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三拼雞
今年春節與新曆新年尤其相近,相隔不過小半個月,元旦放假剛剛結束不久,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春節假期了。
只是放假與不放假,對於譽臻到底是沒有什麼區別。她終日窩在明成華府里,要不是家政阿姨提前採買了食材回來,跟譽臻商量着提前幾天放假,她都還沒有意識到春節要到了。
譽臻自己並不覺得宅家煩悶,只是王雅泉要她陪着去試婚紗做禮服,三天兩頭來明成華府將她帶出門去。
王雅泉玩性大,路過商場一個新開的陶藝DIY,見男老闆長發扎個小辮子,頗有兩分姿色,還拉她進去硬是報了個陶藝班,一周三天報到。
兩個大人跟一幫小孩子一起窩在小桌小凳裏頭玩泥巴,譽臻兢兢業業搓泥球,王雅泉的眼睛直往老闆身上瞟。
“你現在一天到晚都不在明成華府,聶聲馳沒說什麼?”
譽臻半天沒回,王雅泉忍不住碰了碰她手肘,這一碰,倒害譽臻把手上剛盤好的陶泥條給扯斷了。
王雅泉樂了:“真這麼喜歡玩泥巴?跟小孩子似的。”
長桌對面三五個小不點齊齊抬頭,瞪着王雅泉手裏那團半天看不出形狀的濕答答泥團。
王雅泉憋笑:“玩你們的,玩你們的。”
譽臻手裏東西被碰壞了也沒生氣,只將小部件重新做一遍,問道:“你剛說什麼?”
“我說,聶聲馳怎麼沒找你?一天到晚不沾家。”
譽臻仔仔細細把搓好的零部件粘到主體上,回答道:“春節了,他回聶家去了,這些天只有我自己在明成華府。”
王雅泉用乾淨的手腕托着下巴:“電話呢?微信呢?”
譽臻遞她一個無聊眼神:“我跟他?得了吧。又不是談戀愛。”
“是有人在追臻臻姐姐嗎?”
對面一個小女孩抬頭來,臉頰下還沾着點泥巴印子,小花貓一樣。
譽臻笑着擦了擦手,抽了張濕紙巾,伸過去替小女孩擦了擦臉頰。
王雅泉看向小女孩,嗤笑一聲:“你個小不點知道什麼追不追的?”
“我們‘小孩子’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小女孩努努嘴,擠了擠眼睛,低聲道:“我就知道你在追秦老師。”
王雅泉嘖嘖,正要伸手拍小女孩的腦袋,譽臻倒是把她的手攔住,對小女孩笑得溫柔,說:“圓圓,雅泉姐姐不是在追秦老師,雅泉姐姐有男朋友,快要結婚了。”
小女孩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手擋在嘴巴前,放下來的時候臉上又多了個泥巴印。
“噢!你養備胎!”
王雅泉:“……”
直到王雅泉開車送譽臻回明成華府的時候,她還在為那個叫圓圓的小女孩那句話嘖嘖稱奇。
“現在的小孩子也太早熟了點。知道的這叫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譽臻沒應聲,倒是隨手指了指窗外說:“雅泉,靠邊停了一下吧,我去買杯紅糖薑茶。”
王雅泉嗯了聲靠邊停下,卻沒讓譽臻下車,自己去給她買了杯回來。
看見譽臻把薑茶貼着腹前暖着,王雅泉皺了皺眉頭問:“以前也痛嗎?宋知行舅父是中醫那邊的,上回看我臉色不太好,抓了兩帖葯,還挺好。改天帶你去看看?”
譽臻揶揄:“這就用上新婦紅利了?”
“可別了吧,生意這一掛的紅利吃得着吃不着兩說,行醫那一支的紅利,我可想能少吃兩回是兩回。”
譽臻笑笑:“沒事,就最近吃了一回緊急葯,周期亂了。”
王雅泉呸了一聲,罵道:“聶聲馳這個狗東西。”
譽臻側身面對駕駛座靠在頸枕上:“我眯一會兒,等會到了你叫我。”
王雅泉點點頭:“睡吧。”
紅糖薑茶往外一絲一絲透着暖,車開得平穩,雖然疼,但譽臻卻是真的睡著了一小會兒。等醒來的時候,還是王雅泉推着她肩膀將她叫醒。
車窗外頭是明成華府並無錯,只是並沒有到樓下,而是還在小區外頭。
車窗往下降,司機彎腰探身過來,說:“聶先生說,讓我來接譽小姐去聶家吃飯。”
車門已經開了鎖,卻並沒有打開,王雅泉先狐疑開口:“聶聲馳想什麼呢?”
譽臻打開抱着的薑茶喝了一口,問:“是聶聲馳親口跟您說的嗎?”
司機下意識要點頭,卻突然一頓怔愣,正要開口:“譽小姐……”
“算了,他怎麼想是他的事。”譽臻自顧自說了句,扭頭面向王雅泉,又說道:“我到了再跟你說。”
“哎你……”
譽臻推門下去,只握着手中一本餘溫尚暖的薑茶,上了聶家派來的車,朝王雅泉揮揮手,這就把車門升了上去。
司機坐進車內,譽臻說:“我先睡一會兒,您開慢點。”
司機應聲,將車中音樂都停掉。
車行緩慢穩當,譽臻卻只眯着眼睛,睡夢再不來。
聶家遠離市中心,背靠燕都北面群山,從明成華府過去都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更別說晚高峰時車流擁堵,儘是從城市心臟往外奔涌的新鮮血液。
外頭車流聲漸漸不可聞,譽臻睜開眼來,茫然看着窗外景色,日落西山時分,餘暉下連群山蒼翠都帶着暖意。
車沿路開進去,穿過入口燙金鐵門,繞行巡視沿路各式別墅庭院,終於在其中一座前停下。
門口已經有傭人在等待,車一停穩,立刻上來開門迎候。
“是譽小姐吧?”
譽臻瞧她一眼,點點頭:“我是譽臻。”
傭人領着譽臻往內走去。別墅正門前開闢了一片院子,常綠灌木匆匆,腳下半月形鯉魚池,通向正門的小橋之下,金黃火紅鯉魚結隊一樣,從院子的這頭游到那一頭,又失了記憶一樣游回來。
門開着,傭人領着她在玄關處換了室內鞋。
說話聲從屋內深處傳來,似是還有孩子的笑聲。
傭人轉身面對譽臻,正要說話,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丫頭突然從屋內跑出來,手裏還抓着吃了半隻的桃子,嘻嘻哈哈笑着,嘴裏喊着“壞舅舅!壞舅舅!”,喊着喊着就一頭撞在了譽臻的腿上。
小丫頭撞疼了,哇地一聲哭開了。傭人伸手要去抱,卻被她給打開。譽臻蹲下身去,一手托住小丫頭攥着半隻桃的小肉手,一手按在她的額頭上,輕輕揉着。
“小哭包你怎麼又哭了!”
譽臻抬眼朝那邊看去。
聶聲馳說完,一步正踏入玄關,垂眼看見一大一小兩個,臉上那弔兒郎當的笑容一瞬凝固住。
“你怎麼來了?”
聶聲馳兩步上前,伸手就是將譽臻從地上拉起來。小丫頭的手都被這力道一帶,半隻桃子落在譽臻的手心裏頭。
“誰叫你來的?”
語氣沒半分客氣,連地下蹲着哇哇大哭的小丫頭都止住了哭聲,只擦着眼淚,打着哭嗝,仰頭看着聶聲馳。
“這又是怎麼了?”
腳步聲隨着從屋內往這邊來,聶聲馳握緊了譽臻的手腕,低聲道:“跟我走。”
還沒等他拉着譽臻往外走一步,那聲音已經來到跟前。
“這不是譽臻嗎?怎麼來了?”
聶聲馳轉身過去,卻是擋在了譽臻的身前,幾乎將她整個擋住。
小丫頭悄悄站起來,貼到譽臻身邊,指了指她手裏的桃子,雙手作了捧狀伸出來,雙眼如小狗,帶着淚一樣濡濕。
譽臻笑了笑,把手中的桃子放到她手心裏。
小丫頭眼睛下還掛着淚,嘴角卻揚起來,瞪了聶聲馳一眼,伸手將譽臻的手握住一根指頭。
“寧寧,來外婆這兒。”
寧寧轉頭過去,卻瓮聲瓮氣地告狀:“外婆!壞舅舅剛剛在凶這個姐姐!還要趕她走!”
聶聲馳抬手往寧寧頭上一拍:“胡說什麼?”
寧寧朝他吐吐舌頭,轉身跑回她外婆身邊。
“聲馳,不介紹嗎?”
這聲音不同,是個男人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
聶聲馳頓了頓,這才往邊上站了一步,手往下,將譽臻的手握住,十指交纏。
三人站在玄關盡頭。
其中一個拉着寧寧的手,譽臻早已見過,是聶聲馳的姑姑。另外兩個,只能是聶聲馳的父親和母親。
沒等聶聲馳開口,倒是他的姑姑先介紹了譽臻:“你們不知道,這是聲馳大學時候的同學,我從前見過一面。”
同學。
聶父聶母對視一眼,一個抿着唇沒說話,另一人看看聶聲馳,先對譽臻笑起來:“是聲馳的同學啊!聲馳也真是的,這也要遮遮掩掩。快進來喝杯茶吧!”
寧寧吃着那半隻桃,對譽臻擠着眼睛笑。
譽臻只覺得聶聲馳將她的手攥得更緊,一直到客廳,都半分不肯放。
寧寧遞過來一張濕紙巾,這才躲回聶聲馳姑姑懷裏,眨着眼睛旁觀大人說話,圓溜溜一雙眼睛,一半時間都在譽臻身上。
傭人過來要沏一壺新茶,聶母笑得慈愛溫柔,問譽臻喝不喝得慣龍井,要不要另沏一壺別的。
譽臻笑說:“給我一杯薑茶吧,今天身體不太舒服,麻煩了。”
聶母眨了眨眼睛,朝傭人點了點頭。
“譽小姐是嗎?和我們聲馳是一個班的嗎?”
譽臻搖搖頭,回答道:“不是,也不是同系的。”
聶母笑了笑,卻並沒有再追問下去,只說:“現在又再見到,真好呀。譽小姐多些來家裏玩吧,聲馳的同學我們見得不多,也很高興的。”
聶父低頭抿了口茶,從果盤裏頭抓了把開心果,一顆一顆剝給,攢起來放到寧寧面前。
傭人送了薑茶上來,聶聲馳先接了過來,這才遞到譽臻手上。
聶母又道:“今天天也晚了,譽小姐就在我們家客房住下吧?明天……”
“她跟我一起住。”
聶聲馳回答得直白,半分也沒給譽臻回答的餘地。
“她今天不舒服,我先帶她上樓歇着,等會兒吃飯也讓陳媽送上去。”
無人開口說一句話。
寧寧一雙葡萄眼睛上眉毛高高挑起來,看向自己的外婆,後者卻笑着搖了搖頭。
譽臻順從跟着聶聲馳上樓,臨到轉角時往回看一眼,看見寧寧還在聶聲馳姑姑的懷裏,兩隻小短腿在紫檀木椅子下晃蕩。
他們在說什麼,寧寧聽得清楚,譽臻這邊卻聽不清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