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沒有再理會其他人的話,木笙辦理好入住手續后便離開了管理中心。
C區二號房距離管理中心有段距離,他順着智腦給出的路線,繞過那片連綿的垃圾山,才找到了孤零零坐落在邊緣的院子。
院子裏只有一棟房子,從中間分成了兩間,左右各有一扇門和一扇窗。
走到小院子前,他輕輕按了一下指紋鎖,院門咔噠一聲,露出了縫隙。
推開院門,木笙打量着院子裏面。
除了一棟房子,院子裏還有大約二十平米的空地,靠着牆角處有幾株蔫兒噠噠的綠色植物,細長的葉子軟軟垂下,毫無生氣。
木笙進來的一瞬間,幾片葉子細微動了一下,彷彿在歡迎他的到來。
右邊的房門緊閉,木笙看到有個人影站在窗戶處,似乎在透過窗帘看他。
“你好。”木笙朝人影揮揮手。
人影從窗口消失,然後房門被打開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陰影里,長且略微捲曲的頭髮披在腦後,額前幾縷耷拉下來,遮住了他半張臉。
木笙看到他的眼睛被一條黑布緊緊扎着,似乎是個盲人。
他一腳從房間內踏出,落日的微光落在他的黑髮和側臉,給他鍍上了一層金黃。
黑色的斗篷罩住了男人高大的身軀,他低着頭,手扶着門框,木笙看到那隻手膚色透着不健康的蒼白。
“你好,我是新搬來的,以後就住在你隔壁。”木笙溫聲道。
男人抬起頭,露出了一直被頭髮半遮住的臉,雖然眼睛被遮住,但仍然能看出他長相凌厲俊美。
一點都不像那些人說的,又殘又廢還髒兮兮,還脾氣暴躁古怪。
沒有理會木笙的問好,男人薄唇緊抿,手鬆開門框,取了立在牆邊的鐵釺緩緩舉了起來。
木笙一愣,就算不歡迎他,也不用一言不合就動手吧?況且安置區不允許居民自相殘殺,無緣無故動手,會被驅逐出去的。
不過,這人要是個瘋子可怎麼辦?
剛要動用精神力,他便看到那隻鐵釺泛着冷光的尖端對準了自己的眼睛,一股可感知的殺意朝他迎面撲來。
木笙瞳孔一縮,眼睜睜看着男人把鐵釺擲過來,身體想躲避卻來不及反應。
一瞬間,鐵釺便飛至面前,擦過他的臉頰釘在院門上,顫顫悠悠發出嗡嗡的聲音。
一縷頭髮從他肩頭飄落,那鐵釺再靠近半厘米,他的脖子就被洞穿了。
木笙身體僵硬了好一會兒,回頭,才看到鐵釺死死釘在一隻擅長偽裝的變異毒蟲身上。
毒蟲的舌頭耷拉着,明顯是要攻擊他。
冷汗瞬間冒出來,他實在是大意了,蟲子離他這麼近他竟然沒有發現。
後退一步,木笙深吸一口氣,為剛剛想先下手為強的想法感到愧疚,男人想着救他,他卻誤解了人家的好意不說,還差點成了狗咬呂洞賓的蠢蛋。
男人從房門口走過來,木笙看到他的左腿有點跛,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一個瘸腿的瞎子,想在安置區活下去真的不容易。
想到管理中心那些人說起男人時的表情和語氣,木笙心裏有些不舒服。
“謝謝你救了我,我叫木笙,以後請多多關照。”木笙正視着男人的臉,認真道謝。
男人抬手,抓住了釘在門板上的鐵釺,慘白的手背青筋暴出,薄唇顏色又淡了幾分。
他在生氣,而且很憤怒。
幾乎是被困在男人和門板之間,木笙被他強烈的情緒衝擊到,心中一沉。
為什麼?不歡迎他嗎?
還是,不希望自己這幅樣子被別人看到?
“你……”沙啞的聲音飄入耳中,木笙回神,看到男人嘴唇動了幾下,卻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我……沒聽清,你可以再說一遍嗎?”
男人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手從鐵釺落到了木笙的肩膀上,手指動了動,勾住了他的領子。
然後整個人突然軟下來,栽進了木笙的懷裏。
木笙被壓得一個踉蹌,背靠在門板上,在男人滑落到地上之前伸手攬住了他的腰。
好重!
他喘了口氣,扭頭看向男人靠在他肩頭的臉。
比剛剛更蒼白了幾分,隔着黑布仍能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頭,他的額上和鼻尖沁出了幾顆冷汗,連呼吸都在顫抖。
已經完全失去意識了。
木笙提起一口氣,咬着牙把人撐起來,讓他整個人都靠在自己身上。
走到房門口,把半掩着的門推開,昏黃的陽光斜斜照進房間裏,讓他看清了房間裏的佈置。
房間裏靠着最裏面放着一張床,床上是疊放整齊的深黑色被褥,靠着床頭立着簡陋的衣架,一看便是從垃圾山撿來材料自己做的。
對着床的牆邊擺着一個衣櫃,兩者之間的空間被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佔據,靠近門立着三層的木架,架子上是各種瓶瓶罐罐,散發著一股苦澀的怪味,幾個營養劑雜亂擺放在木架角落裏。
最後便是靠着窗戶的操作台,檯子上堆滿了木笙不認識的各種工具和材料。
房間裏沒有開燈,窗帘緊緊拉着,只有開着的門放進來一絲亮光,襯得內部更加壓抑暗淡。
木笙拖着男人繞過桌子把他放在了床上,拉過疊成豆腐塊的被子給他蓋好。
環顧一下房間,沒有發現診斷儀,木笙猶豫了一下,打開智腦搜索附近的醫院。
最小的診療室位於B區,醫療師出診起步價3000比克幣。
比可幣和積分可以一比一兌換,然而他身上的積分為了分房子全都花出去了,現在身上只有幾百比克幣。
可是……
看着冷汗連連的男人,木笙猶豫了,畢竟救了他一命,難道就這麼看着男人在昏迷中還承受着如此痛苦?
此時,剛剛還毫無意識的男人突然顫抖了一下,然後整個人抱着左臂躬身縮成一團,頭頂着牆壁,喉中溢出了細微但是痛苦的輕哼。
木笙心中一緊,側坐在床上,伸手扶住痛到想要撞牆的男人,將手墊在他的額頭上。
“馬上就不痛了,忍一忍。”縮成一團的男人看起來可憐兮兮,木笙不禁輕聲哄道,同時精神集中,體內異能發動,溫和的氣息瀰漫在有些陰冷的房間內,就像清晨的陽光一樣溫暖乾淨。仟韆仦哾
男人停止了掙扎,呼吸漸漸平緩,身子也舒展開來,右臂卻仍然蜷在身前沒有動彈。
木笙臉色有些蒼白。
他的精神力還是太弱,能操縱的能量範圍太小了。
等腦海中的刺痛漸漸消失,木笙才起身,把男人彆扭的姿勢調整好,抿抿嘴,輕輕拉開了一直緊緊裹在男人身上的斗篷。
斗篷下是黑色的長袖襯衣,木笙把他的右手輕輕拉出來,將衣袖往上面拉開,露出了纏滿了繃帶的右手臂。
白色的繃帶已經被滲透,滿是斑駁的黑紅色痕迹,木笙打開燈,從木架上拿了新的繃帶和裝着傷葯的瓶子,打了熱水,然後才小心翼翼將繃帶打開。
露出的傷口讓他心裏一緊。
兩道深可見骨的傷□□錯着從肩部蜿蜒至手腕上方,傷口泛着黑色,肉微微翻卷,沒有絲毫癒合的跡象,而且傷口由於剛剛扔鐵釺的動作又裂開了一些,黑紅色的血液慢慢滲出來。
這是在長期暴露在輻射中,細胞大面積損傷導致的傷口無法自愈,這樣的傷會逐漸向周圍擴散,而且這種情況往往伴隨着臟器損傷和衰竭。
男人傷得這麼重,想要徹底治癒,必須用積分從醫院兌換治療倉和對應藥物。
木笙算了算,在繁育中心就算是再干半個月,也拿不到全套的設備,只能先兌換抑製藥物暫時抑制傷口的擴散,慢慢攢積分。
只是鄰居的胳膊好像撐不到那個時候,再拖幾天整條胳膊都要壞死了。
木笙用熱水將傷口周圍的臟血小心擦去,然後把特製消毒水噴在傷口上,最後撒上藥粉,用繃帶纏好。
那藥粉唯一的作用也只是讓繃帶堅持的時間長一點,不會馬上被黑血浸透。
必須要想辦法賺積分了。
嘆了口氣,他看着門外漸漸黑下來的天色,給男人蓋好被子便走出了他的房間。
兩扇門隔了兩米,他用指紋打開屬於自己的房間,在牆邊摸索到開關,按了下去。
白色的光瞬間照亮了房間,這間房和隔壁佈置差不多,靠牆放着一張床,旁邊是床頭櫃、衣櫃,和隔壁一樣,房間中央是一張桌子,窗戶下擺放着操作台。
只是操作台上除了角落的水池,什麼都沒有。
在角落裏找到清潔工具把房間打掃一遍,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木笙打開智腦,查了一下自己的賬戶,還有四百多比克幣,正好夠出去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沒有做飯的工具,他倒是可以餓一晚上,可是隔壁還躺着一個病號呢。
他把門鎖好,打算去附近的超市買些材料回來做飯。
剛關上門,他便聽到隔壁傳來一聲響,好像是什麼東西摔倒了地上。
木笙趕緊推開半掩着的門,藉著微弱的光看到男人俯在床頭,右手手臂耷拉在床邊,想要拿起落到地上的水杯。
“別動!”,他快步走到床邊,伸手扶住了男人的肩膀,“你胳膊上的傷口會擴大的。”
他撿起地上的杯子,洗乾淨后重新接了杯溫水,遞到男人面前。
男人抬頭面對着他,沒有動作。
雖然知道男人是個盲人,木笙還是有種被死死盯着的感覺,他咳了一聲,把杯子湊到男人嘴邊:“你不是要喝水嗎?”
“你為什麼會來這裏?”男人突然問道,聲音低沉,略微帶着些沙啞。
木笙愣了一下,安置區的人都是別的星球犯了罪逃過來的,男人是擔心他人品不行?
“其實我是個好人,真的。”木笙把水杯往前湊了湊,男人皺着眉往後仰頭,嘴唇還是被杯子裏的水潤濕了。
看着男人猶豫了一下,開始小口喝水,木笙才繼續說。
“我……我未婚夫有了心上人,非要和我解除婚約,我一生氣……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語氣凄涼。
男人身體有些僵硬。
戲精附體的木笙沒有發現異常,厚着臉皮開始胡謅,越說越來勁:“他外出打拚,我為了等他苦守寒窯好多年,結果功成名就的負心漢竟然帶回來一個嬌滴滴的美人,你說,這種事情我能忍嗎?”
“當然不能忍啊!”
噗——
男人一口水噴出來,臉色恍惚,彷彿聽到了什麼顛覆三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