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退婚
當梁海陽他爸梁老貴小心翼翼地提出退婚，李艷芝的家人在愕然之後就原地爆發了，他們認為自己的家族遭受到了奇恥大辱。
我以前說過，如果芝的家庭沒有因為假種子騙局破產，其實海陽娶她已經大大攀了高枝。現在芝的家雖然衰落了，但是志氣和雄風還在。自己家的女兒被不明不白地退了婚，讓他們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
芝的家人是怎麼貶損了海陽的爸爸媽媽？他們會不會糾集本家本族的親朋好友去海陽的家裏叫罵？甚至海陽的家會不會被打砸？我雖然都無從知曉，但是我深知這些在中國農村都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而海陽那可憐的雙親只能咬牙一忍再忍，因為理虧的一方是他們。
過了幾天，二姐給海陽打來電話，她說芝的爹娘要求一筆可觀的賠償。這是很合理的要求，是被退婚方維持顏面和平息鄉親議論的保證，讓他們停止嚼舌頭根子。
有了這筆錢，誰占理、誰不佔理就不判自明了，更不會影響被退婚方以後的婚姻和生活。海陽聽了賠償金的數額后就傻了，那比他在北京工作這半年攢的錢還要多。但他跟二姐說他來想辦法，還叮囑千萬不要讓爹娘再去借債，然後就憂心忡忡地掛上了電話。
這些都是我從海陽的嘴裏問出來的，因為小東告訴我海陽向他提出想預支幾個月工資，他說雖然海陽的身份特殊，但哪有剛上班幾天就要求提前支取那麼多工資的道理？我馬上給海陽打電話問出了什麼事？於是他坦白了退婚和賠款的事情，最後央求我不要告訴胡露露，我答應了。
第二天，小東就很大方地把錢借給了海陽，這是經過胡露露點頭的，那麼她是否明白海陽借錢的原因呢？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保證過我不說，別人、比如小東跟沒跟胡露露說就與我無關了。
至此，梁海陽成功地排除了和李艷芝的牽絆，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小東也挺高興，因為這說明海陽至少還要在他的修車廠里干半年。用他的話說，象海陽這種技術工人，給他多干一天都是賺的！
只是不知道芝是否還蒙在鼓裏，據說她很快返回了打工的成都，退婚大戰開始前她就已經走了。那麼她爸她媽有沒有告訴她被退婚的事呢？這給故事的未來罩上了一層難以預測的陰影。
梁海陽的男朋友身份得到了胡露露家庭的承認，確切地說，他只是被胡露露的爸爸承認和接納的，而英瑩卻打心眼裏也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來自遙遠農村的外地人。可是當她看到胡志彪的精神越來越好時，也就不便露骨地表示反對了。
胡露露像巡迴展覽一樣，帶着海陽流竄於七大姑八大姨的家，帶回不少由衷而發的或者言不由衷的誇獎。但是這些誇獎都改變不了英瑩對海陽的成見，她還是百般看不上海陽。從胡志彪和胡露露的口中，包括從老趙那裏，她知道海陽“特別聰明”、“手特別巧”、“很能幹”，但是她不愛聽這些誇獎海陽的話。
她總是撇着嘴，甩出幾句不咸不淡的閑話：
“能幹好啊——又沒戶口、還沒學歷、再不能幹活兒，在北京還不得餓死？還真當保安去啊？”
“他可不得能幹嗎？那麼多年的莊稼白種啦？那麼多年兵白當啦？”。
每當她一說這種話，胡露露就跟她吵，直到胡志彪氣得也開了罵，她們才偃旗息鼓。英瑩往往還會低聲咕噥：“別以為他冤！一個月給他開多少錢呢？好傢夥，都超過我原來的店長了！”
胡露露就逮住這個機會，理直氣壯地聲明：“我再說一遍！海陽現在沒給咱們家打工，他現在掙得可比咱們家給得多！”
於是乎，海陽就在我小舅子小東的修車廠里幹了下去，甚至就算胡志彪主動提出讓海陽回廣發汽修廠來，胡露露也假裝不同意，儘管她心裏早已經樂開了花。
所以我跟小東說：“你最該感謝的是胡露露她媽，否則海陽早回人家自己的修車廠當廠長了，還能一直在你這兒當碎催？”
小東使勁點頭，上班經常給海陽遞煙，下班還請海陽下下小飯館。但是這小子對我讓他自己給海陽開工資的話置若罔聞，他說胡露露的錢一直準時送來呢，再說他也給工人開不起那麼高的工資啊！
我嘴上不好說什麼，畢竟這不是親弟弟，只能在心裏罵：你可真好意思啊！
但是我知道胡露露和梁海陽的這種搞笑又荒謬的生活不會持續太久了，因為海陽告訴我，他和胡露露將在年底領結婚證，來年春節結婚。
胡露露也告訴我——估計是想通過我轉告小東——她和海陽結婚後，海陽就該名正言順地回她家的修車廠了。
我也認為這一切合情合理。
在他們倆等待結婚的那半年裏，我們幾個經常見面。我常在下班后順路去小東的修車廠里洗車，當洗車工人在我的車裏忙上忙下的時候，我就會跟聞聲出來的海陽聊聊天。
和在胡露露家的修車廠時不同，他在小東的東方修車廠里沒有交上一個說得上話的朋友。開始時大家對他還不錯，這也歸功於他自己的交際能力，可是這種關係只維繫到第一次開工資的時候就破裂了。
小東沒想到海陽會在他的修車廠里呆那麼長時間，所以有些該囑咐海陽的話忘了說，其他工人很快都知道了海陽拿的工資遠遠超過他們。
雖然海陽的技術確實不錯、人也很好，但畢竟是後來的，一來就領那麼多錢實在沒有道理。可是工人們眼見老闆對海陽相當客氣，也就不敢明着排擠他。但海陽還是很快感覺到了隔閡和敵意，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根本沒往工資方面去想，煩惱之餘只好埋頭幹活。
每當我去小東的修車廠，如果正好胡露露也去了，她就會張羅着去附近的飯館吃飯，當然也會叫上小東。夏天到了以後，我們四個人的吃飯地點就改在大排襠了。結帳的時候，如果海陽搶着買單，我和小舅子也不會跟他爭，胡露露就在一邊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