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罰
龍涎香的味道轉瞬遠去。
魏姝迷茫的“哦”了聲,目送謝慕回頭迎上縱身撲來的野狼。
她又看向遠處。
救下顧卿魚的是平安王。
平安王玉冠束髮,似從畫中而來的翩翩公子,低頭對倉皇不定的顧卿魚說了句話。
後者就放開了他的衣袖:“王爺去吧。”
“好。”
平安王略一點頭,腳尖一點如鴻雁掠到狼前,拔劍加入戰鬥。
刀光劍影下,方才還凶相畢露的野狼如不堪一擊的布偶。
滿地的鮮血如灼灼紅花。
最後一隻狼的綠眼中閃過懼意,步步後退意圖逃跑時,一隻利箭劃破空氣直取它喉嚨。
血液噴濺。
野狼絕望的哀鳴,重重倒地。
滿地灰塵飛揚。
平安王將血跡斑斑的劍收回鞘中,回頭一笑:“多年不見,皇兄的箭術有增無減。”
謝慕可有可無的“嗯”了聲,握着弓箭的手青筋縱橫,
與此同時,一群護衛騎馬卷着滾滾黃沙靠近。
“皇上。”一到近前,為首者心驚膽戰的下馬請罪,“屬下救駕來遲,請皇上贖罪。”
呆愣半晌,玉環終於回過神。
“娘娘,你沒事吧?”她跌跌撞撞衝上前,心有餘悸的紅了眼圈,“都是奴婢不好,險些讓娘娘出了差錯。”
“我沒事。”魏姝按住她的手。
“若朕不來,貴妃已是狼食,”謝慕面無表情道,“回去之後,每人自行領三十棍。”
后一句話,是對姍姍來遲的護衛說的。
幾名護衛哆哆嗦嗦的磕頭:“是。”
謝慕將弓箭丟入他們懷中,寬袖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嶺山危險重重,貴妃亂跑,是害人害己。”
話中的冷意,讓玉環心驚膽戰。
魏姝暗中撇了撇嘴。
這怎能怪她?
按理來說,只要她的護衛尋來,解決三匹狼定不在話下,她本不會有性命之憂。
可至今不見他們人影……
她心念百轉,忽然深深一跪,潔白的額頭貼上地面:“多謝皇上救臣妾一命,可並非臣妾莽撞。”
“哦?”謝慕俯視着她,不怒自威。
魏姝的衣袖平鋪在地上,脆生生道:“臣妾出來時帶了護衛,只是不知他們後來去了何處,否則定會護臣妾周全。”
僅是實話實說。
但莫名耐人尋味。
“這麼說來……”平安王眸光一閃,“就是護衛玩忽職守了。”
謝慕繃緊下顎,垂下的手被寬袖掩住。
“皇上,都是臣女不好。”
低落的聲音從旁插入。
平安王偏頭去看一瘸一拐走近的顧卿魚。
即便滿身灰塵,她舉手投足依舊不見狼狽,芊芊如受風雨捶打的蘭花,不堪重負的垂頭。
“若非臣女跑向這邊,娘娘就不會受牽連。”
“顧姑娘此言差矣。”平安王的桃花眼微挑,陳述事實,“此處人跡罕至,你又怎麼弄能未卜先知,料到娘娘在此呢?”
只能說天意弄人,罪不在她。
可顧卿魚自責不減,只悶悶不樂的搖頭。
平安王看她的眸色漸深,幾乎將其餘人拋諸腦後。
直到一旁謝慕對光明正大看戲的魏姝道:“先起來吧。”他才在不易察覺間收斂好神情。
“多謝皇上。”
魏姝起身拍走裙上的灰塵,耳邊響起謝慕情緒不明的嗓音:“方才平安王救顧姑娘時,你們二人曾近身接觸。”
咦?
她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目光在三人之間打轉。
這是有好戲要登場?
平安王手指微蜷,笑容不變:“方才事發突然,臣弟只得將禮數置之度外。皇兄這是何意?”
謝慕置若罔聞,目光只盯着面色盡褪的顧卿魚,一字一頓:“若你願意,朕可為你們二人賜婚。”
南朝男女大防。
雖說平安王是為救人,可若傳出去,終究有損女子清譽。
顧卿魚的雙手絞在一起,來迴轉動的目光似驚慌失措的小鹿,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倒是平安王,顯然動了心思。
“皇兄,臣弟……”
他上前一步要替她作答,可話到嗓子眼,就見顧卿魚的身子搖搖欲墜。
平安王眼疾手快的扶住:“顧小姐!”
——顧卿魚暈了。
今日心情大起大伏,她暈倒也不意外。
可惜了這齣戲。
魏姝正意猶未盡的嘆息,忽覺一道陰沉沉的目光壓下,還有謝慕只容兩人聽聞的聲音。
“回去再和貴妃算賬。”
她:“……”
天空中黑壓壓的烏雲,已是山雨欲來。
帳篷里跪了一地人。
福祿海出來時哭喪着一張臉,低聲給墨允通信:“皇上心情不好,你多哄着一些。”
“嗯。”墨允理好衣襟,抬步進了帳篷。
進門后,他迅速用餘光掃過四周。
高座之上,謝慕面色不虞,狹長的鳳眼中醞釀著風雨,而不遠外的魏姝還在無知無覺的喝茶。
墨允跪下:“皇上,娘娘。”
“隨貴妃外出的護衛回來了?”謝慕的聲音如千年寒冰,讓人不冷而顫。
“尚未。”
謝慕勾起嘴角,眼中毫無溫度:“不錯。”
分明不見他震怒,可禁軍首領的額角冷汗已流如水,磕頭似搗蒜:“皇上恕罪,都是屬下管教不嚴。”
鴉雀無聲的帳內,只聽他以頭搶地的“砰砰砰”聲。
令人膽戰心驚。
半晌,謝慕才語氣不明的打斷他:“夠了。”他毫無起伏的道,“此事你若能查清,即可將功補過。”
“是,多謝皇上,多謝皇上!”
魏姝指尖撥弄着茶杯,眼角掃見禁軍首領已將額頭撞得鮮血淋漓,如蛤蟆趴在地上。
她不由想,皇上果然心疼心上人。
竟為了她大動干戈。
這可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聽着她沒心沒肺的腹誹,謝慕的神色愈發的冷:“除貴妃外,都退下吧。”
“是。”
墨允一手攙着手腳無力的禁軍首領,有序離開。
帳篷外,清涼的空氣撲面而來。
禁軍首領劫後餘生般,胡亂抹去滿頭汗血:“多謝公公。”
“不必客氣。”墨允垂下目光,“大人別怪皇上。”
所謂當局者迷,他身為旁觀者看得清楚:“今日若皇上沒有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皇上是心疼娘娘。”
“下官知道。”禁軍首領心頭又酸又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