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Chapter5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開學已經過了大半個月。

洛祁這段時間過得挺充實，上課聽課，下課就借了蔡圭上學期的筆記本看，照這個進度，再多個一星期，他就能將上學期的內容看完了。

當然，只是粗略的過了一遍，細看是不可能細看的，他洛祁這輩子都沒有這麼認真的學習過。

想當年中考的時候他都沒這麼認真的複習過。

洛祁在心裏暗自嘆息。

蔡圭吃完飯回來，看了眼洛祁桌上自己的筆記，打了個哈欠，蔫蔫趴下。

“那你慢慢學吧，我先睡了。”

然而他剛閉上眼睛沒兩分鐘，突然一聲巨響炸在他耳邊。

他一個激靈，天靈蓋差點都給嚇飛了。

“范曄林，你幹什麼？”看清楚來人後，蔡圭憤怒的問道。

“你閉嘴，”被稱為范曄林的男性Alpha看了眼蔡圭，然後指着洛祁說，“你給我出來。”

洛祁放下筆記，對范曄林的動作頗為不悅。

“有事？”他皺着眉問。

范曄林死死盯着洛祁，那目光猶如對待一個殺父仇人一般。

他一字一句從嘴中吐出三個字：

“出來說。”

洛祁覺得他的敵意來的莫名其妙，但現在是中午，大家都在休息，如果他不出去，這人肯定會繼續在這裏跟他鬧，於是他最終跟了出去。

蔡圭本來也想跟出去，但他剛有起身的動作就被洛祁壓住。m.

“你在這兒好好待着吧，”洛祁看了他一眼，“那兒都有你。”

蔡圭不服氣，他想說我這不是關心你嗎，要是不相關的人我才懶得理呢。

他一邊想着一邊抬頭瞪洛祁。

然而，他一抬頭，就見向來冷淡、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沈嶸知竟然也起身，跟了出去。

......

門外，洛祁跟着范曄林走到樓梯的拐角處，然後停下。

“說吧，什麼事？”

沒想到只是這一句話，就將范曄林給點燃了去。

“什麼事？你問我什麼事？我跟他之間的事，要你來多管什麼閑事？”

洛祁壓根沒聽懂他在說什麼，皺着眉道：“你發什麼瘋？”

范曄林臉龐被怒火所覆蓋，“我發瘋？是，我就是想錢想瘋的。”他陰鷙地盯着洛祁，半晌后，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是，你們都是大少爺，哪裏能懂我們這種底層老百姓的貧苦？”

“你到底在說什麼？沒事的話我就走了。”洛祁覺得這人簡直莫名其妙。

“沒錯，我確實不是自願跟他發生關係的，但那又怎麼樣的，起碼事後人家承諾會承擔我父親所有的醫藥費！你知道這個承諾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嗎？”

“是，你們打了他、報了警，幫我伸張了所謂的正義，然後呢？”

他愈說愈憤怒，面龐都開始扭曲起來，“我要這‘正義’有什麼用？他能讓我少打一份工嗎？他能幫我分擔醫藥費嗎？他能讓我擺脫這該死的金錢給我帶來的壓力嗎！”說到最後，他目眥盡裂，雙頰充血地朝洛祁吼道。

洛祁不知道是被吼懵了，還是在想范曄林的話，他站在原地，好久都沒有動。

范曄林就站在洛祁的面前，雙手垂在兩側拳頭緊握，胸膛上下起伏着，一下又一下粗聲地喘着氣。

過了好一段時間，洛祁像是才回過神來似的，開口時聲音不知為何有些沙啞，“所以,你是被羅鵬翔騷擾過嗎？”

不知是不是“騷擾”一詞刺激到了范曄林的神經，他猛地抬起右手，欲砸向洛祁。

“你差不多瘋夠了。”

突然，一道冰冷的聲音驀然插入。

兩人順着聲音看去，來得人竟是是沈嶸知。

“你來做什麼？”看到沈嶸知，范曄林目光在洛祁和前者之間來來回迴轉了幾圈，最終像是明白了什麼，他諷刺出聲：

“我沒想到你居然會把這件事告訴他，怎麼，一個人當英雄不夠，還想多拉幾個人一起？”

沈嶸知緩緩走進，最終站到洛祁和范曄林二人之間，面朝范曄林道：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而且，”他微微偏頭，似乎是用餘光覷了洛祁一眼，“他打人，應該不是為了你。”

聞言，范曄林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他頓了片刻后，緩緩扭頭看向洛祁，

“那你......為什麼要報警？”

洛祁從他們的對話中，大致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因為他騷擾了我。”他說。

范曄林就像是被鐵釘刺破的氣球，逐漸癟了下去。

半晌后，他深深看了洛祁一眼，眸中神色複雜，但最終一句話沒說，轉身離去。

洛祁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片刻后開口問道：

“你知道他家裏的情況嗎？”

這裏只剩下他和沈嶸知了，這話擺明是在問沈嶸知。

沈嶸知聞言，偏頭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後才緩緩開口。

言語簡潔明了，說出的話卻讓洛祁心中一揪。

“父親尿毒症，弟弟小兒麻痹。”

“......他母親呢？”

“死了。”

簡短的對話過後，是長久的沉默。

洛祁目光落在地板上，眸中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麼。

等他回過神時，沈嶸知早已不在了。

......

自從那天知道了范曄林的事情之後，洛祁便時不時會響起他說的那句“你知道這個承諾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嗎？”，最終他沒忍住，第二天下課後，他悄悄的跟在范曄林身後，原本是打算看看羅鵬翔還有沒有來找他麻煩，卻不料竟是看到了令他震驚、難忘的一幕。

下了課後，范曄林迅速收拾完書包，然後飛奔向校園外。

洛祁緊跟在他身後，看到他出了校門之後，拐進了一家麵館，換上了服務員的着裝。

從五點半一直到晚上九點。

中途洛祁實在等不下去了，乾脆進了麵館，點了一份晚餐。

面送是另外一個服務員送上來的，也不知道是范曄林沒看到他，還是故意想避開熟人。

好不容易等到范曄林下班，洛祁剛跟出來，就看見前者已經踩上了單車走了。

夜晚，小巷裏沒有燈，只有路邊的照明燈透過樹葉空隙，將光星星點點的傳了過來。

洛祁眯了眯眼，眼看着范曄林就要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了，他連忙攔下一輛出租。

“師傅，跟着前面那輛自行車。”

自行車在靠近郊區的偏遠醫院門口停了下來。

洛祁跟在范曄林身後，來到了住院區。

醫院很破敗，看上去十分蕭條。

從小看病要麼請家庭醫生，要麼也是住在VIP單人房的洛祁，從來沒有想過醫院竟然還能爛成這副樣子。

牆根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煤點，走廊上骯髒的腳印、破碎的落葉隨意散落，頭頂刺眼的白熾燈旁邊，大吊扇搖搖欲墜、彷彿下一秒就要掉下來。

洛祁一踏進這家醫院時，眉頭就緊緊皺着。

他難以想像，在這種地方，病真的能痊癒嗎？

醫院很小，整個住院區只有狹窄的一條走廊，一眼便能見底。

洛祁看到范曄林走到最裏面的一間病房前，伸手推開了門。

他沒再跟上去，站在住院區的前面，不知在想什麼。

忽然，第一間病房的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來了兩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

婦女面色蠟黃，頭髮凌亂被隨意紮起。

“累死我了。”其中一個穿紅色花襖的人扶着腰往下彎了彎，“你說爸這一天天的，錢也砸進去了，卻沒見有什麼好轉。”

另外一個操着滿口鄉音，“你沒聽醫生說喲，這個尿毒症啊，治不好的，只能這麼拖一天是一天。”

“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兩位婦女一邊說著話，一邊從洛祁身旁走過。

此時，洛祁覺得自己不用去看范曄林父親的病房，也大致能想像出裏面畫面。

從油膩的麵館到骯髒的醫院，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在悄然的打破着洛祁的認知。

這時候，突然最裏面那個病房的門打開了，從裏面走出來兩個人。

洛祁雖然只看了一眼，但迅速認出是范曄林和一名大夫。

此刻的他竟是有些害怕被范曄林看到，於是連忙閃身，躲進了拐角。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外走，經過洛祁時，完全沒有注意到他。

他聽到醫生對范曄林說：

“你爸爸的醫藥費已經拖欠三天了，如果明天再交不上，我只能強行讓他出院了。”

“別，大夫你，您別讓我爸走，我保證，明天我來的時候一定能把錢繳齊。”

聞言，大夫只是冷笑一聲：“最好是這樣。”

“一定的，一定的。”

范曄林說完，頓了一會，態度更加恭敬，局促的開口：“大夫，還有就是，那個□□......有消息了嗎？”

那位大夫似乎翻了個白眼，“還□□呢，你明天要是再湊不到錢，透析都沒得做。”

交談到這裏就停止了，范曄林把大夫送出來之後，又轉身走回了病房。

洛祁站在拐角里，臉被黑暗籠罩，他沉默着，也無措着。

他回想起今晚，只覺得如同飲了一杯苦酒，辛辣、苦澀。

要不是害怕羅鵬翔找事，他就不會跟着范曄林，也永遠不會知道在他享受着爸媽給予的優渥生活時，還有人在為生存苦苦掙扎。

第二天范曄林好不容易湊足了這五天的住院費，前來繳費時，卻被通知1035床病人的住院費，已經被往下繳了一個月。

問大夫是誰繳的，大夫又含含糊糊的，說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