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收網（下）
金錯的預料全中了，在一場對孟廠長一家堪稱滅頂之災的混亂過後，孟廠長真的來到我們面前，提出想暫時休庭，改天再開庭。
但我們可是接到過錯哥命令的，我們這麼乖，肯定很聽話咯。
所以我們完全按照金錯的指示，直白的告訴孟廠長，今天不開庭，可以，要我們撤訴，也可以，但，你丫也得撤訴，別再針對王慶魁的媳婦，別再妄想要什麼賠償，往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不主動招我們，我們肯定不會主動惹你。
在錢面前，在孟廠長幻想的那筆天價賠償金面前，他們一家三口最終做出了個很給祖宗長臉的決定：開庭。
聽到孟廠長這答覆，我默默的在心裏感慨了一句，不愧是騷七，真特么狠，這是一點臉都不給孟廠長留啊…
剛剛那場混亂結束后，孟廠長一家三口的下半身已經沒法看了。
那幫老頭真狠啊，當他們大喊着要趕緊去醫院給自己做體檢，並真的全都散開跑沒影后，孟廠長一家三口的下半身，別說褲子了，連條鞋墊都沒給剩。
所以孟廠長一臉嚴肅的走到我們面前，提議暫時不開庭時…他的下半身是完全光着的。
雖然他也用兩隻手分別一前一後遮擋了一下，但即使能擋住那滄海一粟般渺小的私處，卻也擋不住那已經蔓延至大腿根的潰爛。
怎麼看怎麼心酸。
終於，雙方彼此都亮明態度了，開庭時間也到了，於是，我們兩撥人便按規矩，各自進了法庭。
‘我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一般不會笑…除非忍不住。’
對這句挺經典的電影台詞，我今天算是有了那麼一丁點切身體會。
我深刻相信，那位兩鬢斑白一臉正氣的法官大人，職業生涯親自經手過的案子，絕對比我平時看小說看電視了解過的案子多。
而且其中肯定有完全超出我想像，讓我聽到都覺得不可理解的案子。
這樣的一位法官大人，稱得上是‘見多識廣’吧？肯定什麼大場面都見過了吧？審訊個身背108條人命的連環殺手，都能保持淡定吧？
但就是這樣一位法官，當他看到孟廠長一家三口的造型時，他都傻了。
孟廠長一家倒也還沒徹底不要臉，在開庭前，他們也為自己的形象做過一些努力，比如全都把上身的衣服脫下來，像裙子一樣勉強圍住下半身。
但現在正時至初夏，大多數人本就穿的都是單衣，甚至很多人已經換上了短袖褲衩。這種情況下，把上身衣服脫下來圍住下身，那上身就得光着膀子了。
總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孟廠長一家三口身上這點原材料，不管怎麼調整，都整不出適合在法庭這種地方穿的款式。
看見他們仨這造型后，法官一開始還問他們，是不是對法庭這種地方有什麼意見？一家三口是不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對法庭的無聲抗議？
孟廠長兒子說，說出來您可能不信…
法官就說，那你就別說了，趕緊把衣服從腰上摘下來，穿到上半身吧。
之所會這樣提議，法官說，是因為這場審訊和上一場一樣，是要全網直播的，也是因為網民對這起案件的關注度比較高，所以才不能隨意取消，免得讓人誤會是有暗箱操作什麼的。
不然就憑孟廠長一家三口這藐視法庭的裝束，這庭今天就不能開。
也是因為有直播，所以法官建議孟廠長一家三口把衣服從腰上解下來，重新穿到上半身。
為了讓直播的觀眾看到的法庭氣氛足夠肅穆，法官可以讓人稍微調整一下直播鏡頭，‘盡量’只拍孟廠長一家的上半身。
‘盡量’兩個字一出口，孟廠長愣是嚇得原地一哆嗦，像是想到了什麼特別可怕的事。
但考慮到所剩不多的臉面，孟廠長還是接受了法官的建議，把上身的衣服還給了上身。
於是，庭審現場的氣氛就變得有些古怪了。
比如評審團里那兩個年輕姑娘，打從第一眼看到孟廠長，整個人都不好了，後來直到庭審結束，完全沒有抬起過頭。
至於王慶魁的媳婦，她被帶出來時，原本還是一臉喪氣，但一看到孟廠長，整個人都好了，愣了一會兒后，偶爾竟然還能露出一絲別有深意的笑。
只是有一次她在笑時，孟廠長的兒子忽然大聲喝問她笑什麼？
王慶魁立刻替自己媳婦大聲回懟道：笑你媽！
直到很久以後，我還是沒想明白，王慶魁這究竟是罵了句髒話，還是在陳述事實…
其實一開始時，法官還問過自己下屬，誰有多餘的褲子，能不能先借給這一家三口穿一穿？
雖然他們其實都有多餘的褲子，畢竟他們來上班時穿的都是便裝，出庭時才換上了正式的制服，所以都有多餘的便裝在更衣室放着呢。
但眼看孟廠長一家三口的下半身都開始滴嗒了，誰特么敢把褲子借給他們穿啊…
真正進入庭審后，整個過程倒沒什麼亮點，而且結局也不意外，我們還是輸了。
不過輸歸輸，我們這邊的氣氛倒完全沒受這結果的影響，法官最後問還上訴不上訴時，王慶魁甚至很輕快的表示，當然會上訴。
輸贏都是其次，主要是喜歡法院這地方的氣氛，所以就想常來看看。
王慶魁媳婦被重新帶走時，臉上的表情也好看了許多，似乎她也明白，有些原本以為已經註定的結果，也許也是可以改變的。
一場庭審下來，我們雖然輸的毫不意外，但也不能說是一無所獲。
我們這邊的律師已經換了策略了，他也沒強調案件本身，而是在深挖孟廠長老婆的傷勢。
這段時間，律師得到了一些新的信息，其中有一條是，孟廠長老婆這兩條腿，在車禍之後，還受過其他傷。
從法律角度來說，後來受的那些新傷，不應該算在案件里，不能作為賠償的依據。
但在今天之前，這些傷也算在了賠償依據里，這肯定是不對的。
雖然這點新發現，並不能改變法官的主要判罰方向，無非就是涉及到賠償多少的問題，但在輿論方面卻對我們很有好處。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不需要我們這邊再刻意營造什麼輿論，網民自己就知道該說什麼了。
孟廠長一家，是全網公認的貪財沒底線的玩意兒，他老婆為啥會二次受傷，肯定是為了多訛點賠償款，自己想辦法故意弄傷的唄？
怎麼弄的？那誰知道？有網友甚至覺得，很有可能是她兒子為了多得賠償款，親手用鎚子砸的…
網上出現這種說法后，有不少人都覺得這就是一句玩笑，再怎麼說，那也是親兒子跟親媽啊，不可能下的去手的。
但很快我就知道，在錢面前，即使面對的是親媽，有一種人，也是能下的去手的…孟廠長兒子就是這種人。
這場庭審，網上關注的人格外多，這主要還得歸功於庭審開始前的那幫主播。
畢竟剛才開庭之前的那些直播畫面，是許多網友以前從沒看到過的。
庭審現場是不允許個人搞直播的，想看現場，只能通過官方的直播通道。
所以孟廠長一進法庭，主播們那邊的直播一結束，剛剛那幫觀眾就湧進了法庭的官方直播間。
於是，這場庭審的過程中，評論區出現頻率最高的話，就是讓法庭調整下鏡頭，他們想看到孟廠長偉岸的全身畫面…
雖然這幫人最後沒能如願以償，但這絲毫不妨礙他們的熱情，在這場庭審結束后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相關話題和畫面，都一直在網上流傳。
甚至基於開庭前那幫老混蛋的互揭老底，許多網友都開始認定，曾經的國棉廠，一定是個很荒淫無度的地方。
不能說在那裏上過班的人全都不是好人，但跟孟廠長親近的老國棉廠工人，肯定沒一個好東西。
從許多角度來說，網民們的推測…也沒錯。
一場庭審結束后，我們敗訴的這邊沒個敗訴的樣子，一個個都快歡天喜地了；而勝訴的那邊也沒個勝訴的樣子，蔫頭耷腦，捂臉的捂臉捂襠的捂襠。
當光着下半身重新走出法庭，那幫守在外面的主播重新湧上來時，孟廠長一家就有點捂不過來了。
那手忙腳亂的，跟各自打了一套閃電五連鞭似的。
此時此刻，網民好像已經不關注我們這邊了。
好幾個主播跑到我們面前，剛問了沒幾個問題，在看完他們粉絲們發的評論后，就趕忙撇下我們，去拍起了孟廠長那一家三口。
這種風頭，我們也不願意搶，索性趁着沒人關注，我們趕忙回到來時的車裏，坐車回了健民集團總部。
這一路上，車廂里的氣氛就歡樂多了，甚至王慶魁都很難得的會時不時露出個笑臉。
我因為一時好奇，打開某直播APP，進了一個被推送到首頁的直播間，繼續給大家播放起了孟廠長的英姿。
幾次突圍失敗后，孟廠長兒子終於破罐破摔，他乾脆不捂了，一邊鬼喊鬼叫着，一邊試圖想要擁抱那些女主播。
這一招倒真好使，所有主播頓時散開，有兩個還嚇哭了，孟廠長一家這才得以脫困，從法庭前院移動到馬路邊，想要打車回家。
奈何我國暫時還不允許盲人開出租，所有司機都能看見這一家三口的造型，於是一輛又一輛的出租車在經過孟廠長一家三口時，紛紛猛踩油門，逃命般飛奔而去。
到我們回到健民集團總部時，孟廠長一家還沒打上車…
在史大爺辦公室里，我們又聊了一會兒，直到午飯時間，史大爺帶着我們找了家酒店，想要大吃一頓，慶祝慶祝。
但基於某些不適合在飯桌上提起的原因，我們這頓飯吃的堪稱清淡，幾乎一點肉都沒有。
吃過飯後，我們又聊起了下一步行動。
但兩個長輩現在也是在被事情推着走，他倆本身也沒什麼計劃，所以聊來聊去，視線就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明白大家的意思，於是也沒多廢話，直接讓蛋蛋開車把我送回了小區。
基於金錯之前的指令，在小區後門放下我后，蛋蛋連車都沒下，就直接開車重新回了健民集團。
我獨自回到四號樓，坐電梯上到18層，走上天台一看，難得，金錯今天終於又回到他的固定崗位了。
不過今天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珊珊也在。
兩人一個坐一個站，正在一起看着外面那片荒草地。
都是熟人，我亳不見外的走上前，打招呼道：“錯哥，珊珊，忙着呢？錯哥，坐姿越發挺拔了啊，珊珊，站姿越發標準了啊。”
珊珊扭頭看了我一眼，問道：“你上來幹嘛？”
我指指金錯說：“找咱錯哥，錯哥，蛋蛋讓我問問您，接下來咱干點啥好？這事兒到這兒，其實是不是就算完結了？”
“完結？”
金錯重複了一句，扭頭看向我問道：“你怎會覺得，這就算完結了？”
我數着細節說道：“您看，老孟最在乎的虛名，沒了；錢，他們就算拿到了，用來給自己看完病，估計就不剩啥了吧？那錢也算沒了；對了，還有那一身病，夠他們痛苦的吧？這算懲罰了吧？所以事情到這兒，是不是就算完了？”
我說完，金錯含義不明的輕笑一聲，說道：“這就算完了？那王家兒子為復仇而荒廢的前半生，如何計算？被毀掉的其他女孩，如何滿意？那被焚三女的痛苦，誰來補償？”
我有些啞然的問道：“所以，復仇還沒結束？那咱下一步怎麼著？”
金錯抬頭看向漫天烏雲，輕聲道：“復仇？沒有復仇，只是求個公平，具體如何，等明日天晴，正午時分，你自會知道。”
我也抬頭看向漫天烏雲，問道：“那明天要是天沒晴呢？看這意思，估計得陰幾天呢。”
金錯很肯定的說：“明日必是晴天。”
我看向金錯，想到他的一貫畫風，有些震驚的問道：“您怎麼這麼肯定？明白了，天也怕您，對吧？若天不晴，您必一劍開天門，還這世界一個晴天，是不是？”
“不是…”金錯扭過頭，跟看傻子一樣看着我說：“我…我看天氣預報了，明天本來就是晴天，你想多了…”
“天氣預報？”
我有些傻眼的重複完，珊珊嘆息一聲，拍拍我肩膀說：“唉，平時別光喝熱水，偶爾也吃點核桃補補腦子吧，整天瞎想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