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亡靈歌姬九
不想讓人分走小百靈的目光,不想她再把那份特別給與他人。
少年的腦海中閃過各種各樣字句,然後全部被他反駁。
‘這種骨子裏就壞透的孩子,不要再去管他了。’
但他也是如此。
‘他只會傷害你,他只會傷害身邊的所有人。’
但他也是如此。
‘他就是個會帶來不幸的東西。’
但他也是如此。
太宰治想要找出來用以阻止少女的理由,沒有一條能夠讓他覺得可以說得出口。
因為不論哪一點,都是在同時否定着他自己本身。
而也正因為小百靈是那樣一個人,她不會被這些為這些惡所困。才能在黑暗中撕開一個口子,乘着光向他伸出那雙溫暖的手。
煩悶充斥在少年的整個胸腔。
被他用手搭着借異能力【人間失格】的效果自由觸碰着Q的少女,正專註地給孩童擦拭着傷口。
房間裏的溫度陡然又降下幾度,Q抬起頭在彷彿能殺死人的目光下無師自通了些什麼。
作為精神操作系異能力者,他在某些方面的感知本就比常人更加的敏銳。
當他傷害‘公主殿下’時,這個討厭的大哥哥直截了當地想要他死。
而當他被照顧被‘溫柔‘的對待時,這份純粹的殺意就逐漸變了質,裏面開始混雜上很多很多讓他快樂的,扭曲的痛苦的東西。
“姐姐,你弄痛我了。”Q軟軟地撒嬌道,嬉笑的臉龐看上去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疼嗎?”我放柔了手上的動作,“那我再輕點。”
肩頭,少年的手猛的一緊。
我低着頭,耐心地將繃帶纏好綁緊,在太宰治身上訓練出來的熟練包紮技術展現得淋漓盡致。
視線外,一大一小毫不退讓地用眼神交着鋒。
將一切安置好,我和太宰治從偏門不引人注意地離開港口黑手黨大樓。
“小百靈吃過蘑菇嗎?那種青色的,傘頭尖尖的,上面還有白色斑點的。”路上,太宰治如往常那樣天馬行空地聊着,“味道有點怪,但是吃下去感覺好像看見了天使在向我招手,有吹着喇叭的,有握着弓箭的,在頭頂一圈圈轉着。”
“下次試試紅色的,說不準會有驚喜收穫。”他面上帶笑,眼睛亮晶晶地,裏面全是對蘑菇的憧憬。
我們挑着走的是平時就沒什麼人的小路,草木生的很茂盛,頂上的樹冠黑壓壓的將陽光遮得嚴嚴實實。
歡愉輕快的氛圍下,掩藏着晦暗不明的暗流。
“太宰治,我不值得你信任嗎?”我沉默了一會,撕開縈繞在周圍空氣中虛偽的表象,“你在生氣,你在煩躁,你不開心。”
我移開視線,看着地上青綠的草地有些低落,“為什麼不跟我說呢?我一直在等着你告訴我。”
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太宰治滑稽的笑臉在面上持續保持了好一會,才十分緩慢地漸漸地從臉上消失隱去。
“在我的面前也需要偽裝嗎?”我垂下眼帘,“我以為我們之間應該是更親密一些的。”
我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麼,對於Q我的心情很複雜。
我能理解森先生和太宰治為什麼要將這件事情瞞下。
Q之於我,是有些類似我之於與謝野的。
我知道自己和Q是不同的,但既然他現在出現在我的眼前,並且也沒有除了港口黑手黨之外的選擇,那麼我就註定不可能放不下他不管。
我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太宰治不會喜歡,我也做好了準備等待着他的抱怨教訓。
但他只是壓抑了自己的真實的心情,用最輕鬆快活的模樣來面對我。
他不應該是這樣的,沒有人值得他這樣,太宰治是最自由的一片雲彩。
“你一定要計較這種東西嗎?”太宰治抿了下唇,氣氛有些凝重,他沉默了許久才再次開口道,“我說了又會有什麼改變嗎?我並不想跟你吵什麼。”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目光里是看透了一切后的自暴自棄。
“你怎麼知道不會有什麼改變呢?”我固執地轉過頭看向他。
“好,那我讓你離那個臭小鬼遠一點你會聽嗎?我讓你不要和小矮人混在一起你會聽嗎?我讓你和你那群亂七八糟的手下拉遠點距離你會聽嗎?”少年一連串的發問就像炮彈一樣。
“不會。”我乾脆地答道。
“那我為什麼要說出來呢?我們就像剛才那樣不好嗎?”太宰治緊繃著一張臉,目光冰冷。
“不好。因為你不高興。”我皺緊眉頭又重複了一次,“因為你不開心,不高興,不喜歡這樣。你現在可以忍耐,那以後呢?每一次我們都要這樣粉飾矛盾過去嗎?”
我看着他,“然後有一天你不想再這樣了,我們就這麼散了對嗎?”
太宰治看着我,沒有說話,但那目光又像是已經將答案寫下。
“好殘忍啊,明明是兩個人的問題,你偏偏想要一個人包攬下來。”我的目光直勾勾地注視着他的雙眼,“完了是不是還要在最後把問題扔回到我的身上?你努力過了,你很包容我了,但是就只能到這裏了,都是我的錯,是這樣嗎?”
我的胸膛因為情緒起伏着,大聲道,“你不能這樣,太宰治。”
“我現在不想跟你說這些。”少年轉過身,想要離開,我伸腿邁出一步搶先拉住他的手腕。
“不許走。”我牢牢地拽住太宰治,任憑他使勁也不能把手抽回去。
“放手。”太宰治低聲呵斥道。
“我不放。”我用力扣住他的手腕,“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到底在意的是什麼?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港口黑手黨,橫濱,這個世界上,現在我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了。我可以為了你妥協,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是你得告訴我你的想法,你得給我一個理由,而不是那些沒頭沒尾的命令。”我的眼眶微紅,聲音因為急切和氣憤顯得有些顫抖,“這根本不能算說,你什麼也沒告訴我,我什麼都還不知道。”
太宰治一言不發,也不看我了,目光看天看樹看偶爾啼鳴的小鳥,唯獨不看就在眼前的我。
他像是打定主意再不說話,一張嘴閉得嚴嚴實實彷彿上了鎖。
我又是生氣,又無可奈何。
“你不願意說話,那我只能自說自話了。”我癟着嘴哼哼唧唧,“氣死了你這個壞傢伙,我可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就按怎麼開心怎麼來了哦。”
“太宰治,你這麼生氣不會是擔心我受傷吧?那你可真在乎我,我原諒你了。”
太宰治的嘴唇微微顫動,沒有說話。
“或者你這是在嫉妒我把注意力分散到別人身上沒有關注你,所以不高興了?這樣的話,你可真愛我,也原諒你了。”
隨着我的話語一句句落下,少年神色逐漸有了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樣子。
“還有什麼呢?讓我想想……”我的眼珠子轉了轉視線微微向上作思考狀。
“夠了!”太宰治用沒被抓住的那隻手捂住了我的嘴,“別再亂說了。”
我眨着眼睛看他,嘴被他捂得密不透風發不出一點聲音,而太宰治的另一隻手又被我攥着,畫面十分的奇怪。
沒法用嘴說話,我伸出空着的那邊手把太宰治被我攥着的手腕拉過手指一根根掰開,將他的手掌攤平,用食指一個字一個字地在掌心寫道,‘如果我說的不對,那你告訴我什麼是對的?’
讀出手心裏的字,少年的表情很是古怪,看上去有些惱怒,但悲傷的味道卻散去了很多。
“小百靈,你真是一個可怕的人。”太宰治撇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