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蒙迪VII（二）
“和南邊公爵們的戰爭？”蒙迪皺眉，“您知道國王林之後都發生了什麼嗎？”
難道父親答應和洛扎莉亞女王一起和這些公爵們開戰了？不，這不像是父親的作風，與這些公爵的戰爭毫無意義，除非他想把這些領土都佔為己有。
“我本來不想說太多的，但看在你這麼禮貌的份上，我便告訴你好了。”美爾奇·莫斯特克回答，“洛扎莉亞搞砸了，倖存的瑪留斯·賈戈隆、雅魯士·佩爾克和新繼位的費利詹·扎雷克在岩坑城召集王國議會，這三家本來便關係親密，他們的聯軍足夠和你父親的帝國軍隊抗衡了。”
雖然蒙迪並不覺得這三個公爵加在一起能抵禦帝國，但並未反駁。“您說是王國議會，他們邀請莫斯特克家了嗎？”
“當然，在我哥哥醒來之前，他們的信使便已經將消息帶來了。”美爾奇翹起眉毛說，“但我們不會去參加。”
“為什麼？”
“我知道他們想幹什麼，莫斯特克家才不會讓其他人牽着鼻子走。”他解釋道，“我才不會將四首白蛇的命運押在別人的選擇上。”
“那您要怎麼做？”
美爾奇·莫斯特克就像料到了蒙迪會這麼問一樣，輕笑了一聲：“灰燼廳的女王已經不配當維瓦利亞的國王，所以我們要加冕一位新的國王。”
“新的國王？”
“這就是我來這裏的原因。”美爾奇擺了擺手，讓獄卒將地牢的鐵鎖打開。“哈斯特扎的皇子可不能錯過了加冕禮。”
肥胖的獄卒走進地牢，將蒙迪的腳鏈解開，這讓他有些不適應突然的輕鬆，他的腳下輕的就像能飛起來一樣。
“是時候來看一位真正的國王上位了。”黑鹿伸手一把抓住蒙迪，一邊推搡着他一邊朝地牢外走去。
地牢外的刺眼陽光讓重見天日的蒙迪睜不開眼，他回頭向美爾奇問道：“所以你們要自立為王？”
“不，自立為王只適用於篡權者。”美爾奇寬大的身形和卓克相似，但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令人畏懼的氣味，冰冷如死亡，又有野獸般的腥臭。“我們只是從非法的女王頭頂拿走不屬於她的百合王冠。”
說罷，他又推了蒙迪一把，讓其踉蹌地繼續向前走。這整個骨堆城都陰森森的，就像是一個鬼魂的城堡，清冷的北風吹得蒙迪打了個噴嚏，這夏天的內堡竟比地牢裏還冷。
“但這百合王冠可是你們親手給她戴上的，不是嗎？”蒙迪頭也不回地問道。“公爵們本可以選擇魯多米爾·科爾瓦，但最後卻讓最小的洛扎莉亞當了女王。”
這可能就是你們的私心應得的報應，蒙迪沒有把這句心裏話說出口。
“選她的時候可沒有人想過她是個想把我們全殺了的瘋子，不是嗎？”美爾奇哼了一聲說，“選王是公爵們與生俱來的權利，廢王也是。”
“洛扎莉亞女王說這是為了她祖父雷扎德·科爾瓦國王的死，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人知道真相，或者說知道真相的人早就入土了。”美爾奇回答，“洛扎莉亞那個時候都還沒出生，她又知道什麼？她把君言當做兒戲，把她祖父的死怪在我們頭上，一個不知道自己說話重量的人不配當王國的統治者。”
越是接觸維瓦利亞王國的政治和歷史，蒙迪就越覺得自己迷失在一堆弄不清楚的問題裏面。雷扎德國王被他的護衛刺殺，史書上只留下這樣的一句話，而被刺殺的原因則眾說紛紜，
全是以口相傳的故事。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故事，而他又該相信誰的話？
他們走過內院，走上一道蜿蜒階梯，沿着死氣沉沉的走廊，走過身穿刻有四首白蛇家徽胸甲的衛兵們，走進猙獰石柱中間的石蛇雕門。
莫斯特克家的大廳燈火通明，蒙迪在裏面難得地找到了一絲溫暖。聚集在裏面的人們看到美爾奇后，紛紛畢恭畢敬地跪下或是彎腰行禮，他們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到來。
蒙迪的目光穿過蒼白大廳，他眼裏所見的骨頭階梯驗證了他以前聽到的故事。大廳盡頭的黑色王座下是五層階梯，皆由骨頭製成，白骨扭曲又參差不齊，表面光禿但交叉在一起卻如銀色荊棘。
這第一階的骨頭屬於白野行省的最後一位總督博爾諾·斯諾浦和他的家人，但那其他四層又是誰的？想到這裏，蒙迪不禁覺得害怕，如果自己也死在這裏，他的骨頭也許會成為新階的材料。
而那階上的黑色高座上坐着的正是之前昏迷不醒的“骨公爵”列克·莫斯特克。他歪着脖子癱坐在座位上，嘴巴微張，兩眼黯淡無光，瘦弱的臉似乎又比之前更加細長。
“走。”美爾奇讓蒙迪跟在他身後，自己則一邊向前走着一邊炫耀着自己的戰利品。公爵的兩個兒子和他的夫人在人群的最前面，當美爾奇走到他們面前拍了拍大兒子“膽小鬼”席蒙·莫斯特克的肩膀時，後者的眼神充滿了擔憂和恐懼。
身穿灰袍的老祭司站在列克·莫斯特克身旁等待着美爾奇，他的手上拿着由白骨製成的王冠，被雕刻成了蛇纏擾着百合花的模樣，他們做了一頂自己的王冠。
待走近了“骨公爵”后，蒙迪才發現他的眼光有些奇怪：列克·莫斯特克的眼神不僅無光，而且空洞無比，他渙散的深棕色眼睛沒有集中在任何一點，他看上去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他想起了祭司們當時在暗砧堡時說的話，即便骨堆城公爵的身體醒來，他的靈魂也會被永遠困在夢中，與夢花共生。
“跪下。”美爾奇回頭用手按住蒙迪的肩膀，將他直接按得跪倒在地上。“所有人，都給我跪下。”
偌大的大廳安靜的嚇人，只能聽見人們默默下跪的衣服摩擦聲。蒙迪學着他們也將頭埋低，但還是忍不住用眼睛瞟向前方。
白須的祭司用維瓦利亞語念起了加冕詞，他向諸神祈禱，願他們祝福這位新的國王，而即將接受加冕的列克·莫斯特克則毫無反應，繼續獃滯地張着嘴巴。
“夠了。”美爾奇叫停了祭司，他一把奪過了其手上的王冠，將他哥哥的身子擺正，並用雙手將王冠放在了骨公爵的頭上。
“列克·莫斯特克，維瓦利亞的新合法國王。”美爾奇舉起他的拳頭高喊，“國王萬歲！莫斯特克萬歲！”
在片刻寂靜后，大廳里爆發出一陣陣吶喊。“國王萬歲！莫斯特克萬歲！”但蒙迪卻喊不出口，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奇怪的問題。
在這些回蕩在大廳里的慶祝聲中，列克·莫斯特克知道自己成為國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