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朱元璋的局
應天府，紫禁城。
御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摺上，正在埋首批閱的朱元璋淡淡道。
“說吧，西山那邊的情況，如何？”
跪在地上錦衣衛指揮使蔣瓛，上身一正，拱手答覆。
“一切都按照陛下的計劃進行，常家兄弟幫忙了，從藍玉那借調的兵。”
“不過只是殺了一個豪紳，還有三個被嚇傻，落荒而逃了。”
“小殿下對於這些人的無禮欺侮，回應的十分剛硬狠厲，揍了人，還在混亂中做到擒賊擒王。”
“最後，真正不懷好意者，都被小殿下識別清除了，他又擴招了不少淳樸的流民和乞丐。”
“只是背後的那些黑手，並沒有釣出來。”
“哼！一群廢物。”朱元璋不滿地瞥了一眼，繼續埋頭苦幹。
聞言，蔣瓛身子一抖，也不敢搭話。
他不知道這身廢物是在罵自己。
還是在罵常家兄弟，亦或是那幾位富紳。
其實，今日西山慌亂局面，都是朱元璋一手促成的。
這是個一石三鳥的佈局。
第一，是他吩咐應天府的暗線，鼓動人群前去鬧事。
就是為了看看自己皇孫，是不是一個狠人。
要做皇位，不僅僅要心存善良，關心百姓。
更要脾性狠辣，斬斷小人的無理取鬧。
不做毫無節制的白蓮花，更不能做殘暴嗜血的屠夫。
今日朱乙貴做的事情，可圈可點，深得朱元璋滿意。
第二，他要試試常、藍兩脈。
是否能夠願意為了失蹤十八年的親人，冒犯大明律法。
細節見人心。
若是這些手握軍權，威望甚高的將軍和開國元勛的後裔。
他們不願意無條件地支撐小乙坐皇位。
那他朱元璋就要放出原來壓着的罪證，挨個收拾了他們。
這一次，有着不少毛病的他們，真心為了自己的孫兒。
冒犯軍法，無視大明律，相助小乙。
朱元璋也很欣慰，但他還是要處罰藍玉和常氏兄弟。
畢竟規矩不容破壞。
不過，朱元璋堅信自己的處罰，會讓小乙與他們的情誼，更深一步。
第三，也是朱元璋最為在乎的一點。
那就是，他在暗中鼓動這些人鬧事，是為了置小乙於險地。
從而刺激躲在應天府那隻黑手，暴露一些東西。
因為那四名叫囂最厲害的富紳。
經過錦衣衛的觀察，身份極為可疑。
很有可能，這些人與那隻黑手有着藕絲般的聯繫。
這些人若全被殺了，肯定會有人慌張地露出蛛絲馬跡。
可惜，人沒殺絕。
躲在暗處的錦衣衛就沒有看到什麼異常。
只得任由常氏兄弟依據朱乙貴的意思，清退所有心懷不軌的鬧事者。
一石三鳥的計劃，只中了兩鳥。
最後一隻鳥，愣是沒露頭。
朱元璋並沒有任何僥倖。
反而眉頭皺的更深了，臉上憂慮更濃了。
說明那隻黑手更為可怕了。
啪！
朱紅狼毫筆放下，他舒了一口氣，揚起頭顱。
“讓你們的錦衣衛和檢校，繼續按照摸查應天府。”
“隨着小乙的名聲越來越大，那隻背後的黑手，肯定閑不住。”
“另外，傳咱的旨意，涼國公藍玉違反軍法，仗責二十。”
“開國公常升和鄭國公常森，當眾枉殺禁閉在府三日，罰俸四個月。”
蔣瓛聞言，緊繃的毛孔悄然鬆開，伏地磕頭：“微臣領旨！”
陛下的自稱用了咱，沒有用朕或皇帝詔曰。
說明這件事，他還算是滿意的。
對於這些三位的處罰，也就是象徵性地做給外人看的。
說不定，還是在打消那隻黑手的狐疑之心。
正當蔣瓛要退下時，朱元璋的聲音再次響起。
“給，把咱的信連同這枚玉佩，送給常升府上。”
“有些事情，他們該知道了，但咱的醜話也要說在前頭。”
等到大殿內，空無一人後。
朱元璋才露出大為欣慰的笑容：“哈哈，好小子，有種！”
“先發制人，在明知敵強我弱的情況下，仍能掌控局面，不錯。”
只有他明白那種場面。
你敢勢弱退一步，等待你的將是狼群的撕咬和分食。
笑完后，他又陷入了沉思中。
今日有兩件事，讓他極為煩心。
第一件事，北平的檢校送來了消息，四崽朱棣有條不紊地執行他定下北元方針。
可是，他並沒有安置那些蒙古族、女真族、高麗人從事農業生產。
反而組成了一支機動的騎兵大隊。
往應天府送來的摺子上，是說為了防備北元死灰復燃。
摺子還沒到，具體的內容，他還沒見到。
可是朱元璋，已隱隱覺得極為不妥了。
第二件事，便是前往江浙珞珈山查探的探子回信說。
這裏寺廟，從十六年前，就逐漸凋零了。
現在連個破廟都算不上，一片荒蕪。
這隻黑手的線索，又中斷了。
正當朱元璋暗自傷神時。
嗒嗒……
鞋底撞擊石板的聲音傳來。
“陛下，翰林學士劉三吾大人，請求覲見。”
朴大呂尖銳的公鴨嗓音響起。
朱元璋一挑眉頭，急聲道：“快，讓他進來！”
這兩日為了佈局西山的事情，他從錦衣衛那裏得知。
應天府境內的流民變多了，多數來源於江浙淮西一帶。
他立刻明白，那裏肯定發生了大災難。
這些地方官吏隱忍不報，無非就是想自行解決，不想承受自己的雷霆怒火。
但眼下，朱元璋早已心急如焚，派遣劉三吾親自查問。
如今，他急沖沖地覲見，定是有了詳細的情報。
“陛下，陛下，果然是大災啊！”
劉三吾進了殿門，伏地便痛聲低吼。
“起來說話，是不是水災？”
朱元璋一臉自責之色，為自己失察而愧疚。
同時也對那些瞞報的庸官，充滿了殺意。
劉三吾也是一副哀民生凄苦的痛惜神色，送上摺子，沉聲道。
“陛下，淮西和江浙連日暴雨，之、淮兩河下游，淤堵難通。”
“兩岸的郡縣，十之五六都被洪水淹沒，房屋倒塌，莊稼死絕，受災者竟達到十數萬人。”
噌！
朱元璋霍然起身，龍目之中殺氣騰騰。
“這麼多人，為何隱瞞到現在？”
“這些人的狗皮若是不想要了，朕找人給他們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