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一堂課

“好了，咱們不提這些了。”褚老結束了這個話題，開始正式上課了。“那天在停屍房裏，你也感受過靈魂了。你說說看，在你的印象當中，靈魂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李就沒有馬上回答，靜靜的回想着這一年來對靈魂方面的探索。雖然一直進行的都是基礎訓練，但是在喬醫生的指導下，李就對靈魂理論方面進行了初步的接觸。在閑暇時間裏，他看了很多關於靈魂方面的書籍。但是不看還好，越看腦子越亂。這些書大多數都是在空談，很少有說到實質的地方。而且幾乎每本書的觀點都各不相同，還有很多相互矛盾的地方。李就看來看去也沒看出什麼門道來，索xìng就不看了。後來喬醫生建議他看哲學書，欣賞藝術品和聽音樂。喬醫生說，哲學，藝術和音樂是人類創作出來的最接近於靈魂高度的東西。不是說這三樣東西每一樣都要李就去鑽研，而是讓他選擇其中一項，作為摸索靈魂的門徑。

李就先從哲學入手，讀了不少哲學書。從老莊，孔孟，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開始，一直到二程，朱熹，王陽明，培根，盧梭，康德，黑格爾，海德格爾，把中外哲學書幾乎看了遍。雖然哲學理論思想學了不少，卻沒感覺到從這裏面能觸摸到靈魂，反而腦子更加亂了。一通哲學書看的他每天恍恍惚惚的，總是琢磨邏輯，方法，生命，存在這些大問題，在訓練中也總是恍神，讓蘇雲翼將他好一頓折磨。

眼看着哲學這條路是走不通了，李就又開始鑽研起藝術來。中國古代的書畫，瓷器，西方文藝復興以來的油畫，雕塑，包括各種建築，李就乘着總部提供的飛車滿世界轉，各大博物館看。還真別說，真被他悟出一點東西來，尤其是梵高和倫勃朗的畫，看着這兩位大師的畫作，李就能察覺出一點靈魂上的觸動。但是，只是一點觸動是不夠的。也許是李就沒受過什麼系統化教育的關係，對藝術的欣賞能力比較有限，試了一段時間之後，他還是放棄了。

無奈之下，李就轉向了音樂一途。之所以把音樂放到最後，不是因為李就最不喜歡音樂，而是太喜歡了，生怕音樂會讓他失望。李就從沒有學習過任何樂器，也不太愛唱歌，但是因為媽媽的關係，李就從小就沒少聽音樂。李媽媽是她那個年代裏為數不多的比較喜歡音樂的人之一。李就小時候一哭鬧，李媽媽就給他放音樂聽。這一招對小李就非常管用，只要音樂一響起，小李就馬上就不哭了，聚jīng會神的聽着。等長大了點，李媽媽仍然繼續培養李就的音樂素養。除了古典音樂之外，李就至今仍記得媽媽給他買的三盤磁帶。一盤是金曲集錦，內容包括伯蒂希金斯的《卡薩布蘭卡》，威猛樂隊的的《無心快語》，波尼姆演唱組的《巴比倫河》，克萊巴頓的《淚灑天堂》，jǐng察樂隊的《每一次呼吸》，剩下兩盤都是卡朋特的歌。這三盤磁帶在那個jīng神匱乏的年代伴隨了小李就很長一段時間，至今他仍然十分清楚的記得那三盤磁帶里的每一首歌。

但是長大以後，李就卻離音樂越來越遠了。在社會上混的這些年，每天在人，錢，事中打轉，根本沒時間靜下心來聽音樂。而且華國音樂越來越不和李就的口味。他看到那些娘娘腔的歌手和那些裝嫩的老女人都覺得煩，就更別提去聽他們的歌了。

喬醫生給李就找了好幾車（手推車）黑膠唱片，讓他從古典音樂聽起，包括中國和歐洲古典音樂，然後是美洲音樂，最後過渡到現代音樂。音樂並沒有讓李就失望，從音樂當中，他終於觸摸到了靈魂的模樣。尤其從是莫扎特，舒伯特和貝多芬的作品，還有60年代的迷幻音樂，比如大門，甲殼蟲和滾石樂隊這些音樂當中，李就覺得他知曉了一點靈魂的本質。

“師傅，我認為，靈魂就是思想，觀念，情緒的綜合體。”

“這就是你一年來探索得到的結論？”

“嗯……包括上次觸摸到靈魂本體時得來的感覺。”

“嗯……”褚老欣慰的點了點頭，他覺得這個徒弟的悟xìng還是滿強的。

“你的觀點是正確的，卻不夠不全面。不過你不要灰心，靈魂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她有本質，卻不能夠下定義。要億萬人來說，就會有億萬個對靈魂的看法。千百年來，無數流派，無數人想要給靈魂下一個定義，但是直到今天，靈魂仍然沒有一個統一的定義，因為從不同角度去看，會得出不同的結論。我們魂師一脈，只研究靈魂，不去定義靈魂，這就是我們魂師一脈對待靈魂你的態度，是從老祖宗那裏傳下來的。我們魂師一脈授徒，向來是口口相傳，不立文字。我教你一個小法術，靈魂記憶術，以後上課的時候，你就用這個法術來記錄課堂內容。”

說著，褚老把手放到李就的頭上，向他的靈魂發出了一段信息。李就按照信息上說的聯繫了幾遍，很快就掌握了這個法術。說是法術，實際上就是一種運用靈能力的技巧，能讓李就在短時間內使jīng神高度集中，詳細記錄下看到聽到感覺到的內容，並且永遠不會忘記，可以隨時回想起來。但是記住了並不代表就掌握了，學習消化的過程還是免不了的。

傳授完‘法術’，褚老接著說：“宇宙當中的萬事萬物，時間，空間，質量，速度，都是一種能量，靈魂也不例外，她也是一種能量。這種能量可以表現為一段電磁波，也可以是具現化的jīng神，可以是一種信息記錄體，也可以是像你所說的思想，情緒，觀念的混合體。人們對靈魂這個問題已經研究了成千上萬年了，但是直到今天，仍然不能一窺全貌。從任何一個角度對靈魂妄加定義都是狹隘，偏執的。現今很多對靈魂的定義，充其量只能說是一種對靈魂的理解罷了。很多人以為靈魂只是抓在手中的那個小瓶子裏的東西，那是不過是靈魂所表現出來的一小部分。很少有人能真正認識到靈魂的作用和力量。”

“縱觀現今各個門派對靈魂的理解，基本上大同小異。你想要了解的話，我這裏有書，回頭拿給你，你回去自己看就行了。以後書還是要多看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我今天主要給你講講靈能界在靈魂的產生和消亡上面的認識。對於靈魂的產生，基本上有三種觀點，外力說，物質說，母體說。

“外力說認為，靈魂dúlì於物質而存在。天地之間到處飄散着靈魂的碎片，在物質形成之後，這些靈魂碎片慢慢的聚集到物質上面，聚集的足夠多了，就生成一個靈魂。這種觀點認為，靈魂並不是來自於物質，也不需要依託於物質，靈魂和物質都是相對dúlì的。

“物質說認為，靈魂來自於物質，產生於物質，沒有物質，就沒有靈魂，靈魂不能dúlì於物質而存在。物質有了靈魂就是活的，反之就是死的。至於產生的原因則多種多樣，總而言之，靈魂產生於物質，且小於物質。沒有靈魂，仍然可以有物質，而沒有物質就沒有靈魂。

“母體說認為，世間的靈魂都來自於最原始的一個母體，然後不停的分裂。在母體誕下後代的同時，也會把自己的靈魂分裂出一絲，寄於後代體內，然後這一絲靈魂隨着物質的生長也慢慢的生長，也會隨着物質的老化而老化，最終死亡。這種觀點認為靈魂和物質是共生的，相互依存的。”

“關於靈魂的消亡，也存在着三種觀點，與生成的三種觀點相對應，分別是分解說，消散說，死亡說。

“分解說認為，靈魂脫離物質之後，就會重新分解成靈魂碎片，飄蕩於天地之間，等待下一次的組合。這些靈魂碎片或大或小，或強或弱。而且各自都有不同的地方，沒有任何兩片是一樣的，所以世界上也沒有兩個完全相同的靈魂。

“消散說認為，只要靈魂依附於物質，就會一直存在下去，但是每換一個寄存體，就會消磨一層力量，直到完全消磨光，就消失了。如果沒有寄存體的哈，靈魂會在天地間飄蕩一陣子，這個時間與靈魂的強大程度成正比，但是一旦消散，就完全消失了，化為了最微小的物質，再也沒有復活的可能xìng。

“死亡說認為，靈魂是有生長周期，這個周期與這個靈魂的經歷和力量有關。如果一個靈魂的經歷越豐富，力量越強大，存在的時間就越長，而且即使不依靠**，也能繼續存在下去。但是和**一樣，再強大的靈魂，也要面對死亡，不可能永遠存在下去。但是如果一個靈魂足夠強大的話，即使死亡了，在滿足某些條件的前提下，是有復活，或者叫重生的可能xìng的。”

“靈能界除了這六種觀點之外，還有其他很多學說，這六點只是信奉的人最多而已。靈魂理論研究方面，路徑太多，角度太多，方法也太多了，在理論上，我這個師傅其實也幫不了你什麼忙，全看你自己的興趣和愛好了。每個人在浩瀚如海的靈魂知識面前，只是一個小小水滴。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正因為靈魂存在於每個人的身體裏，人們才不能客觀公正的對他進行研究。但是不管你以後怎麼進行靈魂研究，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比如我剛才所說的六大學派之間，就一直相互辯論，相互印證，誰也說服不了誰。雖然靈魂能力者之間的爭鬥向來是要文斗不要武鬥的，但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學說是正確的，歷史上有很多靈魂能力者草菅人命，濫殺無辜。徒兒，你一定要記住，每個人的靈魂只屬於他自己，和他心甘情願付出的那個人。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無端佔有別人的靈魂，不管那個佔有者是多麼偉大，也不管他想佔有的那個靈魂是多麼渺小。這是每一個靈魂能力者不可跨越的底線。你將來不管遇到什麼情況，出於什麼目的，站在什麼立場，都要牢記着一點。這是我們作為一個靈魂能力者的第一準則。”

“靈能者想要殺人太容易了，高階靈能者殺人連手都不用動，一個眼神就能剝奪別人的靈魂。正因如此，作為一個靈能者才要嚴守慎殺這條鐵律。你的天賦潛力是我平生僅見，這是個好事，也是個壞事。力量獲得的太容易了，就會缺乏對力量的尊重，產生驕傲自滿這些負面情緒。為師不是禁止你殺人，而是要你記住：靈魂面前，人人平等。靈魂只有力量強弱，沒有高低上下，你要像尊重自己的靈魂一樣去尊重別人的靈魂，只有保持這種心態，你才能在靈能修鍊這條道路上走得更遠。這個道理你現在也許理解不了，但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雖然超能者的身體比普通人要強壯很多，但是褚老畢竟年紀大了，李就怕他話說多了累着，趁着停下來的間隙，趕緊端茶遞水，敬煙點火，看着褚老抽着煙，jīng神頭還挺旺盛，沒有一點疲憊的的跡象，才開口問道：“師傅，那麼在什麼情況下才能出手呢？”

褚老一遍吞雲吐霧，一遍說到：“我們魂師一脈遵守着五殺準則。除了在保護自己和他人xìng命的情況之下，只要一個人犯了這五條大罪中的任何一條，我們就可以出手剝奪他的靈魂。第一條：殺人罪。曾經奪走過他人xìng命者，可殺。第二條：忤逆罪。不孝順父母者，不報答養育之恩者，可殺。第三條：欺騙罪。以欺騙之手段傷害到他人靈魂者，可殺。第四條：背叛罪。通敵資敵者，恩將仇報者，可殺。第五條：行為罪。一個人的言論，行為，即使沒有造成事實傷害，但是已經對多人生命安全造成了威脅，可殺。但是你要記住，遇事不要妄下論斷，一定要調查清楚再行動。我們魂師由於本身能力太強，非常容易生出驕傲自滿，甚至輕視他人生命的情緒，所以即使你遇到了犯下五殺大罪之人，也要審慎，不要衝動，不要輕易出手。我們剝奪別人靈魂的同時，也會傷害到自己的靈魂，而這種傷害一旦造成，就很難癒合，所以一定要慎殺。”

李就鄭重點頭應到：“師傅教誨，徒兒一定緊記於心。即使是為了自己，往後徒兒也一定不會輕易出手傷人的，請師傅放心。”

褚老捋着鬍子說：“你要記住說過的話。我看你身上戾氣深重，將來殺伐之事必定少不了。徒兒，你要記住：傷人就是傷己，殺人就是殺己。你只要每次出手之前多想想這句話就行了。我們魂師啊，哪個也沒少殺人，哪個也沒少救人，但是到老了，沒有不後悔的。有的是為了殺人而後悔，有的是為了救人而後悔。不瞞你說，在為師看來，有時救錯了人，比殺錯了人後果還要嚴重。現在跟你說這麼多也沒用，你也理解不了。咱們魂師的修行，靠悟xìng比靠聰明的地方多。往後的修行路上，你自己悟吧。”

李就點頭稱是。的確，褚老說的有些話，他是理解不了。李就沉思了一會，回味了一下師傅說過的話，問到：“師傅，您剛才說的那些觀點，咱們魂師一脈贊同的是哪一種呢？”

褚老摸着鬍子笑着說：“都贊同，也都不贊同。”

“都贊同也都不贊同……那不成了疑心病了？”

“哈哈哈……”褚老大笑道：“這可不是疑心病，是我們當代魂師的學術哲學。以前呢，我們魂師一脈有自己的一套理論。三魂七魄你聽說過吧？三魂者，天魂，地魂，命魂。七魄者，天沖，靈慧，氣，力，中樞，jīng，英，又名屍狗、伏矢、雀yīn、吞賊、非毒、除穢、臭肺。但這些都是過時的理論了。經過幾百年的不斷實驗，我們的理論已經和國際上的主流理論融為一體了。我們魂師一脈對於各種理論都抱着學習，使用，懷疑的態度，不完全否定任何理論，也不完全相信任何理論。咱們魂師一脈向來對理論關注的不太重，注重的是使用靈能力的技巧。”

說到這裏，褚老賣了個關子，停下不說了，端起茶杯細細品起了茶。褚老最後這句話正好搔到了李就的痒痒肉上。他進行了長達一年（虛擬艙里十幾年）的基礎訓練，雖然教官是蘇雲翼這樣的大美人，但是他早就開始對自己超能力的想像了。李就也明白，大聯盟和師傅這種安排目的就是要殺他的xìng子，把他磨練的更加成熟穩重，所以一直耐着xìng子進行着訓練。此時終於碰到正題上了，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雙眼放光，催促師傅到：“師傅，您快說說吧，徒兒快急死了。”

褚老非常了解李就的心態，他故意賣關子就是要看李就這種窘態。此時達到目的了，他也不為己甚，得意洋洋的捋着鬍子說：“咱們魂師一脈之所以能夠傲立江湖，考得就是獨到的靈魂分解技巧。我們可以把靈魂拆分開，分成單獨的幾個部分，然後再重新組合回去。其他的靈能者流派有的可以做到拆分，但是卻做不到組合，或者組合之後會出現問題。在靈魂分解能力上，我們魂師一脈是首屈一指的。”

“哦……”李就想了想，問師傅：“那麼咱們能做到分解自己的靈魂嗎？”

褚老笑着說：“這個問題問的好。答案是能，但是很難。分解靈魂本身就很難，分解自己的靈魂，相當於提着自己的頭髮把自己拉起來，更是難上加難啊。歷史上只有寥寥幾位大能能夠做到這一點。”

“師傅，您能做到這一點嗎？”

“唉……”褚老自慚的一笑，“我已經無限接近了，但是還差一線。不過，你能。”

“我能？”李就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說：“師傅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何德何能啊……”

“不，”褚老放下了笑容，斬釘截鐵的說，“你雖然現在不能，以後一定能！”

李就看師傅突然間嚴肅起來，不禁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