寫的態度很不滿,“徐大夫還沒說話呢,有沒有大礙你說了可不算。”
“確實只是着涼了,待會兒我開幾副葯,喝完再注意保暖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這幾日會比較冷,風也比較大,小姐還是少出門好一些。”徐大夫叮囑道。
“徽音曉得了,謝謝徐大夫。”
*
夜晚,寒風凜冽。
顧五向顧錦嘉彙報完情報之後,沒有立刻退下,反而猶猶豫豫的,似乎還有話想說。
“顧五,還有事?”
顧五猶豫一瞬,最終還是抱拳道,“回主子,屬下聽說今日夏府的青霜院叫大夫了。”
顧錦嘉神情一滯,青霜院,夏徽音的院子。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顧五嘴唇微動,大抵是想再說些什麼,但最後依然放棄了,轉身退了出去。
顧錦嘉斜倚着靠在紫檀木製成的太師椅上,望着窗外不斷被風吹落的樹葉,眉眼沉沉。
下一刻,顧錦嘉便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再出現之時,已然是在夏徽音的屋子裏。
此時,夏徽音早已喝了葯,早早入眠了。
顧錦嘉神色淡漠的睨向兩旁早已昏睡過去的春夏春喜,踏步越過兩人,直接坐到了夏徽音的床沿上。
顧錦嘉一身玄衣,坐在床沿上,出神的凝着夏徽音的睡顏,而後緩緩抬手貼上她的臉頰,手指微屈,試探性的撫平她緊蹙的眉頭。
可惜收效甚微,睡夢中的夏徽音彷彿感知到臉上的觸摸,眉頭皺的更緊,不自覺的轉過頭,臉便往牆壁那邊側過去了。
顧錦嘉沉默的望向自己懸空的手,片刻后,漸漸把手收回。
其後,他輕輕的將被子掀開一角,尋到夏徽音的手掌后,又小心將被子放下。
他輕輕的將自己的右手貼上夏徽音的手掌,觸之冰涼。
顧錦嘉好看的眉眼瞬間沉了下來,他蹙眉看了夏徽音一眼,隨後,才斂神靜氣,貼着手掌給夏徽音輸了少許溫和的內力。
少傾,夏徽音冰涼的手漸漸回暖,緊蹙的眉頭也隨之松展,顧錦嘉的神色也慢慢和緩下來,同時,逐漸小心的將自己的手從被子裏抽離出來。
只是,顧錦嘉的手剛有動作,夏徽音的手指就動了。
她手指向上屈起,五指微動,恰好刮在顧錦嘉的手心上。
顧錦嘉神色一怔,手心酥酥麻麻的觸感叫他一時沒了反應,愣在原地。
他本想順遂理智,果斷的把手抽出來,可是,內心深處的貪婪卻讓他想再靠近一點。
顧錦嘉望向夏徽音,試探性的彎起自己的手指,包住夏徽音屈起的五指,隨後,極其緩慢的包住她的五指往下壓,直至抵住她的掌心。
與此同時,他的眼神變得更加的深邃幽暗。
原來,真實的觸碰到她的感覺是這樣,心尖好像都溺進糖水了,讓人留戀。
睡夢中的夏徽音對顧錦嘉的心理變化一無所知,只隱隱感覺到周身都暖融融,尤其是手掌的位置,彷彿那裏一直有塊熱源,源源不斷的給她供暖,讓她睡了極舒服的一覺。
翌日,夏徽音難得睡了個懶覺,醒來的夏徽音神清氣爽,她躺在床上,不自覺的魔挲起自己的雙手。
總感覺,昨晚睡覺后,手腳一點都不冰,反而暖洋洋的,很舒服。
尤其是…
夏徽音舉起自己右手,放到眼前盯了半晌,左手食指輕輕撫過眼前的掌心,神色有片刻的惘然。
尤其是右手,不僅更加暖和,也有些奇奇怪怪的觸感,溫溫熱熱的。
是什麼呢?那感覺好像是……
夏徽音腦海里的答案一閃而過,還沒來得及抓住,便被打斷了思路。
“小姐,您該起了,待會用了早膳還要喝葯呢。”春喜的聲音從屏風外傳來,人也隨聲而至。
“我醒了。”夏徽音裹着被子坐起身,沒再深究剛剛的問題,也許是錯覺呢。
“奴婢服侍您更衣。”
春喜利落的幫夏徽音換好衣服,正好對上春夏送早膳過來。
夏徽音洗漱好,坐到桌前捧起粥碗,小口小口喝着,細嚼慢咽。
其間不經意的瞥到窗口外面飄落的白雪,她凝着窗外紛紛飄落的白雪,“外面好像下雪了。”
春夏聞言轉頭看向窗外,“真的下雪了,今年的雪比往年下的早了。”
春喜點頭附和,“小姐,我去把窗關起來吧,免得雪飄進來。”
夏徽音輕輕頷首,轉頭繼續喝起粥,反正她長大后也沒了看雪的興緻。
可有一個人卻與她相反,顧錦嘉似乎對飄雪極感興趣,為此還特意從大堂里走了出來。
他今日穿着一襲金色滾邊的黑色錦袍,滿頭青絲用了玄金色的發冠高高束起,襯的他的容貌越發冷峻。
他靜靜的站在院子中央,微微仰頭看向滿天飄落的雪花,緩緩伸手接住了幾朵雪花。
雪花很快在他掌心融化,徒留下一片濡濕證明它曾經存在過。
顧錦嘉看着自己掌心中不斷飄落又融化的雪,突然想起偶然聽到的一句話。
若是能和彼此心儀之人一起看初雪,會幸福一輩子。
彼此心儀之人…
不知他與她會不會有那麼一天。
說起來,他和夏徽音的初見,也是在一個雪天,但不是初雪那天,且初識也稱不上愉快。
他記得,那年他十一歲,她九歲,他們初見時,地上已經鋪了一層厚厚的冬雪。
那時候,他滿身戾氣,而她卻弱不禁風,病殃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