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就這麼一晃神的功夫鰱魚的一面就烤糊了,季誠趕緊把魚翻面。魚烤好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季誠蓋了幾個粗樹枝把火種留好,把沒烤糊的一面撕下來一大塊遞給樹下的人,少年的頭髮散在肩頭,季誠乾咳一下道:“還有些燙,你吹一下再吃。”
林哥兒從來莊子的頭一天,就在地里幹活基本沒吃什麼東西,兩天沒進食,他狼吞虎咽的吃着烤魚。
“你慢點這魚刺多,別卡了嗓子,這還有很多夠吃,”季誠道:“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哥兒哪有名字,不過是姓什麼就叫什麼哥兒,有名字的都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已經有兩年沒聞過肉味的林哥兒,被烤魚香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他嘴裏含糊着說:“姓林...林哥兒。”
林哥兒吃的着急鼻頭都紅了,季誠也大概猜出來一點原因,他不禁感嘆,古代的孩子還真是苦,要是在現代,大部分十六七的孩子都還在上高中,青春姿意無憂無慮。
原汁原味的烤魚,雖說沒有現代加工的那麼香,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一條大魚被他倆的吃只剩下首位,季誠看着林哥兒也吃的差不多了,他站起來說:“我去把火堆挪到這邊來。”
林哥兒拒絕的話就在嘴邊,卻不知該怎麼說出口,這個島上雖然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但是他心裏的大防還是有的,私下裏從來沒和男子坐的這麼近過。
要不然剛才他也不能讓季誠一個人收拾魚。
等季誠把火堆挪到樹旁的時候,林哥兒卻不在樹下,天已經全都黑下去了,他剛要去找林哥兒,人就回來了,手裏還握着一把草。
“快來烤烤火,”季誠道。現在這個世界是八月底,白天炎熱晚上的風還是很涼的。
林哥兒還坐在原來的那個位置,季誠看着他用兩塊石頭把手裏的小薊草磨碎,然後遞給自己,“這是?”
“治傷的,”林哥兒指了指季誠胳膊上的傷口。
他現在的身上大小不一的刮傷,有一些已經發紅。原來他剛剛是給自己弄草藥去了,季誠笑着說:“謝謝你,這個直接塗上就行?”
“嗯,會有一點疼,”林哥兒不太敢看季誠。他長的挺白凈濃眉大眼的,農家漢沒有長成這樣的。
上輩子季誠是吃村裏的百家飯長大的,從小沒少挨揍讓人欺負。年紀夠了就去了部隊上,六年的武裝兵生涯,什麼樣的傷痛沒經歷過,上藥這種就跟蚊子咬沒什麼區別。
季誠身上最深的兩個口子在腿上,胳膊上的處理完之後,他看着扭着脖子假裝看一邊的林哥兒,搖搖頭笑了下,背過身撩起衣袍處理腿上的傷口。
人不大心思還不少。
林哥兒看着這人的背影,他聽說過季誠是個讀書不用下地幹活的,還聽說他愛去找花樓里的姑娘喝酒,在那裏喝酒最少也要半吊錢,真是個敗家子!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竹筏做好,把自己帶離這裏,眼下也只能指望他了。林哥兒想趕緊回去,地動了,不知道家裏怎麼樣,姑姑有沒有受傷。
漆黑的天一顆星星都沒有,聽着湖水拍岸的刷刷聲,疲憊不堪的季誠看了眼對面的人,林哥兒緊緊抱着胳膊好像是睡著了。
大昭朝明德三十五年,二皇子梁恆鬥倒了他大哥梁軒,終於坐上了東宮太子的寶座,可就在冊封的第二個月,西北的雁鳴山就地震了,這放到現在的□□,在過去就是天罰,尤其是在太子即為的第二個月,這明顯就是上天對這位皇位繼承人不滿意。
一干大臣鉚足了火力開始向新鮮上位的太子梁恆開炮,幾個成年的皇子本來就斗得都跟烏眼雞似的,這一來更是瞅准了機會使勁下黑手。
二皇子梁恆剛剛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坐上了夢寐以求的位置,腚還沒捂熱,就被天罰弄的措手不及。
各方人馬你方唱罷我方登場,就是沒人想起雁鳴山受災的百姓。雁鳴山是大昭西面最大的山隘,西北十五寨只要過了雁鳴山,就能進入大昭的腹地直取京城。
可以說雁鳴山脈就是大昭朝西天然的衛兵,而豫州城背靠雁鳴山,緊鄰着最大的內陸河,自古就是西北最重要的經濟中心和交通要塞。
而此時易守難攻的百年城池城門緊閉,城裏混亂不堪,五皇子梁琪梁燁站在城樓上,把手裏的金疙瘩扔給親衛道:“用我的腦袋保他的腦袋,你去告訴郭霖,我不管他那的地動有多嚴重,只要有活着的三天之內就算是爬也得給我爬到豫州來。”
梁燁剛剛扔的就是他的王印,作為皇帝的第五個兒子,梁燁既沒有顯赫的母族,也沒有受寵的母妃,他是明德帝酒醉意外的的產物,母親就是個普通的洒掃宮女,生完他就撒手人寰了。
因此明德帝格外的不待見他,因為只要看見他,就好像再提醒明德帝,看,你就是個喝多了酒連掃地的宮女都上的普通男人。
自小梁燁也就比普通人家的孩子過的好那麼一點點,從來也沒有人把他當回事,到了該上學的年紀也沒人能想起他來。還是明德帝祭天的時候,需要他帶着所有的兒子給上天磕頭,才想起有這麼個便宜兒子。這個時候他都已經十歲了,還大字不識一個。
也正是因為誰都沒把他當回事,他才能在吃人的后宮裏活下來。梁燁十三歲的時候身邊的麽麽七竅流血的死了,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在宮裏待下去了。
從他自請固守西北,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個年頭。
羌人已經連破三城,再有一日的時間就要兵臨城下,豫州城裏的守備軍三千人,加上陪他返京的三千人馬一共六千,要對上羌人的五萬人勝負立判,這五萬人里有一萬的騎兵精銳,可豫州必須守住,如果豫州失守那中原內陸就再無遮擋,以羌人的騎兵速度三個月之內必定打到皇城。
大昭百年內都未經歷過戰事軍事積弱,紙醉金迷早已如軟骨散一般腐蝕了大部分人的骨頭。一旦羌人瀕臨皇城那大昭危矣。
而此時季誠的粗簡版竹筏也已經做好,他找了兩個勉強能有一米長的門板,固定在竹子上面,他站在湖裏對還在岸上的林哥兒說:“我先上去滑一段試試。”
林哥兒聞言一愣,難以置信的瞪眼看他,他這是要把自己一個人扔在這嗎?
還沒等林哥兒回答,季誠就已經跳上竹筏,撐開水面就滑了出去,竹筏已經滑離岸邊十幾米,岸邊的人還是一動沒動盯着他的方向。
季誠在竹筏上左右用力,生怕哪裏不牢固,畢竟這個簡易的水上工具用載着兩個人,滑行將近十里的距離,他不允許出現一點意外。
檢查完畢,季誠把竹筏拖回來,左角有個地方不是特別牢固,他打算再固定固定,他把竹筏翻了個面,道:“補完這一塊,咱們再吃點東西就可以出發了。”
“你...”
季誠聽着林哥兒聲音顫抖語氣有些不對勁,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兔子一樣的眼睛,大滴大滴的眼淚淌了滿臉,季誠立馬站起來,他這兩輩子都沒哄過人,上輩子他只顧着努力賺錢一心撲在事業上,從來沒對那個女人動過心,哄人這事着實沒經驗。
他慌亂的想擦掉林哥兒臉上的眼淚,手舉到半空中又放下,這個世界裏哥兒和男人是兩個性別,他這舉動怎麼說都不和規矩。
“你...你怎麼哭了?”季誠道。
林哥兒不理他,蹲在地上把頭埋進膝蓋里,知道被姑父賣了他沒哭,被趙二根欺負他沒哭,就算是遇到了地動水龍,死了那麼多人他也沒哭。不知道為什麼本以為那個人已經扔下他走了,卻又回來了,他卻再也忍不住眼淚。
季誠急的不行,圍着蹲在地上的林哥兒繞圈,嘴裏嘟囔着:“你別哭呀,誰欺負你了,你告訴哥,哥替你揍他!”
這裏只有他和林哥兒倆人,誰能還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負他。
難道是自己?哪裏做的不對惹了人家?季誠心裏一陣懊惱,這哥兒到底是什麼生物,怎麼說哭就哭跟個女人似的,說他是女人也不全是,砍竹子的時候力氣一點也不比自己小,還從死人腳上扒鞋穿,膽子大的很。
“你別哭了好不好,哥給你烤肉吃啊?”季誠商量着。
林哥兒感覺好了些,他抬起頭鼻子眼睛都哭紅了,“你”剛說出一個字,鼻子裏就冒出個鼻涕泡。
巴掌大的小臉哭的像個小花貓一樣的人,季誠想笑卻不敢,這要再哭他可沒轍。
林哥兒囧的臉紅,他又頭低下去偷摸摸用鼻子蹭了下膝蓋,悶悶地說:“你不是走了嗎?”
“走去哪?”季誠可明白這小傢伙因為什麼哭的這麼傷心了,“你在想什麼呀,哥是那靠不住的人嗎?扔了誰也不會扔了你的,把心放肚裏吧。”
林哥兒把臉轉向一邊不看他,明明就想笑還硬裝。倏地一隻大手落在腦袋上輕輕拍了下,“你歇會,我去弄點吃的。”
季誠這兩天,把能烤的東西吃了個遍,好在都是些肉食,他感覺體力比剛穿過來那會好多了。
他在淺灘里抓了一條水蛇,摔死之後把死蛇藏在身體後頭問:“小林,蛇你怕不?”這兩天他都這麼稱呼林哥兒,在他的固有印象里那就是個男人,雖然小那也是小男人,什麼哥兒讓他覺得彆扭。
“不怕,”林哥兒沒敢呼氣,怕鼻涕泡再冒出來。蛇他怎麼不怕,可現下也沒別的吃的了,岸上的魚都臭了,他總不能讓季誠在湖裏抓魚吃。
“好樣的,就知道你不怕,”季誠樂呵呵地道:“那咱們早飯就吃烤蛇肉,我跟你說,這個蛇肉要是材料齊全,能好吃到你把舌頭都咬下來...”
季誠在湖邊扒皮清洗,林哥兒給火堆天柴,聽着那人碎碎念,心想他可真能說,那嘴怎麼一直不停,讀書人都這麼能說的嗎?
兩岸翠林聳立,季誠撐着竹筏看着沿途的風景,若不是現在的情況,他真想輕舟泛湖把酒言歡。
林哥兒坐在季誠站位的斜對角,那人說做在那裏最能保證兩個人的安全,還讓他抱了一塊大槐木,說是兩個人的分量不一樣,怕竹筏翻過去。
可林哥兒明白,就算遇上意外自己抱着槐木也不至於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