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妖殊途，天牢抄書
超度結束，天牢中的怨氣慢慢消散。
宋紹睜開眼，緩緩吐出一口白氣，隨後將鮫妖的屍體安葬。
儘管宋紹曾是打更人首席，但他對妖魔並沒有那麼大的敵意。
金海寺的法海高僧和白象書院的一品大儒，曾於蓮台論道，論人，論妖，論理，論因果報應。
最後得出一個共同結論，人妖殊途。
宋紹本不以為然。
可隨着他接觸妖魔越久，他越是分不清，到底是妖魔可怕，還是人心更毒。
妖性野，易惡。
但在宋紹除妖這些年裏，見過太多不一樣的妖。
曾有狐妖為了報救命之情，嫁給讀書人還恩，十年如一日。
後來為了送自己夫君入朝為官，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風險，施展魅術，為其籌謀錢財。
讀書人也是爭氣，一舉便中了探花。
可他進了朝堂，人就變了。
先帝駕崩，新帝登基，大肆鎮妖。
為了能夠加官進爵，那讀書人不惜揭發了陪伴自己數十年的結髮妻子。
這宗案子，正是由當時剛進打更人的宋紹接手。他至今都還記得，那狐妖被自己釘上穿魂釘帶走時，雙眸期盼看他，問自己夫君可曾高中的畫面。
此般事罷。
忘恩負義的讀書人成了高歌頌德的清官，甚至被送萬民傘，成了當朝二品大臣。
痴情的狐妖，成了武朝律法造勢的刀下亡魂。
她到死都不知道，送她進刑場的，正是她口中一直念叨的夫君。
就在宋紹出神時，腰牌傳來一股冰涼的氣息令他清醒過來。
壓下心頭躁動的心情，不去想那些過往，宋紹冷靜下來，深吸口氣盤膝而坐。
儘管他如今根基已廢，但是既然悟到了二品功法，怎麼都要試一下。
隨着天水碧波訣的運轉，潮濕的氣息逐漸籠罩整個牢房，空氣中的濕氣慢慢凝結成水珠，眼看就要凝露為實。
宋紹猛然睜開眼，一口鮮血噴出。
鮮血刺激的腥味，引得周圍的妖魔又是一陣嘶吼。
混亂的氣息，充斥着四肢百骸，似乎下一次就會將宋紹的身體撐爆。
感受到自己身體的狀況，宋紹暗自嘆了口氣。
人就好比一株植物，根基就好比植物的根莖，自斷根莖后，還想要汲取養分，簡直痴人說夢。
如果強來，違背天道，恐怕自己只會死的更早。
想到這裏，宋紹搖搖晃晃起身，朝着天階天牢走去。
回到小屋。
老人抽着旱煙，見到宋紹回來，輕輕敲了下煙槍，“沒有遇到麻煩吧？”
宋紹道：“沒有。”
老人聞聲，回頭察覺到宋紹體內混亂的氣息，開口道：“魔氣入體，在外面你最多走火入魔。如今你根基已廢，天牢魔障濃厚，如果你不能除掉心魔，不多日只有死路一條。”
聽到老人的勸導，宋紹頷首道：“前輩教訓的是，我會儘快斬去心魔。”
儘快斬去心魔？
老人嗤之以鼻，“若是心魔有你說的那般好斬，這世間怕不是遍地城隍，神仙。”
宋紹默然，但眼神依舊不甘。
見宋紹不願認命，老人抽了口旱煙，隨後起身回到屋內。
當他再走出來時，手裏多了一本殘破的古書。
“我只借你一日，抄完還我。”
老人將古書直接扔給了宋紹，說完便再次躺下，閉眼小憩。
抄書？
看到老人扔過來的古書，宋紹不明所以，在這天牢裏抄書有什麼有？
宋紹將古書撿起來，剛要打開時，腦海中突然想起一道聲音：“您已滿級悟性，觸摸上古天書《鎮妖靜心錄》殘卷，領悟殘缺道法其一：萬妖圖。”
上古天書？
聽到腦海中的聲音，宋紹低頭看向手中的殘破書卷，有些不敢相信。
世間功法明面最多至一品，只有皇室宗親才有資格一觀。
即便是二品功法，能夠做書流傳出來的，世間加起來也不過寥寥二三本。
一品之上，傳聞有道法，仙法，甚至神法。
但這些都是那些城隍，聖地傳人血脈傳承。
百年前，倒是曾有一卷神法出世。
兩位神境高手為了爭奪神法，不惜犧牲兩座親手扶持起來的盛世皇朝，以國為棋，百萬將士為子，那一戰雙方殺得血流成河，堆屍成山！
兩位神境高手更是為此雙雙隕落，可想而知神法是何等恐怖。
在世人眼中，神法已是道法巔峰。
但在神法之上，還有一種古卷道法，便是上古天書。
宋紹以前倒是在聽道家弟子提起過，天地鴻蒙初開，混沌之氣幻化天地道法，而後聖人將散落的道法捏造成文，鐫刻在自己的道骨上。
聖人羽化，道骨化書，便成了上古天書。
據說每一卷上古天書，都蘊含天地大道，能夠參悟天書者，半隻腳就已經踏進了聖人境。m.
宋紹起初只把它當做一個閑談的故事來聽，畢竟天書這種東西的存在，本身就太過虛幻。
但他沒想到，這世間居然真的有上古天書？
而且還出現在自己的手裏？
儘管現在自己手裏的只是殘卷，但是如果能夠參悟一二，那對自己而言也是莫大的機緣。
至於悟到的殘缺道法萬妖圖，被宋紹直接拋之腦後。
宋紹抬頭看向躺在躺椅上的老人，拍掉身上的灰塵，隨後鄭重行上一禮。
從屋內找來紙筆坐在桌前，藉著油燈的昏黃燈光，開始抄書。
隨着時間流逝。
老人睜開眼，看到已經進入狀態，認真臨摹的宋紹。
敲了敲煙槍，嘴角微動。
這小子，跟之前送進來的那些狗崽子好像是不太一樣。
不過，還得再看看。
眼下的宋紹並不知道，他已經被老人留意上，因為他現在已經進入了一種極為玄妙的狀態。
起初宋紹臨摹《鎮妖靜心錄》，只是覺得這不過是尋常寫字，並沒有感覺這哪裏像是上古天書。
但隨着慢慢進入狀態，他似乎觸摸到了一種瓶頸。
那種感覺就像是榆木敲鐘。
每當他認真寫下一個字，榆木就會撞鐘一次，腦海中就會響起一陣微弱的鐘鳴。
但當他急切想要撞破大鐘，一觀鍾內盛景時，敲鐘的力道反而越發微小。
等到宋紹抄完一邊時，他竟已是大汗淋漓。
老人見宋紹醒來，開口道：“抄完了。”
宋紹聞聲點頭，隨後將自己寫好的字遞給老人，“請前輩指點。”
看到宋紹遞過來的字，老人甚至沒有看一眼，直接就扔到了一旁的碳爐里，平靜道：“明天再抄。”
宋紹見狀，點頭稱是。
看到宋紹不問原因，老人忍不住問道：“你不生氣？”
宋紹聞言，反問道：“為何生氣？”
這次抄書，他已經心浮氣躁。即便如此，他體內原本混亂的氣息竟然還能平息下來。
只是抄書，他就壓制住了氣血反彈。
可想而知，如果他能夠敲開腦海中的那座洪鐘，自己能得到多大的機緣？
老人答應他明天能繼續抄書，他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生氣。
見宋紹滿眼期待，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指向屋后開口道：“去後面沖洗沖洗，等下有人進來，我懶得去見。你代我去，莫要讓人看了笑話。”
宋紹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