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正式的
瞿明琮微愣,“你認為,丁娜的死,和電視台的採訪有關?”
“不一定有關,但能看得出丁兆林擅長製造這類話題,”小喬口吻認真的道,“他在書里給出的理由是,讓傳說止步於傳說,不想通過電視節目進一步渲染和烘托,呼籲文玩愛好者的注意力回到文物本身,但實際效果是,有關那件古董的謠傳一直沒有消失,而且愈演愈烈,演變出好幾個不同的版本,哭女的傳說就是其中之一。”
瞿明琮略微思索了會兒,“我記得青江市電視台有一檔民間揭秘的節目,無論是多麼玄奇的事件,最後的調查結果都會落腳於科學,如果丁兆林接受電視台的採訪,就算給博物館帶來熱度也會非常短暫,當一件事有了塵埃落定的結果,人們就不會再熱衷於討論它,丁兆林心裏一定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拒絕了電視台的邀約。”
“沒錯,”小喬點頭,“丁兆林走的每一步,都是為了維持博物館的討論度,為了維持故事,明知博物館半夜會傳出哭聲卻一直不處理,就是因為他巴不得博物館裏多發生一些怪事,哭女的都市傳說會在博物館裏盛行,可以說是歪打正着,正合他的心意。”
瞿明琮越聽,眉頭皺得越深,“……可是熱度總有一天會下降,他這樣做根本是作繭自縛,青江市本身就是出了名的都市傳說之城,流行各種都市傳說,要說年輕人之間討論度最高的都市傳說,應該是西四環上的貓頭女。”
說到這裏,瞿明琮心裏驀然一驚,脫口道:“難道是因為貓頭女?”
小喬也立即想到了貓頭女的故事,“啊……可能性很大噢,假如博物館的熱度下降時,正好是貓頭女開始流行起來的時候,而丁娜又恰好在這時死在博物館裏,丁兆林想要利用丁娜的死做文章,也就順理成章了。反正救不回來了,倒不如為他的故事事業做點兒貢獻——丁兆林大概就是這麼想的吧?只要丁娜死得夠離奇,人們就會聯想到博物館裏邪門的古董和半夜的哭聲,這些元素足夠醞釀出怪談,可是丁兆林沒想到自己會被輿論反噬,繼父繼女的關係太敏感,網友們懷疑丁娜是被繼父逼迫而死,完全沒想過博物館裏那些靈異故事。”
瞿明琮沉默,片刻后道:“可惜了。”
“可惜什麼?”小喬不解的問。
“按照我們的推理,丁兆林當時應該是臨時起意,”瞿明琮低聲道,“他沒有太多時間去準備,必然手法粗糙,留下許多痕迹,可惜……已經過去一年多,再多的痕迹也已經被抹除了,就像那面消失的窗帘,我們沒有任何辦法。”
小喬涼涼的嘁了一聲,“無所謂啦,又不是每個真相都必須昭示於天下,丁太太還指着丁兆林照顧呢,如果這件事真被翻出來,他們夫妻倆好尷尬哦。”
瞿明琮聞言失笑,“你想得還挺細緻。”
“嘿嘿,這叫心思縝密。”小喬得意回道。
瞿明琮笑了一陣,環顧四周,看着那台階,那窗戶,以及窗外那昏沉的燈光,嘴角的笑意漸漸收起……
丁娜已經死了,死因被丁兆林遮蓋,丁兆林這樣做或許不算是實質性的犯罪,但到底讓人意難平。
瞿明琮忽然有些期待,如果他按照自己和小喬的推理,把所有事寫成調查報告,丁兆林看過後會是什麼反應?會心虛嗎?會愧疚嗎?
……恐怕不會。
丁兆林能夠如此坦然的舉辦所謂的百萬懸賞調查活動,足以說明他不曾有過一絲愧疚,說不定心底還會有一種不可言說的得意。
“你知道嗎?有些人偏愛用這種方式獲得不朽。”小喬忽然說道。
瞿明琮發現自己和她愈發有默契了,因為他剛才也正是這麼想的。
“生命終將逝去,只有故事能夠流傳百年千年。”他低聲道,“丁娜死在17歲,但丁兆林或許以為,他用自己的方式讓丁娜獲得了生命的延續,哭女也好,貓頭女也罷,傳說最初的開始其實都是悲劇。”
小喬語氣輕飄飄地道:“聽你這麼一說,忽然覺得丁兆林沒那麼討厭了。”
瞿明琮搖頭,“還是挺讓人討厭的,就算哭女和貓頭女被人銘記,也只是記住了怪誕與恐怖,至於她們本身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人誰會在乎?歸根結底,這樣的‘被記住’又有什麼意義?”
“可是我也想被記住……”她低語喃喃,“想被看到,想被聽見,想……唉,算了,沒勁兒。”
情緒無形中進入低谷,她也不想費力去挽救,迴避了這個話題,“還是聊回案子吧。”
瞿明琮聞言沉默了會兒,說:“我覺得可以開始寫調查報告了,今天晚上先寫一半,等明天見了田小俊,再寫剩下一半,後天發給丁兆林。”
“好想知道丁兆林看到調查報告會是什麼表情,”她的心情立即好轉,壞壞的笑起來,“要不然讓我溜進他的電腦里,到時候觀察觀察?”
“行啊。”瞿明琮也笑,“到時候你拍下來,我也欣賞一下。”
離開博物館,天空飄起細細的雨絲,夾雜着雪粒一起隨風落下,路面上乾燥的塵土很快變成泥濘。
瞿明琮將衝鋒衣的帽子戴上,站在路邊,摸出手機在網上叫車。
“一下雨就很難打車,還要排隊,嘖。”瞿明琮在網約車的界面上點擊幾下,“……慢慢等吧。”
小喬說:“自從天氣變冷以後,你就沒騎摩托車了,啊~~好懷念摩托車,像坐過山車一樣。”
“明天帶你去坐過山車?”瞿明琮道。
“嗐,我隨口一說而已,”她頓了頓,“不過你好奇怪,最近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上心?”
“還能是為什麼?”瞿明琮笑道,“你不知道?我喜歡你。”
小喬驕矜的哼了一聲。
瞿明琮又說:“我愛你。”
小喬哼不出來了,擰起眉毛,“喂,你有病吧,逗我玩呢?”
“沒有,我是突然想到,我好像從來沒有正式的對你說過這句話。”
有一粒雪落在手機屏幕上,很快消融,瞿明琮認真看着那一點近乎不存在的濕痕。
“雖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不了解你的身份,但是我想,我應該是愛你的,嗯……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