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沒有失明
“是不在嗎?可是王姨說是在房間裏。”
喬念芙頓住腳步自言自語一句,杵着盲杖作勢要走出房間:“王姨,楚先生他……”
“抱歉喬小姐,我剛剛戴着耳機,沒有聽見。”
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似乎帶了些歉意:“你是來彈琴的嗎?”
“原來您在?是的,我擔心您睡不着。”
喬念芙轉向房間門口,眼神空洞的朝向楚君臻的方向,笑意溫婉動人:“您今天想聽什麼呢?”
“今天可以自選曲目了么?真不錯。”
楚君臻調侃一句,眼神似乎怔鬆了一瞬,許久才開口:“水邊的阿狄麗娜,如何?”
喬念芙愣了愣,無意識的攥緊盲杖,後背幾乎汗毛豎立。
水邊的阿狄麗娜是理查德.克萊德曼作品中很出名的一首,可是對於她來說,卻有些不尋常的意義。仟韆仦哾
當年父母遇害前,她恰好在學這首曲子,前一天晚上還在對父母和來做客的聞晉哥哥說明天一定會彈給他們聽,可惜……再也沒有機會。
父母去世了,她好不容易安頓下來想回去找聞晉哥哥時,聞家一家已經銷聲匿跡。
她將這首曲子彈得無比嫻熟,卻從未彈給任何人聽。
“好的,這首我也非常喜歡。”
喬念芙掩去臉上那一絲恨意和哀痛,坐到鋼琴邊掀開琴蓋,默了一瞬,優美靈動的琴聲便從指尖傾瀉而出。
她能感受到背後那兩道熾熱的目光。
喬念芙極力將注意力集中在黑白琴鍵上,一曲終了,她輕聲詢問:“楚先生還想聽些什麼別的嗎?”
身後又是一片安靜。
今天他這麼快就入睡了?
喬念芙有些疑惑,輕手輕腳放下琴蓋,想要杵着盲杖離開,起身時卻正對上一雙黝黑深邃的眸。
“楚……”
楚君臻什麼時候走到她身旁?!
男人一語不發的注視着她的眼睛,完全沒有掩飾眸子裏的審視和懷疑。
喬念芙的頭腦一片空白,僵坐在琴凳上一動不動,後背幾乎被冷汗浸透。
“楚先生,您睡著了嗎?”
她看向男人身後空蕩蕩的牆壁,竭力剋制着惶恐顫抖着手想去拿盲杖,聲音放得越發輕柔,一副生怕驚醒他的樣子,好像根本看不見楚君臻就在她面前。
楚君臻沒說話,目光仍舊鎖在她臉上,凌厲異常。
指尖終於觸碰到靠在琴邊的盲杖,可她的手顫得實在厲害,竟將盲杖碰倒在地上,直直滾向楚君臻腳邊。
該怎麼辦……
喬念芙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卻只能硬着頭皮蹲下來,在鬆軟的地毯上漫無目的的“摸索着”,卻沒向楚君臻的方向靠近。
楚君臻注視許久,撿起盲杖放在她手邊能夠觸碰到的地方,側身讓開一條路,卻沒轉開目光。
本能的反應是做不了假的,至少喬念芙一個小姑娘,絕沒可能像是訓練有素的特工一樣,將面對突發事件時的微表情和眼神都控制精準。
她並沒有失明,只是裝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要這麼做,但這些年她獨自在外,還背負着那麼多,過得一定很辛苦,哪怕現在知道了,他也不會拆穿。
而喬念芙不知道男人的心思,只覺得如芒在背。
她撿起盲杖,若無其事走向門口,直到房門被她輕輕關好,楚君臻也沒發出任何聲音。
回到房間時,她才驚覺後背的衣服已經濕透。
他在故意試探她是不是真的瞎了嗎?
是誰讓他升起了這樣的懷疑?他還知道了什麼,那首水邊的阿狄麗娜也是試探?試探她會不會是應家那條漏網之魚?
可按照楚君臻的狠辣,他根本不用懷疑試探,完全可以讓她死得了無生息!
喬念芙抱緊了雙膝,心中忽然升起一個讓她自己都覺得荒誕的念頭。
他……或許不是楚君臻?
喬念芙徹夜難眠,翌日一早心裏,美目下都是一圈淡淡的烏青。
王姨早早準備了早餐,看見她臉色發白,忍不住關心一句:“喬小姐這是怎麼了?臉色那麼差勁?休息得不好嗎?”
“昨晚有點頭痛。”
喬念芙笑了笑:“老毛病了,大概是這兩天換季有點不適應。”
王姨又關心幾句,帶着喬念芙走到餐桌前,門鈴卻突兀響起。
這麼一大早,誰來了?
王姨不明所以的過去開門,就看見華樂氣勢洶洶站在門口,都沒等王姨問好便滿臉恨意的走了進去。
“喬念芙!你有膽子戲弄我,沒膽子見我的面?躲在別墅當縮頭烏龜算什麼!”
華樂恨極,先前喬念芙這狡猾的賤人整天躲在醫院裏,她偏偏又見不到!今天聽說楚哥哥出了院,她還能輕饒她?
喬念芙暗道糟糕,面上卻一副慍怒又疑惑的模樣:“華小姐?我什麼時候戲弄你了?那天在醫院你對我動手也還沒道歉,現在反倒惡人先告狀?”
她還真沒有故意躲着華樂的意思,只是怕下藥的事情重演,前幾天才跟着王姨去了醫院,誰知道她居然記恨到找上門質問?
要是楚君臻因此不喜……
“華樂,你的規矩呢?”
銀質餐具不輕不重落在瓷碟上,發出一聲清楚“叮咚”聲,楚君臻清冷的聲音不辨喜怒,卻帶着濃郁的威壓。
“楚哥哥!你聽我說!這個賤人故意害我!”
華樂恨得咬緊了牙,怨毒的目光死死鎖在喬念芙身上:“她騙我說你讓她去fino取首飾,我以為那是你給我準備的驚喜,結果……”
那日被眾人鄙夷的屈辱再次冒出來,華樂恨不得生撕了喬念芙,幾乎是咬着牙將那天的事情說了出來:“楚哥哥,這個女人這麼針對我!一定是心有不軌!不能讓她待在你身邊!”
喬念芙低着頭,握着餐叉的手指骨發白。
這幾天的事情,楚君臻有太多理由懷疑他了。
他會怎麼做?總不能還要把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