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52

第 52 章 52

顧舟山在鄉間小道上走着,走兩步看一眼旁邊的桓峰,走兩步又看他一眼。

桓峰被顧舟山偷偷看了好多次,終於給出了一點反應。他抬起手敲了敲顧舟山探頭探腦的小腦袋,遞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之前,是你又救了我一次嗎?”顧舟山捂着額頭,眼裏卻滿是笑意。

他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只記得自己被一個大浪濺了一臉的河水,再然後,他好像腦子就有點昏沉,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再一睜眼,自己便已經走到了河邊,差點一腳踏進奔涌的水裏,落得和那個被沖走的小木橋一樣的下場。

顧舟山使勁回想了半天,在那一段空白記憶里唯一記得的,就只有一道莫名讓人想起桓峰的青『色』光團亮起后,一個陌生男人的慘叫聲。

桓峰沒有說話,突然碰了碰他的手臂。

於是就連顧舟山手上那點莫名陰冷的感覺也再無蹤跡。

去往旅舍的回程比離開村子的要快得多,也許是大家心裏都很焦急,還沒有從差點被漲『潮』的河水沖走的餘悸中回過神來,也就不再像離開時那樣注意到身邊的濃霧以及其他奇怪的東西。

旅舍的大門正敞開着,老闆娘坐在一樓大廳的椅子上,背對着他們。

范昊看見老闆娘,當即就丟下行李沖了上去,正要跟她理論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卻見老闆娘率先站了起來,對着范昊破口大罵:“你們這些人怎麼回事?我後面的水罈子好好的,你們為什麼給我打碎了?知道我們這裏交通不方便,再去買一個水罈子運送到這裏來多不方便嗎?”

“而且屋子裏怎麼一個人都沒有,上樓敲門也不回應,你們是想逃跑吃霸王餐?”

范昊沒料到這個老闆娘還惡人先告狀,愣了半晌才怒道:“我沒找你麻煩就算好的了,昨天晚上有人掉進你們水缸里,你這裏安保工作怎麼做的?是不是偷偷把鑰匙拿了一份給其他人?”

兩人吵得正面紅耳赤,隔着一道牆的隔壁卻傳來了一陣拍手叫好聲:“有人掉水裏啦!掉水裏啦哈哈哈!”

老闆娘臉『色』一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停住了嘴。

聽到隔壁的老『婦』人的叫好聲,范昊更是被點燃了怒氣,走到隔壁去砰砰砰重重拍打着門。

周由雖然滿臉疲憊,但又害怕范昊做出什麼傻事來,趕緊跟了上去。

老闆娘不再像方才那樣盛氣凌人,她遙遙地看了一眼後院地上那堆水缸碎片,陷入了沉默。

一時間,門外隔壁吵翻了天,這邊卻陷入了一片死寂。

苗蓉蓉總覺得方才還咄咄『逼』人的老闆娘突然安靜下來,必定是有什麼原因的。於是她走了過去探聽起消息來:“李姨,這隔壁住的是個什麼人啊?”

老闆娘下意識哼了一聲,神情疲憊地回答道:“她啊,一個『迷』信的,無親無故的孤寡老人而已。”

“『迷』信?”顧舟山注意到了這個有點不同尋常的詞,想起了前一日他撿到的那一堆黃符紙。

“對啊。”老闆娘肯定了一聲,像是回憶起什麼來,“整個湖水村都『迷』信得很,周圍的大小神婆和道士都被請了個遍,聽說做了不少法事呢。隔壁崔老太更可以說是整個村子裏最『迷』信的人,一直說是有鬼要害她,幾十年沒有出過村子一步。但其他人都死了,就她一個還活的好好的……”

她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天上,繼續說道:“不過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來到這個村子的時間裏,基本都是太太平平的。倒是之前來過幾波客人,跟我反映過,似乎的確也遇到過幾次麻煩,我都以為是惡作劇,沒有理會。只是……”

“這麼多客人都這麼說過,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

老闆娘將以往的事情串聯了起來,一直以來都半信半疑的那個字在嘴邊轉了轉,終於還是被外面的聲響給打斷了。

這是老闆娘第一次聽到隔壁的崔老太,如此恐懼和仇恨的嘶啞叫聲。

顧舟山趕緊跑到門外,就見到隔壁那個緊緊關閉的房門已然打開,住在裏面那個脾氣不好還『迷』信的崔老太竟然走了出來,跟門外的周由扭打在了一起。

一旁的范昊看得着急,一直護在周由的身邊。

但那個崔老太力氣大得很,一點都看不出是個老人家,閉着眼睛『亂』打一通,連范昊一個成年男子都拉不住。

老闆娘走出來一看,急忙上前拉架。

但崔老太不停,嘴裏還念叨着:“張丹英!你終於來找我報仇了,你個千刀萬剮的,來啊,來啊!”

周由則尖叫着躲在范昊的身後,但迫於自己的頭髮被崔老太抓住了無法離開而不住地尖叫:“把她拉走,把她拉走!”

幾人趕緊上去幫忙,把崔老太拉開來。

這個崔老太還在老闆娘的手上掙扎,閉着眼睛什麼都沒看,手腳卻不停地在空中瘋狂地揮舞,嘴裏念着一些又快又晦澀的方言,好不容易被老闆娘拖進了屋子,關上了門,把人暫時關在了裏面。

就算隔着門,也能聽見崔老太用方言念着“張丹英”三個字,仇恨的聲音中夾雜了一點恐懼。

那個瘋瘋癲癲的崔老太折騰了許久,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那麼多精力,因為房門被老闆娘從外面緊緊地扣住了,她沒辦法從裏面出來鬧事,又或者是終於折騰得累了,這才慢慢在門后安靜下來。

周由在一旁又急又氣,梳理了兩下被抓得凌『亂』的頭髮,嘴裏嚷嚷着要離開這裏。

老闆娘一急,一把拉住了一直在一邊看戲的顧舟山:“你們別急,別走,那個老太太就是個瘋子,我之後就跟村長商量讓她去別的地方,絕對不在你們面前出現了!哎呀,村子裏景『色』還有很多的,不要急!那水缸我也不要你們賠的,你們再多玩兩天!”

邊上這個後生,白白凈凈的,一看就是很乖巧的那種。

抓他,准沒錯!

顧舟山這才是飛來橫禍,真的想大聲告訴這位阿姨,你真的抓錯人了!我跟他們倆根本不是一夥的,抓我也沒用啊!

還是苗蓉蓉站了出來,跟老闆娘說道:“我們正想跟你說呢,我們過來的那條路不是有座橋嗎,我們剛才從那兒回來。河水不知怎麼漲『潮』了,把橋都衝垮了。還有別的路離開這裏嗎?”

一聽這話,老闆娘先是笑了起來:“哎呀漲『潮』了,那你們在這裏多待兩天,管吃管住,放心!”

說了兩句,她才反應過來不對,笑開花的臉又迅速皺在了一起:“什麼,漲『潮』了?橋都被衝垮了?這……不應該啊,現在也不是漲『潮』的時間啊?”

老闆娘想了一下,先把所有人都推到了旅舍裏頭:“你們現在這兒好好休息,我去找村長問問情況!”

便一溜煙跑遠了,追都追不上。

周由紅着眼睛,氣憤地在屋子裏踩來踩去,但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她甩了甩沒法梳理而仍有些『亂』糟糟的頭髮,看着隔壁院子的眼裏透着一絲怨毒。

一旁的范昊也直呼倒霉,拖着行李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張丹英……”顧舟山湊近了苗蓉蓉,小聲問道,“我記得那個崔老太一直念叨這個名字,這是誰啊?”

“你說什麼?”聲音在顧舟山的身後響起。

顧舟山一回頭,就看到幾乎杵在他臉上的周由放大的有些泛着青白的臉,一雙瞪大的眼睛裏佈滿了扭曲而密集的紅血絲。

顧舟山扶着桌子,稍微往後退了兩步,然而周由又跟着靠近過來,慘白的臉杵在近處,眼睛緊緊盯着顧舟山。

他突然注意到,就算靠得這麼近,他也幾乎感覺不到周由呼吸出來的氣體,就好像……

好像周由是個沒有心跳沒有呼吸的人一樣。

顧舟山頭皮發麻,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兩顆尖尖的蛇牙幾乎要控制不住地伸長出來。

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往面前的不明生物上咬一口的衝動,小聲地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張……丹英。那個崔老太念的名字。”

周由這才慢慢仰起身來,緩慢地拔下了手上那顆剛戴上不久的戒指,舉在眼前仔細看起了戒指內側。

“張丹英……”她輕聲呢喃,“我媽媽就叫這個名字。他們都說,我和我媽媽長得很像……”

“但是她已經去世好久了。”周由似乎終於平靜下來,陷入了另一段關於回憶的情緒里。

苗蓉蓉有些驚訝地問道:“你媽媽,是這裏的人嗎?她認識剛才那個老人嗎?”

如果那崔老太和周由的母親認識並且有着深仇大恨,又把她認成長得相似的母親,那剛才發生的一切就都有原因了。

周由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媽媽去世得早,沒怎麼說過她以前的情況。應該只是巧合吧?”

周由說的最後一句話充滿了疑『惑』,可能連她自己都並不覺得這是巧合。

難道,周由的媽媽,以前真和這個偏僻的湖水村有過什麼聯繫?

周由想不通,又沒有再多想。

疲憊至極的周由已經叫上了范昊,一起把他們的行李帶到了樓上,回到了之前的房間裏。

在『潮』水退去,找到另外的離開村子的辦法之前,他們也只能繼續留在這個鬼地方了。

一樓大廳內,終於只剩下了三人。

苗蓉蓉一臉嚴肅地坐在桌子旁,一臉沉思:“這個張丹英,一定跟這個村子有關係。我有預感,這一定是個重要人物。”

“嗯嗯!”顧舟山贊同地點了點頭。

“這樣,我們去村子裏找人問問,比如那個村長,一看就在這裏住了不少的時間了,他肯定知道點什麼。”苗蓉蓉一拍手掌。

顧舟山使勁點着頭,表示非常贊同,而且說走就走。

然而顧舟山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還沒朝門邊走上兩步,就被身後一直沒吭聲的桓峰拎住了后衣領,一言不合地帶着上了樓。

這是什麼情況?

這位大佬不贊同她的意見嗎?

苗蓉蓉滿臉問號地坐在原地,沒敢吭聲。

“苗蓉蓉說,我們這會兒去找村長……”顧舟山微微掙扎了一下,但還是被桓峰輕鬆鎮壓,撈回了房間,一言不合就關上門,把他的外套和褲子脫了下來。

直到桓峰把衣服褲子都丟進盆里,放出水泡了起來,顧舟山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自己前面的衣服上不知何時沾了一大片藍『色』的污漬。

啊!

他想起來了!

之前在河邊的時候,河流上游一道大浪撲了過來,正巧濺了他一身的水。

即使現在差不多幹掉了,也留下了莫名的藍『色』斑塊,像打翻在衣服上的淺『色』顏料。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條河的水會有這麼深的顏『色』,但這樣一身走出去……

真是太難看啦!

顧舟山皺着眉頭把眼神從洗手池裏的盆里收了回來,落到了桓峰的臉上。

他似乎從桓峰看似淡定的眉眼間,也看出了淡淡的對衣服的嫌棄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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