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暴走蘿莉
我曾經想過,如果胡露露和梁海陽能夠對調身份和性別,比如海陽變成一個外來的打工小女孩,而胡露露變成喜歡她的修車廠老闆,那麼這個故事雖然註定俗不可耐,但是結局一定皆大歡喜,而讀者也會喜聞樂見。
可惜,這只是“如果”。
沒過多久,修車廠里的工人們,不管是洗車的小工還是廠長老趙,都發現胡露露恢復了以前的那副討厭的樣子,盛氣凌人、頤指氣使。
可是耐人尋味的是,她耍威風的對象只有梁海陽一個人,而對其他人視而不見。
“你怎麼得罪那丫頭了?”不止一個人這麼問過海陽,但是海陽卻只能搖頭苦笑。
這次重回修車廠,胡露露開始負責一項新業務,就是代客戶辦理車輛保險。有時候是幫客人給車上保險,有時候是開着或者拖着撞壞的車,到保險公司去申報評估修車款。
胡露露不會開車,她嫌學車太麻煩,時間也太長。必須要外出的時候,她會找一名會開車的工人給她當司機。本來她隨便叫人,誰不忙就用誰,後來叫海陽的次數越來越多。直到最後,海陽成了她的專職司機,也不管當時他忙不忙,而他總是廠里最忙的那個。
因為是老闆的女兒調遣,老趙也不好說什麼。
工人們管這樣的外出叫“出公差”,是真正的美差,因為到了飯點兒沒辦完事的話,就能跟着胡露露去下飯館。胡露露像很多北京人一樣,在吃喝方面絕不委曲了自己,而她平時也沒什麼機會出去,所以經常是明明一兩個小時就能辦完的事,她卻會讓“司機”開車在外面至少轉小半天。
因為吃住都在廠里,工人們的生活肯定枯燥乏味,所以他們總盼着這種好事能輪到自己頭上。而海陽破滅了他們的這一點點夢想,但因為他人緣好又無可替代,所以也沒有人因此抱怨過他。
每當“出公差”的時候,海陽都雙手扶方向盤、直視前方,貌似心無旁騖。
而胡露露總是斜倚在副駕駛座椅上,毫不掩飾地盯着他,她已經不耐煩再藏了。
海陽總被她盯得頭皮發麻,直想罵娘。
時間是最好的東西,也是最壞的東西,它能讓人堅強、也能讓人麻木,再熾熱的感情也會在時間面前敗下陣去。
但是時間還沒有在胡露露的身上發威,她對海陽越來越喜歡、越看越愛看。
可是時間卻打敗了梁海陽,他習慣了胡露露眼裏的“賊光兒”,他變得麻木了,開始自欺欺人。
海陽不是一個情感細膩的文藝青年,他只是千千萬萬退伍農民兵里的一員,所以有的事情對他來說反倒簡單了。他猜胡露露確實是喜歡上自己了,卻又肯定自己和她之間不會有任何可能,那就隨便看唄,反正看也看不死他,除非從她的眼裏射出來的是激光。
胡露露倒很滿足於現在這種狀態,好像暗戀吧,卻又不完全是。但是自己到底想得到什麼呢?她卻又不知道了。這幾乎是小學高年級女生,最多是初中女生的那種小秘密和小情懷,但卻讓晚熟的胡露露享受其中並感到了幸福。
直到夏天臨近,聽說海陽的女朋友要來北京了,她才如夢初醒。
芝要來北京是海陽自己捅出來的,在工友們的起鬨聲中,他答應到時候請大家吃飯和k歌。
當時大家都在辦公室外的院子裏,海陽知道胡露露就在屋裏,也肯定能聽到,他是故意選擇那個時間和地點公佈的。
下次“出公差”的時候,他又主動向胡露露請假,說他要陪女朋友玩幾天,然後一起回老家去。
說真的,梁海陽這麼做有點成心加故意了,因為他滿可以向廠長老趙請假的,那才是他的直接領導。他可能是因為被壓抑得太久了,伺機“報復”。
胡露露果然像個炮仗一樣被點着了,她極力去掩飾的那個本色自我終於蹦了出來。
“那你還回不回來?”她聲色俱厲地問,倒把海陽嚇了一跳。
其實海陽也沒計劃不回來,可是胡露露的態度讓他的血不由得往上沖,他腦子一熱,說:“不回來了!”
胡露露的眼淚差點流下來,她使勁咽吐沫把哽咽壓住,問:“那你不回來能去哪兒?”
“那就不勞煩您操心了,”海陽像是解氣一般,撒着狠兒說,“我以後就呆在家討老婆、生娃、種地種果樹......”這時紅燈亮起,車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住。
海陽還一氣兒說著:“......養羊、餵豬、挖魚塘......”耳邊突然車門一響,他扭頭看去,副駕駛座位上除了一個厚厚的保險文件夾外空空如也,而車門被已經下車的胡露露狠狠地摔了回來,發出了“哐!”的一聲巨響。
海陽慌忙拉起手剎,然後打開門跳下車去,胡露露竟然跑到中央隔離帶的邊上,正朝着車行相反的方向越跑越遠。
“嗨——”海陽氣急敗壞地沖她喊,“你回來!”
家裏人都管胡露露叫露露,老趙也這麼叫她。但是別的工人無論比胡露露大還是小,都管她叫“露姐”或者“姐”,海陽對她卻最多點點頭,只有那次在夾道里時,叫過她一次“老闆”。
胡露露不回頭地跑着,邊跑邊用手臂抹眼淚。
就在海陽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交通信號變綠燈了,很多車此起彼伏地按起了喇叭,交警吹着哨,指着他跑過來。
海陽只好鑽回車裏,老老實實地把車開走。開出兩個紅燈他才找到能掉頭的地方,按原路返回胡露露跑下車的地方,卻哪裏還有她的影子?
海陽在心裏罵著,在早高峰的車流里七繞八繞,又把車開回了修車廠。他問正在前院洗車的同事胡露露回來沒有?他們都奇怪地看他,然後搖了搖頭。
一整天胡露露都沒再現身,第二天直到中午也不見她的身影。
這回輪到海陽沉不住氣了,拖到下午,他結結巴巴地求老趙給老闆家打電話問問胡露露回沒回去,老趙邊掏手機邊看着他。
是她媽英瑩接的電話:“露露?她昨天早早兒就回來了!今天早上很早又走了,沒去上班嗎?又跑哪兒玩去了吧?”
“噢,可能!昨天露露走得很早,所以我打電話問問她是不是病了......”老趙搪塞着,皺起眉頭瞪着海陽。
一掛電話,他就問海陽:“怎麼回事?你又怎麼招她了?你說你沒事兒招她幹嘛?”
“什麼呀,我招她?我天天躲着她都躲不開!”海陽後悔不該求老趙打這個電話,又後悔沒必要故意氣胡露露,誰知道她挺大人了還玩這手,二話不說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