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 16 章
之後兩人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平淡淡，平淡得讓伍淺淺以為蕭透其實並沒有喜歡自己，之前的只是她的錯覺。
蕭透每天按時上班，偶爾加班，兩人每天一起吃飯，散步，玩耍。
她們兩人身上的傷都好了，身體的健康昭示着她們的生活正式步入正軌。
因為之前蕭透周一請一位同事幫着頂班了一天，所以這周六蕭透幫着同事上一天的班。
很快就到了周日，蕭透放假，也到了淺淺約定好了要去面試的日子。
面試時間下午兩點。她們早上八點就起床，吃了淺淺精心準備的早餐后又分別化了一個淡妝，換好衣裳，查好了公交車的路線，她們提前三個小時就出門了。
公交車越走越遠，看着路上陌生的風景，蕭透忽然意識到，如果淺淺在那麼遠的地方面試成功，那麼是不是意味着她們沒有辦法再住在一起了？
蕭透下意識轉頭看向身旁的她。
淺淺今天的頭髮全部往後梳了用一根頭繩紮起來，穿着一身看起來像是職業女性的白襯衫黑褲子，精心花的淡妝讓她此刻看起來很亮眼。
蕭透甚至已經注意到，已經有不少人將視線投放在淺淺的身上。不過她本人因為即將要面試而緊張，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那些看她的人。
淺淺感受到注視，轉頭看向蕭透：“怎麼了？”
“頭髮上好像有東西，我幫你拿掉。”蕭透說著伸手，在她背後的髮絲上拿下了一個細小的絨毛，而後扔掉。
“謝謝透透。透透，你說，我今天面試會不會成功？我好緊張啊。”
蕭透安慰她：“別緊張，你以前面試不都是一次過的嗎，這次肯定也沒問題，這幾天你準備了這麼多，對自己自信點，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話雖然說的很美，但只有蕭透自己知道，她心中的某個陰暗的角落希望她不要面試上。她由衷地鼓勵她祝福她獨立，但是她的私心卻想讓淺淺留在自己的身邊。
面試地點在城中新區，街道寬闊，建築豪華，行人卻十分稀少。
到達目的地后，蕭透在休息區等待，看着她走進去，心中彷彿又看到了她們之間遙遠的距離。
她在低聲說“你一定可以面試成功的”，這樣陽光積極的話說出口來，彷彿就可以抵消她心中希望淺淺面試不上的陰暗。
即便這些不是她可以決定的，但坐在寬敞休息區的蕭透還是感到坐立不安。
她拿出了手機，打開網頁，當看到自己搜索歷史中的“變態”“同性戀”“女同”“渴望同性的身體”等搜索記錄時，心中忽然生出了沒臉見人的羞愧。
她刪除了所有的歷史記錄，又開啟了無痕模式，可剛才那些歷歷在目的詞彙已經深深印刻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是啊，她還想跟淺淺住在一起幹什麼？
趁着現在的淺淺不知道，她們更應該保持距離，不然自己那骯髒的心思要是有一天被她知道了的話……
蕭透不敢想，也不願意想，假如有一天，淺淺老師對她流露出厭惡的目光。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臉色難看。
……
“透透，你怎麼了？表情怎麼這麼蒼白，哪裏不舒服嗎？”
淺淺的聲音忽然響起，將蕭透從陰暗恐怖的幻想中給拽了出來，她抬頭望向淺淺，露出一個笑臉極力掩飾方才：“你終於出來了，我還擔心你呢，怎麼這麼久不見人。”
伍淺淺嗔怪道：“有什麼好擔心的，這裏又不是什麼拐賣人口的機構，這麼多保安和監控在呢，我又不會突然消失。”
你不會消失，但總有一天，你會離我而去。
蕭透在心裏說。
她拋卻心中雜念，站起來同她一起往外走：“話雖然這麼說，但是我還是難免會不放心，畢竟你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反抗。”
“我好得很呢。”
“對了，你面試得怎麼樣？”一說到這個問題，她的心又忍不住再次提了起來。
伍淺淺思索着回答道：“面試的是一個比我年紀還小的小姐姐，她說話很溫柔，過程也聊了很多，完全沒有讓人壓力很大的感覺。她們公司都很好，但是……我感覺她們好像很在意我六年沒有任何工作經驗的事情，所以我覺得，這次面試估計希望不大了。至於面試的結果，她們說過幾天會通知我的。”
蕭透心中十分可恥地生出了慶幸，可她又厭惡自己會生出這樣的情緒。
面上裝作遺憾的樣子，心中卻暗暗地高興。
兩人往回走，準備去坐地鐵。
走了一會兒，伍淺淺忽然開口道：“透透，其實剛才我還有一件事沒跟你說。”
“什麼？”
“我覺得說出來你會看不起我，但是……我不想騙你，你給了我這麼多鼓勵，但是我卻這樣懦弱。可是如果欺騙你的話，我覺得我的良心過不去。”
蕭透拉着她的手，認真地注視着她道：“沒事的，我絕對不會看不起你的，相信我，如果你不想說的話，那就不說好了。除非是面試的人欺負你了？”
伍淺淺對她護犢子的樣子失笑着搖頭：“不是不是，是別的。是面試的人說，她們工作的地方是在Y地，問我願不願意過去。我從沒有去過那裏，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也不敢完全相信他們的公司，所以我猶豫了，對方肯定也感受到我不想去的意思了。”
“這沒什麼，正常人都會這麼想的。換做是我，也絕不會輕易答應一個陌生人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這種事情，保持謹慎是好事。”
伍淺淺並沒有立馬被安慰到，她說：“而且啊……最重要的是，我確實不願意去，因為透透，我想和你呆在一個城市。”
蕭透第一次聽她說願意和自己待在一起，心裏很是高興，這句話令她的心嘗到了甜蜜的滋味。她高興地抓緊伍淺淺的手，眉飛色舞地說：“我也是，我們要是在一個城市的話，至少以後我們有空就可以隨時約出來一起吃飯聊天逛街了。”
伍淺淺拉着她的手，神情放鬆：“因為透透之前說過，我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在這個世界上，我能相信的也只有透透了。反正，我不想和透透你分開，我希望以後我們也一直在一起，或許有一天就算分開了，我們也要一直一直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好不好？”
蕭透拉着她的手緊了緊，方才的開心淡了幾分，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只是眼底深處並沒有像表情一樣閃爍着燦爛的情緒，她神情認真地對她說：“當然好！我求之不得！我們……會一直是好朋友。”
蕭透是真的很高興，“一直”這個詞讓她覺得很美好。被高興掩埋的深處有一絲因為“只能當朋友”的傷心。
在之後，隨着她的慾望增加，對當下越來越不滿足，她就會發現，那一絲的傷心會越來越多。
伍淺淺沒有發現蕭透隱藏得很好的情緒，現在她高興極了，她終於不用再為剛才面試的這個工作而猶豫，臉上的表情舒展開來：“透透，雖然今天面試失敗了，但是我好高興。我可以用你的錢請你喝奶茶嗎？”
“當然，我要大杯的！”蕭透也暫時忘卻了煩惱，兩人兜兜轉轉，找了一家不錯的茶店點了兩杯奶茶，喝了一會兒，蕭透禮尚往來地帶着淺淺找了一家館子去解決晚飯。
晚飯後兩人游遊玩玩，最後又逛了超市，最後滿載而歸。
回到家裏，將買來的東西放在地上，兩人一起橫着癱倒在床上，感受着這個小小的房間裏所帶來的安全感和熟悉，身心也得到了休息。
過了一會兒，伍淺淺側過身看着身旁的人：“透透，你說要找新房子，那你是不是要找這附近的？”
蕭透也翻身看她：“也不一定，現在公交路線這麼發達，再遠一點也可以。左右不過是多幾塊錢坐公交車的錢而已。你對咱們的新房子有什麼想法？”
“我在想，既然你的工作是固定了的，我們又不分開的話，那麼我找工作的範圍離我們住的地方不要太遠的好。”
她這話的意思，就是也決定了以後要和蕭透一起合租了。
蕭透心裏又是高興又是難過。
高興的是能繼續和她在一起，難過的是她覺得自己或許遲早有一天會忍不住，而對她做出什麼錯誤的事情。
她嘗試開口規勸：“淺淺，你和我不一樣，你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的，所以，沒必要把自己局限在這個小小的地方。其實我沒有打算一直在這裏工作，如果你想離開去別的地方的話，我也可以支持你，甚至可以陪你一起去。”
“誒？透透，你不是已經在這裏呆了很多年了嗎？我以為你會一直想要留在這裏。”
蕭透盤腿坐直起來對她道：“其實，我以前一直特嚮往你說的大城市，所以當初才毅然決然的出來闖蕩。出來后，我也確實見識了很多曾經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東西，也算是小小的賺到了一些錢。但是在外面這麼多年，我也慢慢認識了自己的內心，這裏不是屬於我的地方，我沒辦法在這裏生根，所以我不打算永遠留在這裏。”
“你想回到家鄉嗎？”伍淺淺好奇的問。
蕭透點了點頭：“雖然我家裏誰都沒有了，但是我還是想回去，不是回到農村，是回到我們當地立老家比較近的一個市，我想回去那兒發展。會這樣，是我希望能夠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回老家去看看爺爺奶奶。像之前幾年過清明的時候，我看到別人放假都回家祭祖，我沒地方去，那種滋味，體會過之後就不想再體會了。所以很早我就決定，遲早有一天，我要回去。”
伍淺淺發現蕭透舉止粗獷的外表之下還有一顆多愁善感的心，她望着對方，由衷地道：“透透，我有點理解你的想法。其實我又何嘗不是想逢年過節的時候去祭拜一下我的父母。小時候我想逃離自己長大的地方，但是等真正有一天離開了，才發現自己其實是深深愛着家鄉的。我好後悔自己當年遠嫁，等父母出事我才醒悟，但是已經沒什麼用了。我的家鄉讓我傷心，但是，我也想像你一樣，逢年過節能夠去看看父母。”
兩人在這方面的想法不謀而合。
有人外出就徹底翱翔天地，有人外出后卻像風箏，線的另一頭永遠牽着自己的家鄉。她們都是這樣的人。
蕭透心中一動：“淺淺，我們的老家只隔着一個省，不如我們一起選一個地方回去定居？”
伍淺淺眼睛微微張大，顯然有些被說動了，很快她搖頭拒絕：“你現在工作不錯的，如果就這樣離開，我擔心回去后我們無法穩定下來。而且，你之前說要離開，應該也不是現在吧。透透，你原來是怎麼打算的？”
蕭透說出了自己藏在心中從未對別人說過的人生目標：“我原來想，等我賺到幾十萬，就回老家，開一個店，什麼店我還沒有想好，不過，我想好了等店開起來之後，再找地方買一套房穩定下來，之後在開店賺錢的業餘時候，去做一些自己可能會感興趣的業餘愛好，慢慢的度過餘生。這就是我大致的人生規劃，聽起來是不是很普通？你可不要笑我，我也就這點小學生水平了。”
伍淺淺搖頭，羨慕地望着她：“透透你的人生目標竟然那麼清晰啊，我很羨慕你，明確的知道自己要幹什麼，而且一直在按照自己規劃的在前進着，你的存款我可是親眼看到的，我真的很佩服你。透透，你不知道你能這樣目標清晰是一件多麼棒的事情，在這個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渾渾噩噩，一生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比如我，我現在完全是一隻無頭蒼蠅，根本不知道未來該往那裏去，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蕭透安慰她：“現在會迷茫很正常，現在你沒有收入，也沒找到工作，等你找到工作，收入穩定了，你就會發現自己的目標一點點清晰了。還有，無論是什麼時候，有想做的事情都不算晚，你不妨想想，自己的人生目標或者夢想是什麼，如果夢想恰好足夠生存的話，不如就去嘗試一下好了。”
伍淺淺被鼓勵得心中充滿了欣欣向上的朝氣，她表情嚮往，神色間再沒有先前若有若無的愁緒：“好！借透透吉言，我一定可以找到工作和新的人生目標的。對啦，我很好奇，在透透你的人生中規劃，有沒有想過別的？家庭什麼的，我知道透透你覺得世上沒有好男人，但是，透透就沒有想過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嗎？”
伍淺淺好奇地問了出來，神情八卦又親昵，兩人看起來完全像是一對關係很好的小姐妹。
這幾天她感覺，透透應該是很正常的女孩子，之前感覺她喜歡自己，應該是自己的錯覺。她將這個錯覺歸類為自己太久沒有接觸社會，所以喜歡多想了。
聽到淺淺的話，蕭透目光中閃動着對方看不懂的情緒。她回答：“大概想過，不過想有什麼用。一切隨緣，如果遇到了對的那個，就在一起。遇不到的話，我自己肯定也要把我自己的日子過得好好的，你說是不是？”
“透透說得對。”
蕭透忽然想起這幾天看起來像是真心熱愛家務和做菜的淺淺，忽然開口問道：“淺淺，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你是不是特別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伍淺淺搖頭，眼神亮晶晶地道：“不是，我想要兩個，一個哥哥，一個妹妹，這樣的話，如果妹妹被欺負，就有哥哥保護她了。”
蕭透杵着下巴看她：“我真搞不懂你，你這樣想要孩子，那個男人給不了你，甚至還待你這樣壞，這麼多年，你為什麼都不離開他？如果我是你的話，我肯定先跟他打離婚官司分了他一半的家產，然後將他的醜事弄得人盡皆知，直接讓那個渣渣在社會上混不下去，而後我拿着離婚官司的錢，自己去瀟洒，多好。你怎麼就不多為自己想想？”
伍淺淺搖了搖頭，眼帘微顫：“其實我也不是傻瓜。一開始的時候，並不是像現在這樣的。當初他對我也好過，我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我父母出事之後，並沒有當場死亡，而是在重症監護室里搶救了很久。後來我媽媽先去了，之後在重症監護室里住了兩個月的爸爸也沒撐住去了。但也幸好有那幾個月的搶救，讓我能夠在最後關頭還能陪父母說上幾句話。
那段時間我狀態很差，很多事情都是他幫我打理的，後來錢眼看着就要不夠，我父母的房子也是他去幫我賣了的，再後來我擔心說沒錢，他對我說，如果錢還不夠，他也賣了自己的房子也會幫我。最後雖然沒有真的賣房子，但是因為這件事，我一直很感激他，所以我才一直沒有開口提分開的事情。他真的好過，我曾經也覺得，不能生育的家庭也能夠維持下去，但是後來他的心理出現問題，才慢慢變成今天的這樣……”
蕭透在心裏感嘆，當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但她依舊覺得那個男人活該。她無法原諒他對淺淺的傷害。
以及淺淺這種性格在她的眼中，說好聽叫善良，說得難聽叫聖母。她喜歡淺淺的善良，但是不喜歡她對那個男人如此聖母。不過反正那個男人從此不會出現在她們的生命中，所以她不會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讓淺淺不開心。
她嘆息一聲，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神情溫柔地道：“我們的淺淺，是一個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人。雖然有點傻，不過大概正是因為你的這種特質，才成就了我一直很欽佩的淺淺。不管怎麼說，那些都讓她過去吧！以後我們一起搞錢，成為富婆！”
伍淺淺被她理解后，心中百感萬千，最終一下子撲過去，像是抱玩具大熊一樣抱住她：“啊啊啊！我們透透真的太好了，我真的好喜歡透透！透透，和你說話我真的好開心！”
被她抱住的那一瞬，蕭透渾身僵住，心口狂跳，眼眸放大，無措地張開雙手在伍淺淺的兩側，想要去攬她的腰卻又有些不敢。
“我也喜歡淺淺。”蕭透輕輕念着，語氣顯得波瀾不驚，但心跳卻比剛才更加快，終於，她緩緩將手放在她的腰上，隔着布料觸碰到她皮膚的手在隱隱顫抖。
餘光掃道了什麼，蕭透視線向下，看到淺淺裂開小半的衣襟，和衣襟裏面隱隱透出的文胸還有被文胸包裹住的風景，腦子裏轟地一下短路了。
淺淺在和她談人生談理想，她卻在腦子裏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感覺自己果然是個可恥的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