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一頓飯下來用了兩三個小時，關城卻不敢有片刻放鬆，生怕自己將什麼不妥之處暴露在陳亦可那雙笑盈盈的狐狸眼面前。
蘇璀倒是少有的好心情，跟陳亦可邊聊邊喝了一整瓶清酒，最後帶着醉熏被關城半攬半抱，全然沒了平日的高冷寡言，還很委屈地撇着嘴嘟嘟囔囔喊陳亦可應該早些回來，一個人呆在京都有什麼意思。
“對不起啊，今天太興奮了，我們話都有點多。”陳亦可端起酒杯跟關城碰杯，含了淡淡的歉意，“第一次見面就這樣真是太失禮了。”
一旁的唐洲樂幫忙扶住蘇璀，熊億筱跟着喝了半杯，笑眯眯地道：“蘇蘇就由我們帶走了，你放心。”
別說兩人還沒到同居的關係，就算是到了同居的掛你，她們也不會放心將不清醒狀態下的蘇璀交給別人，就算關城是蘇璀名正言順的男朋友。
關城並不是個笨人，知道這幾人明擺在面上的意思，很是識趣地把蘇璀交給唐洲樂，找了個借口先離開了。
蘇璀醉成這副模樣，不可能還照昨天說的計劃去逛什麼新開的商場。如果真去了，那可就成了蘇璀的大型社死現場。
“嘶，蘇蘇這酒量真是越來越差了啊。”唐洲樂好不容易將人扶到車裏，齜牙咧嘴地揉了揉肩膀問熊億筱，“熊二你今晚要不也住我家得了，免得明天來回跑。”
反正陳亦可剛剛也說晚上要到唐家，而蘇璀這樣子也不可能把她送回蘇家挨罵，乾脆讓熊億筱也一起住下，湊個姐妹夜局。
陳亦可正坐在副駕駛位上玩手機，聞言也勸了熊億筱一句，然後發消息。
一隻陳湜湜：我今晚要在朋友家住
平日這時候的沈麋本來應該在複習，但她難得快速地回復了消息。
買小米嗎：阿樂家嗎？
買小米嗎：我看到她發的朋友圈了
熊億筱似乎是想到明天還有什麼事情要做，遲疑了半分鐘才點點頭。
四人中唯一沒喝酒的唐洲樂果斷擔負了開車的義務，就在陳亦可的左手邊。
陳亦可偏過臉問她：“阿樂，你什麼時候發的朋友圈？”唐洲樂明明全程都在烤肉吃肉，哪得的空閑玩手機。
“你才看見啊。”束着馬尾的女人帥氣地握着方向盤，藏着小痣的眉挑了起來，極度自信地說道，“我把你們都拍得可美了。”
後座長手長腳的蘇璀直接壓在了小小個的熊億筱身上，尤其是熊億筱為了方便用帽子把一頭捲髮都束縛住，看上去憨憨的，這會正無比艱難地拿手機翻出朋友圈，看到了那張糊得根本看不清一張人臉的照片，一時無語。
“你每次拍照都哪來的自信。”
唐洲樂這個人，手殘得要死，再好看的風景人物到了她的手裏都會被毀掉，偏偏她每次拍完還都十分自信且自戀，容不得別人有一句批評。
“熊二你這個毫無審美的傢伙，你難道沒發覺這張照片充滿了模糊美感嘛，你仔細看看那色塊組合，真的我都忍不住佩服我自己。拍照界的小天才阿樂樂~”
拿過唐洲樂手機翻看朋友圈評論的陳亦可涼涼地補刀：“是很有美感的天才，美到已經有人在下面問是哪家烤肉店，竟然可以帶泰迪。”
熊.泰迪本迪.億筱：“老子真想掐死你個瓜皮。”
本來打算回實驗室最後複習一下實驗操作的沈麋，在半路上就被陳老一通電話直接叫到家裏進行強制放鬆。
所以沈氏姐弟此下正在享用師母精心準備的下午茶。
修長分明的手指捻起一片雪白的雲片糕，在嘴裏慢慢抿開，鬆軟細膩，再就着老師泡的清茶，清香細潤，那叫一個享受。
相比沈麋的享受放鬆，被陳老考察功課的沈凡玟就顯得格外可憐了，尤其是在還有個天才姐姐的慘烈對比情況下。
沈麋其實不怎麼翻看朋友圈，但想起陳亦可說的是和幾個朋友在一起吃飯，就抱着莫名的心思打開朋友圈，剛巧看到唐洲樂發的那張照片。
放大再放大，才能看到角落裏那一抹模糊的紫紅色和她面前被盛得滿滿的碗。心放了下來。
看來姐姐吃的不少。
“小麋？”
沈麋將手機反扣在桌上，看向陳老。
“京大數學系的幾個教授都聯繫了我，我已經幫你拒絕了。”
京大早早惦念上沈麋，去年就想將沈麋先招入預科班，以免被其他競爭學校捷足先登，所以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叨擾陳老。
沈麋見過那幾位教授的執拗，含着歉意為老師斟茶，“麻煩老師了。”
“我的學生這麼優秀，我高興都來不及。巴不得這些麻煩再多一點才好。”陳老樂呵呵的，又有些關切地問道，“我記得你是14年考的托福，現在成績是不是已經作廢了？”
那個時候安安其實已經保送附二中，但為了和沈麋共讀一所高中，還在勤勤懇懇地準備中考，已經被附中保送免考的沈麋一時無聊便和司巍一起報考了托福，考出來的成績雖然比不上精心準備的司巍，但也還算是不錯的，有挑選那幾所國外名校的資本。因為沈麋沒有出國留學的打算，便將之擱置到了現在。
現在被老師提起后，沈麋有種恍若隔世的陌生感。
安安生了一張可愛的笑臉，拿着沈麋剛到手的托福證書笑着問：“你又不去留學，跟司巍一起考這托福做什麼？錢多得沒地方花啊。”托福光是報名費就要兩千多。
“好玩啊。”那時的沈麋並不像現在吝嗇笑容，一看到安安笑就會跟着笑，“還不都怪你在準備中考都不陪我玩，我就只能跟司巍一起考托福啦。”
“我這麼努力還不是為了和你考到同一個學校里，要不然我也可以不參加中考，玩過這個暑假直接去讀附二中就好啦。”安安假裝生氣地打了沈麋一下，“誰讓你多考了那幾分被附中保送免考了。”
沈麋眉毛一挑，做了個鬼臉，“明明是你笨，那麼簡單的題目都做錯了略略略。”
“臭小米！”安安鼓了鼓腮幫子，伸出三根手指，很是認真的，“我要和你絕交三天！”
見安安是真的生氣了，沈麋連忙示弱，“是我笨，是我笨。別絕交三天啊，太久了。”
“不絕交也行。”安安歪了歪腦袋，似乎是想到什麼好主意，又笑起來，“那你到時候必須和我一起參加高考，就算我兩都被保送了也得參加，我們比一比誰高考分數高。分數低的就得和周圍人都承認自己是笨蛋。”
“行。”
“等這次決賽結束后，就抽點時間出來去考了吧。”陳老悠悠的聲音響起，“小巍不是一直想你去到普林斯頓大學玩玩，正好京大和它有常年的交換留學項目，到時候你去感受一下不同的學術氛圍對你也有好處。”
老師的一番好意。再加之這對沈麋算不得什麼難事，她順從地低眉垂目答應了下來：“好。”
又過了一會，陳老去午休，容他們自行離開。他知道沈麋今天要歸隊，特意叫過來囑咐一二，還不忘留了足夠的時間讓她回去收拾。
沈凡玟開口問：“姐，你想去國外留學啊？”
看來姐姐是真的好了很多。
雖然大人總是有意對小孩隱瞞不好的事情，但還是被沈凡玟躲在牆角偷偷聽到姐姐一個人回到C市的實情。
就在去年的三月份，同姐姐一起長大的安安姐突然留下遺書跳樓自|殺。姐姐就在事發現場，還見到了慘不忍睹的屍體，由此留下了極其嚴重的心理問題，對任何人都抱有強烈的抵觸和敵意，連家人都在這份名單內。精神狀態一直處於弓弦斷裂的脆弱邊緣，完全不能接受人多吵雜的場合，一受刺激就會發瘋。
當時沈凡玟偷偷跟着爸媽去見過沈麋一面，見到的卻不是向來肆意自信的姐姐，而是一個完全沒有了生機的木偶。在那之後年幼的沈凡玟連着好幾天都在做噩夢，夢的內容都是姐姐跟着安安姐一起跳下了樓。
沈家人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聽從醫生的建議將沈麋送回了C市接受封閉治療，一直持續到半年前沈麋的心理狀態突然好轉，主動要求參加物理國賽，沈家人這才敢逐漸與沈麋聯繫。
沈凡玟這次過來C市正是有着“先鋒軍”一般的作用。
前幾天能在人多的機場看到沈麋，沈凡玟既感動又害怕，並不算強壯的男孩子一路上都在小心翼翼地保護姐姐，自己同時也不敢湊得太近。在朝夕相處幾天之後，發現姐姐的心理狀態確實好轉很多了，這才敢有親近的舉動。
沈凡玟很感激他在十四歲許下的生日願望能夠實現，他的姐姐還在。
“可能會吧。”沈麋也不確定，將剩下的一點茶水飲盡，細長的眼睛像貓兒一般舒服地眯起，並不糾結於這個問題，“走吧，去和師母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