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談判
老趙將車直接開進了貨運站,他指着關梁海陽的小屋子對胡露露說:“他在那兒呢!”
他把屋子的鑰匙也交給胡露露,問:“用不用我......”
“趙叔您回去吧,”胡露露很乾脆地打斷他,“您也累了一天了,有事兒我再找您!”她又恢復了對老趙的禮貌。
老趙終於卸下了這個大包袱,趕緊開車顛兒了。
海陽的這一天也過得生不如死,上午老趙把他送到這裏,剛開車離開他就向貨運站的人借了手機充電器。
手機啟動后開始不停地響起提示音,列出李艷芝發來的無數短訊。
“海陽你怎麼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嗎?你不是說要開着車帶我去逛頤和園、帶我去爬長城、帶我去廣場看升國旗嗎?你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別嚇唬我......”
海陽邊看邊哭,他不敢想像芝在尋找他的這幾天裏是怎麼過來的,而同一時間自己在幹什麼?他正在和胡露露在度假山莊裏學習享受生活。
最不可饒恕的是,自己竟然把芝來北京的事徹底忘了。
這些短訊還起到了一個作用,它們讓海陽在自責之餘認定他和李艷芝之間已經完了。芝不會知道他這幾天的醉生夢死,但是海陽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和胡露露呢?海陽想不下去,就像從一個美夢中突然驚醒,他必須回到現實生活里,再美的夢也不能在真實生活中繼續。
況且,這個夢真是美夢嗎?
海陽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逃離這一切,逃離北京。
當門鎖響動,胡露露推門出現時候,海陽嚇了一跳,他原以為進來的是老趙。但是他馬上明白了,因為老趙的原因,胡露露肯定會出現。這怨不得老趙,無論是對李艷芝還是胡露露,包括一直器重自己的老趙,要怨也只能怨自己,都是自己不好,海陽的心裏只剩下了自責。
胡露露是一個從個性到脾氣,包括外型都偏中性的女孩子,是別人眼中的假小子。當然不是說這個類型的女孩子沒有權力愛上別人,但是柔情蜜意啦、柔腸寸斷啦放在她身上就顯得不太合適了,她自己就非常彆扭。
和海陽形影不離的那幾天裏,胡露露無師自通了小鳥依人的姿態。她身材矮小,而海陽高大健壯、肌肉勃發,這讓胡露露的順從和依賴顯得非常順眼和自然。
可是海陽沒有想到,即便是胡露露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身體裏堅硬幹脆的一面遲早會暴露出來,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在貨運站里,她藉著院裏的光亮用鑰匙開了門,走進狹窄逼仄的小屋。一天的六神無主突然煙消雲散,元神歸位,胡露露原地復活了。
海陽沒有開燈,她就找到了話說,一邊在牆上摸一邊說:“怎麼不開燈啊?這黑了巴嘰的!”
開燈后,她看到海陽背靠在窗邊的牆上,深深地垂着頭不敢看她。她走到海陽的身前,抬頭看海陽的臉,逗他說話:“喲,哭啦?你還好意思哭吶?你要是哭我還不得死去?”
海陽抹了把臉,其實他臉上的淚早就幹了,他還是不說話,目光也躲閃着胡露露。胡露露就用腳踢海陽的腿,從輕輕踢到越踢越重,踢一下說一個字:“你幹嘛跑啊?讓我媽我爸看我的笑話?”
海陽突然蹲下來,捂着臉,帶着濃重的鼻音說:“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配不上你,這半年工資我一分錢都不要了,讓我走吧,要不你讓他們照死里打我一頓也行!”
不知道海陽的這番懺悔是對胡露露說的,還是對他自己說的,亦或是對已經遠去的李艷芝說的。
一句話差點從胡露露的嘴裏噴出來:“靠!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但是她忍住了,同時整個人豁然開朗,糾纏了自己一整天的疑問終於有了答案,原來海陽是覺得配不上自己才跑掉的!難道說他在她家樓下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因為承受不住這種壓力才跑了?
頭腦簡單的胡露露以為自己想通了就馬上深信不疑,這個解釋以後想來可笑至極,可是當時卻讓她心花怒放,同時覺得海陽更可愛了。
胡露露福至心靈,裝作很奇怪地問:“哎?我扣你的工資幹嘛?那是你自己掙的啊!”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誰說你配不上我了?誰敢嚼咱倆的舌頭根子我罵死他!是老趙嗎?”
本來嘴就笨的海陽張嘴結舌,他不知道是自己沒說清楚還是胡露露沒聽明白,過了半晌才說:“是我覺得自己不好,沒有人說什麼。”
“只要我自己樂意就行,什麼配不配的?我還覺得我不配你呢!”胡露露又說,“你是不是怕見我爸我媽啊?你又不是沒見過他們!”
突然她恍然大悟,親密地湊到海陽的耳邊說:“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怕我爸我媽收拾你啊!因為你跟我‘那樣兒’啦?——切!我又不告訴他們!”
不等海陽回答,胡露露又搶着說:“你不愛見咱們就不見他們,隨你便!再說了,我自己願意誰說都沒用!”
她始終掌握着這場“談判”的控制權,海陽不敢更明白地說出終止和胡露露的關係,他只能一味地貶低自己,說自己家窮、說自己沒上過什麼學,說胡露露家那麼有錢,說胡露露家有那麼多親戚,肯定看不起他等等等等。
總之都是一些在胡露露看來最俗不可耐的理由,這些理由在本來就叛逆和“混不吝”的她的眼裏全都不是事兒,只要海陽在自己身邊,那麼所有困難和旁人的議論就都無所謂了,她把海陽支支吾吾說的話一句不拉都懟了回去。
“你管他們呢?我是跟你好,又不是跟他們好!”
“你窮?你們家沒錢我們家有啊!我們家的錢以後都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啊!”
“你沒上什麼學?我也沒上過什麼學啊!我高中都差點沒畢業知道嗎?咱倆學歷差不多啊!你還比我多當了幾年兵呢!”
最後胡露露有點不耐煩了:“你怎麼回事你?你怎麼這麼俗?你再跟我扯這些沒用的我抽你啊!”
胡露露說著真的開始抽海陽的嘴巴,當然只是輕輕地拍拍他的臉,她越說心情越好,簡直就要眉開眼笑了。
海陽悲哀地發現了一個事實,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虧心的原因,現在他在胡露露的面前完全無法“支棱”起來。別想歪了,這句話的意思是他對胡露露的態度始終無法強硬起來。
至少在這個階段,他對胡露露的態度是言聽計從,不敢反駁。
於是海陽只好一邊躲閃着她拍向自己臉的手,一邊扯開話題:“不管怎麼樣,我是不能回你們家的修車廠了,我沒臉再見老趙他們。”
“咦?那你去哪兒?”胡露露詫異地問。
“我出去找工作,等掙了錢再去你們家。”
海陽還說這是為了不讓胡露露的親戚看不起他,他是有技術、有本事的人,是可以自立更生和頂天立地的。
海陽的這點所剩無幾的自尊倒讓胡露露很是感動,但她也沒有同意,反而提議說:“那我要是把修車廠里所有人都開了,你回來重新招人呢?或者留誰不留誰都由你來定呢?什麼老趙小趙,先把他開了!”
海陽嚇了一跳,馬上表示不同意。
開除什麼人胡露露其實無所謂,只要海陽在就行,她想了想做了最後總結:“那咱倆就各讓一步吧,你想單幹可以,但你的工作我來幫你找,我在北京認識的人總比你多得多!總比你自己找靠譜吧?你自己也找不着比現在更好的工作。我保證明天就幫你找個修車的工作,比你現在掙得只多不少,怎麼樣?”
海陽被逼到牆角里,只好先點頭同意,他沒有繼續拒絕的理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