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被晨曦包裹的城樓外,一對男女相對而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沈絡歡歪頭盯了一會兒,覺得無趣,剛要牽着小白馬離開,誰知小白馬掙脫開韁繩,噠噠地奔向城外。
“誒......”
沈絡歡追出兩步,停了下來,掐腰嬌哼一聲,烈馬認主,說不定顧鈺曾將這匹馬送給過那個女子,被那女子拒收后,才轉送給她。
她才不要別人剩下的。想到此,小公主轉身就走。
城樓外,顧鈺聽見馬鳴聲,垂着的雙手慢慢抬起,推開了女子。轉身之際,被一抹絨白遮擋了視線。
小白馬停在他面前,揚了揚長長的脖子,隨即又靠向那名女子。
女子認出這匹馬是自己撿到的小馬駒,展顏一笑,“一轉眼,它都長這麼大了,你把它養的很好。”
顧鈺沒有接話,目光鎖着門洞之內,那抹一閃而逝的倩影。
“阿鈺,”女子指了指自己的馬車,“細軟有些多,麻煩了。”
說完,牽着馬走向門洞,飄逸的身影和絕美的臉蛋不知吸引了多少男子側目。
進出城門需要朝廷下發的路引,守城衛兵攔下她,女子柔柔一笑,拿出寫着自己名字的路引。
唐薈。
衛兵看看路引,又看看女子,再看向端坐在馬車上的大都督,終於反應過來,躬身抱拳道:“卑職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唐姑娘恕罪!”
悍威軍中誰人不知,薊州的唐姑娘是大都督恩人的義女。
當年年僅十七、鋒芒初現的顧鈺,被內廷的掌印太監排擠出司禮監,又在薊州一帶遭遇刺殺,幸得薊州總兵出手相救,帶回了軍中。
在顧鈺消失的兩年裏,宮中無人知曉他的下落。除了沈槿,也沒人在意他是否安好。
而在顧鈺消失的第二年年末,掌印太監奉旨前往薊州辦事,途中被一路人馬攔了去路,為首的人正是顧鈺。
兩伙人大打出手時,掌印太監調轉馬頭準備逃走,被顧鈺以□□挑開發髻,他的脊梁骨也被顧鈺一腳踩碎。
此舉激怒了掌印太監在朝中的兩位好友,一位是驃騎大將軍鄭風,另一位是禁軍統領張銘。
可涅槃歸來的顧鈺早已不是當年的青澀少年,他的背後有了薊州總兵的扶持,無人再敢小視。而那位神秘的薊州總兵,是叫人聞風喪膽的存在,可顧鈺後來的種種表現,比薊州總兵有過之而無不及。
薊州總兵已過了不惑之年,仍未娶妻生子,身邊只有一個從小帶大的義女,正是這位唐薈姑娘。
衛兵哪敢怠慢,趕忙放行,“唐姑娘請。”
唐薈翹起紅唇,“小哥長得挺俊俏。”
“......”
被姑娘家當街調戲,衛兵嚇得一抖,“唐姑娘說笑了。”
唐薈掩唇笑了笑,扭頭對顧鈺道:“阿鈺,你帶的兵真靦腆。”
女子笑靨如花,溫婉動人,可眼角眉梢含着戲謔,看上去多了幾分世故和老辣,也是,薊州總兵的義女怎會像一朵不堪風雪的嬌花。
許是嫌顧鈺駕車慢,唐薈跨上小白馬,拉轉韁繩,“阿鈺,我先進城溜達一圈,領略一下千古名城的風采。”
說罷,一夾馬腹,一騎絕塵,沿途不知揚翻了多少攤位。
沿途,顧鈺順道收了一回爛攤子,給了商販們一些補償,從始至終,那雙冷冽的眸中未掀起絲毫波瀾。
回到總兵府,顧鈺去往客院,見沈絡歡正與大喬切磋拳腳,不自覺放慢了腳步。
小公主拳法生疏,一直被大喬壓制,皺着眉不服輸的樣子叫人好笑。
顧鈺抱臂靠在月亮門上,面對院中的兩人,目光只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大喬扼住小公主襲來的拳,向下一掰,只聽小公主悶哼一聲。
大喬剛要奚落,卻見小公主身後閃現一人,抬起小公主的左手,掃向她的臉。
大喬向後躲閃,那人攬住小公主的腰,將人掄起,公主的雙腿“幻化”為銀鞭,劈了過來,帶起勁風,翻起衣裾。
“砰!”
大喬挨了一腳,連連後退,差點坐在地上,穩住身形后,氣得直跺腳,“大都督,你耍賴!”
適才,分明是顧鈺抱着沈絡歡使出了那一腳。
面對大喬的控訴,顧鈺放下沈絡歡,剛要開口,腳背一痛。
小公主狠狠踩了他一腳,面帶疏離地拉開距離,一點兒也不領情。
這一腳可讓大喬解了氣。
沈絡歡越過兩人,邁着秀氣的蓮步走向卧房。
對於小公主的反應,大喬撓撓頭,“大都督惹公主不高興了?”
顧鈺冷冷瞥她一眼,大喬噤聲,笑嘻嘻跑開。
顧鈺盯着緊閉的門扉,唇角的弧度漸漸綳直,走過去叩了叩門,“開門。”
卧房內,沈絡歡將門上了栓,又背靠門板做支撐,生怕門外的人破門而入,打破她的寧靜。
叩了半晌,門扉毫無動靜,顧鈺收回手,“今早出去了?”
不出所料,無人應答。
顧鈺又道:“不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我可以解釋。”
屋裏依然安靜。
顧鈺有些自嘲地道:“不聽解釋也行,出來用膳吧,廚役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小排。”
屋裏還是沒有動靜,顧鈺知道她在門后,淡淡搖頭,“我先走了,記得用膳。”
沈絡歡側耳貼在門板上,等腳步聲漸遠,才拉開門,逕自去往膳堂。
總兵府內沒有丫鬟,又不能使喚男丁,是以,凡事都要親力親為。
等進了膳堂,沈絡歡發現裏面坐着一個年輕女子,正是晨早見到的那個人。
唐薈坐在桌前,單手托腮,與廚役探討着糖醋小排的做法,聽見門口傳來動靜,轉頭看去,微微挑起眉梢,“你是......”
總兵府竟然有女人,還是年輕貌美的女人!
唐薈臉上露出一抹深意,等着沈絡歡回答。
沈絡歡沒回答,坐在她對面,盯着鐵鍋里的排骨。
鐵鍋里響起吱吱的爆油聲,很快,飯香溢滿整間屋子,勾起了人們肚子裏的饞蟲。
唐薈托腮看着對面的女子,直到把對面的人盯毛了,才勾起紅唇,“快說,你是哪裏冒出來的?”
沈絡歡瞥向她,“京城來的。”
沒等唐薈反應,廚役端着飯菜走來,笑着給唐薈介紹:“這位可是大都督的貴客,唐姑娘還要行禮才是。”
唐薈彎起眼眸,“你倒是說啊。”
廚役放下碗筷,恭敬道:“這位貴人乃是嘉寧公主本尊。”
唐薈愣了一下,怎麼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嬌美清純的小丫頭就是被困在深宮的嘉寧公主。她站起身,大大方方作了一個揖,“臣女唐薈參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萬福金安。”
對方示了好,沈絡歡也沒想擺架子,何況,如今的她哪裏有架子可擺,“坐吧。”
唐薈敲了敲手指,好笑地問:“公主不問問臣女是誰?”
比起知道她是誰,沈絡歡更想知道她是不是顧鈺的相好,以及告誡她離顧鈺這個花心大蘿蔔遠一點兒。
這時,顧鈺走進膳堂。
一見到他,沈絡歡立馬起身準備離開,卻被顧鈺扣住手腕。
沈絡歡冷眼看他,“鬆開。”
出乎意料,顧鈺很好說話地鬆開手,“我讓廚役給你熬了骨湯,一會兒喝些。”
沈絡歡沒有領情,冷着小臉離開。
看着拂動的門帘,顧鈺沒了食慾,吩咐廚役將他的飯菜端去書房。
被晾在一旁的唐薈伸腳攔住他,“阿鈺,你跟嘉寧公主......”
顧鈺邁過她的腳,走向門口。
唐薈咬了咬筷頭,沒有在意他的疏冷,他一直是這樣,對誰也熱絡不起來,同時,誰也捂不熱他。
用膳后,師爺請她去往客房歇息。
路過沈絡歡的客院時,唐薈瞥見那道倩影,問向師爺:“怎麼感覺嘉寧公主很討厭大都督呢?”
誰敢嚼顧鈺的舌根,師爺捋捋鬍子,笑眯眯道:“公主是被大都督要挾來的,心裏存了氣兒,才會這樣。”
這些年,唐薈遊歷四海,很少打聽朝堂的事,聽師爺解釋完,略有所思地看向那道倩影。
夜如潑墨,沈絡歡趁黑想去尋找趙修,想要與他商量如何帶走太子,可剛走出客院就被顧鈺堵在廊道下。檐下燈籠的光暈里,男子身着一身勝雪白衣,墨發半挽,與平時的高冷比起來多了一些溫雅的氣質。
“要去哪裏?”他問時,向前走了一步,將沈絡歡逼至鵝頸椅前。
有了上次的經歷,沈絡歡對他很是防備,邊後退邊握緊粉拳,“本宮想去哪裏需要跟你知會?”
顧鈺跨前一步,俯下身,手撐圍欄,將少女逼坐在鵝頸椅上,“你對這裏不熟,我怕你走丟。”
距離拉近,沈絡歡別開臉,看向廊外一排排翠綠色的圓柏,冷嘲道:“你還是多關心關心你的相好,別把心思用在其他人身上。身為宦官,有人願意做你的對食已經不錯了,你到處沾花惹草,對得起唐姑娘嗎?”
聽她講完一連串的話,顧鈺蹙起劍眉,再次俯身,靠近她的耳畔,“你是嫉妒了,還是在這說夢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