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羊女孩
我側躺在床上,背對着樂樂那邊,那隻手臂還搭在我的腰上。
如果這是樂樂的手,那剛才去衛生間把我趕出來的人是誰?
如果剛才去衛生間的人是樂樂,那這是誰的手?
我輕輕攥住我腰上那隻手…好像就是樂樂啊,這觸感太熟悉了。
我挪動身體,緩緩轉過身,面對着樂樂這邊,按向了床頭燈的開關。
柔和的暖光瞬間亮起,似乎已經睡着的樂樂頓時皺起眉頭,閉着眼不耐煩的說:“幹嘛了你?大半夜的開什麼燈啊?討厭…”
我試探着問道:“樂樂,你剛才…你不是上廁所去了嘛?你啥時候回來的?”
樂樂雙眼睜開一條小縫又很快閉上,說道:“神經病啊你?我什麼時候上廁所了?你喝多了吧?趕緊睡吧好不好,我就請了一天假,明天還要上班呢!”
說完,樂樂也翻了個身,再次把後背留給了我。
我茫然的看着樂樂的背影,想碰碰她,又莫名有些膽怯。
“關燈啦!”
樂樂有些生氣的吼了一聲。
我趕忙抬手按滅床頭燈,房間裏頓時回到了一片黑暗。
樂樂在默默的睡覺,沒多大會兒,她的呼吸就平穩了下來,聽起來已經睡著了。
但我卻毫無睡意。
猶豫許久,我悄悄再次起身,來到衛生間門外,按亮衛生間的燈,但我沒直接進去,而是很神經質的輕輕敲了敲門。m.
敲完門,我剛想問問裏面有沒有人,又覺得自己這操作有點腦子不好,而且我不想再吵到樂樂,索性直接一把推開。
空空如也。
衛生間裏空空蕩蕩乾乾淨淨,一個人都沒有,甚至連有人來過的痕迹都沒有。
我走進衛生間仔細看了看,確實沒什麼不對勁,再次把耳朵湊到窗戶上,這次除了風聲,什麼其他聲音都沒有。
難不成剛剛的一切真是幻覺?那瓶假酒勁兒這麼大的嗎?
晃晃腦袋,好像確實有點頭暈。
好吧,看來剛才真是酒後幻覺,也必須是,不然我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重新回到床上,樂樂的呼吸依舊平穩,聽起來和衛生間窗外的風聲有些像。
算了,睡吧,明天天亮再說…
清晨,一陣鬧鐘聲把我從夢境拽到現實,樂樂打着哈欠翻了個身,我關掉鬧鐘,第一件事就是再次來到衛生間看了又看,沒任何異常。
等我洗漱完畢走出衛生間,樂樂剛起床。
厚實的遮光窗帘已經被樂樂拉開了,今天陽光很好,我走到卧室窗前向外看去,藍天白雲,有鳥兒在天上飛,小廣場裏一個人都沒有。
這廣場面積和籃球場大小差不多,地面鋪着綠色的操場地膠,周圍有一些花花草草。
“好清靜啊,樂樂,以後咱可以抽空去那兒打羽毛球嘿。”
我指着小廣場,沒話找話的說。
樂樂沒好氣的說:“要打你自己打,煩人,我去洗漱了。”
說完,樂樂就進了衛生間。
“家有賢妻的感覺真好。”
我默默感慨完,倚在床邊玩起了手機。
按我倆約好的,樂樂一會兒還要去上班,而我多請了一天假,今天去和之前的房東交接一下,再把新家的寬帶什麼的都置辦好。
許久,樂樂洗漱完畢,回到卧室開始化妝,我繼續玩着手機打發時間,想等她化完妝我倆一起出門。
就這麼安靜的過了一會兒,我隱隱覺得樂樂和平時有些不一樣,扭頭看過去,她好像有什麼心事,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撅嘴的。
眼看她這樣,我便問道:“樂樂,想啥呢?”
樂樂給了我一個相當意外的答案:“我在想咱這個房東…”
我回憶了一下昨天那個大姐姐,問道:“房東?想她幹啥?”
樂樂說:“我在想她是怎麼保養的,怎麼看起來能那麼年輕啊…”
“年輕?”我更仔細的回憶了一下,拍馬屁道:“也不年輕啊,看着起碼得三十二三四五往上了吧?皮膚身材都比不上你,不年輕呢,還是你年輕漂亮,嘿嘿。”
樂樂白了我一眼說:“你也知道她看起來才三十多歲,昨天我讓你看她身份證你還不看,按身份證上寫的,她都快七十了!”
“啥?快七十?”
我有些震驚的看向樂樂。
確實,昨天簽合同時,我為了表示對樂樂的信任,所以這些文件性質的東西我完全沒過目。
包括我和房東互換身份證時,我也是直接把房東的身份證交給了樂樂。
當時樂樂就一個勁兒的想讓我看,但我為了堅定自己對她的信任,死活就是沒看。
現在想來,當時樂樂就是覺得房東的身份證和真人差距太大,所以才非讓我看的吧?
而且當時樂樂好像也確實說過一些誇讚房東姐姐的話,呃不,應該叫房東阿姨,當時樂樂也確實說過她保養得真好什麼的,但我只以為那是女人之間的常規客套,根本沒往深處想。
“看看,昨天光顧着看美女了吧?根本沒發現她多大歲數吧?”
樂樂的語氣中滿是鄙夷。
我訕笑道:“沒有沒有,她哪兒有你美?好看還是你好看,再說她…”
忽然,樂樂放在枕頭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立刻一把抓了過去,像是怕我跟她搶似的。
但在手機鈴聲響起的一瞬間,我還是看到了屏幕上顯示的名字。
“喂,王總,您到了呀?真是的,您怎麼還真來了呀,人家多不好意思呀,嘻嘻…”
樂樂眉開眼笑的接着電話,語氣里儘是我倆確定關係以後我就再也沒感受過的那份嫵媚。
“好呀,那您再等我一下下吧,就一下下就好呢,嗯嗯…”
掛掉電話,樂樂瞬間又恢復成了正常語氣,一邊塗著口紅一邊說:“我們王總來接我去上班,到樓下了,我就不和你一起坐公交車了。”
我問道:“咱倆昨天剛確定新家地址,你就告訴你王總了?你啥時候告訴的啊?我咋都沒發現?剛才不是說好咱倆一起出門嘛?你…”
樂樂白了我一眼說:“趙井月,你能不能別老這麼小心眼?一提起我們王總你就老是陰陽怪氣的,你要有車能接送我上下班,我還用得着讓人家來接?想一起出門是吧?行啊,我這就給王總打個電話,讓他接我時也捎着你行了吧?你要好意思你就來!”
嘴上這麼說著,但樂樂根本沒動她的手機,只是繼續化着妝。
完了,叫我大名了,這是要發大火的前兆。
我只好耐着性子擠出個傻笑說:“瞧你說的,我這不就是好奇嘛,一直也沒見你打電話發信息啥的,你是用手機聯繫的你們王總吧?不是飛鴿傳書啥的吧?”
“哼,就知道貧嘴。”
樂樂說完,我怕言多必失就沒再接話,繼續玩起了手機。
不到五分鐘,樂樂起身換完衣服,轉了一圈沖我問道:“漂亮嗎?”
從我這角度看過去,清晨的陽光斜照在樂樂身上,搭配上和她紅唇一樣顏色的緊身裙,我由衷的誇讚道:“漂亮,這臉蛋,這身段,這造型,誰見了不得誇一句紅顏禍水。”
樂樂再次賞給我一個白眼,一邊朝外走一邊說:“我晚上不一定回來吃飯,萬一不回來你就自己吃吧。”
我答道:“姐姐放心,我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吃飯的。”
樂樂又“哼”了一聲,換上那雙能走出天津快板兒節奏感的高跟鞋,開門,“嘭”的一聲,把我一個人留在了新家裏。
恰在此時,我手機震動了一下,點開一看,是蛋蛋發來的信息:小井井,今天還不來上班嗎?人家想你了啦。(配表情:可憐)
蛋蛋,和我先是同事後是哥們,一米九的身高是他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很愛笑,也許是個頭原因,笑起來跟個傻子似的。
但我知道這廝不光不傻,而且相當腹黑,很會隱藏自己,比如他其實是個富二代,光靠過年時收的壓歲錢就能買下我們公司這事兒,除了我,全公司沒人知道。
而我會這麼了解他,是因為我倆莫名其妙的特別對脾氣,第一次見面時就相互覺得對方很順眼。
看到蛋蛋的信息,我突發奇想,穿上鞋拿上鑰匙就跑了出去。
平安里小區是被兩米多高的鐵柵欄圍起來的封閉小區,只有三個需要刷卡才能進出的窄門供行人通行,其中一個門就在我這棟樓後面不遠處。
我走出家門,衝進正對我家門的安全通道,順着樓梯跑到了二樓和三樓的拐彎處,這裏有一扇很通透的大窗戶。
和我想的一樣,從這窗戶往外看去,我清楚的看到了樂樂剛走到小區後門的身影,以及停在門外的一輛轎車。
等到樂樂坐進這輛車的副駕駛,我才舉起手機,對着那輛車拍了張照片。
我把照片發給蛋蛋,又給他發了條信息:這是啥車?貴不?
蛋蛋很快給我回復道:日產小排量,不值錢,20來萬,喜歡嗎?叫聲爸爸我送你一輛啊。
二十萬,唉,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一個數字,反正我是買不起。
我給蛋蛋回復道:我叫五聲你送我一輛一百萬的吧。
蛋蛋回復道:叫!立馬叫!你不叫你是我孫子。
大爺的,這咋又降了一輩?
我回了個‘滾蛋’的表情包,再次看向外面那輛車。
幾秒鐘后,蛋蛋又發來一條信息:好綠啊…
我有點納悶的問道:你瞎了?那車不是黑色的嗎?綠啥綠?
蛋蛋又回復到:嘖嘖嘖,你看看,多綠,綠的油亮油亮的。
我忽然明白了他在說什麼,發了個中指表情包,又看了一眼窗外,那輛車已經開走了。
得,回去吧。
我轉過身剛準備回家,卻忽然有些邁不動腳步,順着通向三樓的樓梯抬頭看去,在樓梯的盡頭站着一個姑娘。
黑絲熱褲,露臍小衫,身材比樂樂還要好上幾分,而且這種穿搭也異常性感,只看身材的話,打個十分都不算誇張。
但這姑娘的美只到脖子,脖子以上就不太好描述了。
她長的…似乎無法用美或丑來形容,她的嘴唇很薄,尤其是上嘴唇,薄到幾乎看不見。鼻翼很寬,寬到讓整個鼻子看起來就像一張橫放的麻將牌。
最詭異的是她的眼睛,她兩隻眼睛之間的距離非常遠,幾乎快抵達兩邊的太陽穴了。這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她那如瀑般的披肩黑髮,從臉的兩邊各自遮住了她兩隻眼睛的外邊框。
只是雖然她的眼睛如此詭異,但我還是能明確感覺到,她正在看我。
忽然,她的脖子扭動了起來,她扭動的感覺也很怪異,像是生鏽的木偶。
隨着扭動,她的腦袋左右輕輕搖了搖,這動作讓我覺得,她那雙眼睛和我的結構是不一樣的,她是在用這個動作,讓兩隻眼睛都能直線看到我。
山羊。
看着這張臉,我腦海中頓時冒出了這種動物,像,真的太像了,就差倆犄角了。
“你就是樓下新來的那個人?”
那姑娘忽然開了口,問的毫無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