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薩布蘭卡:七
邢文瀚猛地把頭轉向哭聲傳來的方向。他小心翼翼地摸了過去,昏暗的光芒中漸漸顯出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他向著兩人走去。是一對坐在地上的母女,中亞面孔,兩人都用面紗籠住了面龐。母親看上去35歲左右,女兒大概剛過十歲。他靠近的時候,女兒正倚着母親的肩膀抽泣。母親看見有人走來,連忙止住了女兒的哭泣,拉着女兒站了起來。邢文瀚繼續靠近,母親藉著燈光看見了邢文瀚的面具,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有什麼事嗎,先生?”母親用阿拉伯語謹慎地問道。邢文瀚聽不懂,搖了搖頭。母親忽然變得十分恐懼,緊緊抱住懷中的女兒,身子向後退了一步,眼神中充滿了敵意。
“怎麼戴上面具了,你們難道也會恐懼神的懲罰嗎?”母親轉而用英語說道,“我不會把她交給你們的,除非你們踏過我的屍體!”
“你誤會了,我是來救你們的。”邢文瀚用英語回答道。
那位母親的眼神再次變得疑惑,用懷疑的語氣問道:“救我們?”
“媽媽,他是誰?”女兒用阿拉伯語小聲地問道。
“我該怎麼相信你?”母親問道。邢文瀚直接拿出卡片,刷開了大門。然後站在一旁。母親擋在女兒身前,緩緩走了出來,始終和邢文瀚保持着距離。
“這裏除了你們還有其他人嗎?”邢文瀚問道。
“沒了,我們是最後兩個。”母親對邢文瀚的敵意似乎散去些許,但是仍舊跟他保持着安全距離。
邢文瀚點點頭:“你知道他們都去哪裏了嗎?”
“他們沒有一個回來過,恐怕是死了。”母親說道。
邢文瀚輕聲嘆了口氣:“跟我來。”
“你是從那邊下來的?”母親跟上邢文瀚,看向他們前進的反方向,緊緊攥着女兒的手。
“對,但是那台電梯不能用了。”邢文瀚說道,“你們知道這裏一共有幾個出口嗎?”
“不知道。”
“好吧。”邢文瀚話剛落音,一個身影忽然從他身側的黑暗中竄了出來,將邢文瀚猛地撲倒在地。女兒尖叫一聲,把頭埋進母親的懷抱。母親拽起女兒的手,向著那些集裝箱飛速跑去。邢文瀚下意識啟動了綠瞳,一道護盾貼着身體展開,擋住一刀。邢文瀚猛地用肘部攻擊那人的腹部,隨後腰部發力,扭過身子,用護盾卡住那人的臉。邢文瀚轉過頭,看見了那人右眼中爆裂的紅光。
“小毛賊,還敢偷襲我,今天我要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來,然後再挖了你的眼睛!”那人用阿拉伯語兇狠地說道。邢文瀚猛然想起,這是被蘇明山打暈的那名員工,邢文瀚手上還拿着他的卡片。邢文瀚把護盾抵在那人臉上,彷彿在鋪一張煎餅果子。他瞥了一眼,看見了那人右側口袋中的手槍,立刻用腿壓住那人的右手。和那人僵持許久后,邢文瀚左眼中綠光暴起,用護盾將那人頂起,隨後閉上眼睛,猛然切換到紅瞳,雙腿驟然發力,直接將那人踹開,隨後切換回綠瞳,貼地飛行,讓自己站立起來。
這是什麼?那名母親躲在集裝箱后,看着這一幕。她雖然看不到具體的戰鬥場景,但是綠瞳召喚的護盾卻在黑暗中格外清楚。
這是......神跡嗎?母親緊緊抱着懷中的女兒,緊張地思考着。那個人剛才說這邊的電梯不好用了,可通往另一邊的路被他們封上了,我們要一直在這裏躲着嗎?
打鬥的聲音不斷傳來,女兒躲進她的懷中哭泣。
母親閉上眼睛,眼前閃過的卻是那些在黑暗中的那些辱罵、毆打和離去的同胞。
另一邊,邢文瀚再次利用護盾將敵人推開。敵人用純正的阿拉伯風情髒話破口大罵,雖然邢文瀚一句也聽不懂,但是卻深刻體會到了對方對自己深情的問候。作為回報,邢文瀚簡潔地用一根中指表達了自己的敬意。
“我最先剁那根手指。”那人狠狠說道,隨後飛身躍起,匕首刺向邢文瀚。邢文瀚向後跳去,躲過一刀。那人忽然拉開步子,身子一側,閃到邢文瀚側邊,掏出手槍對準邢文瀚的頭部扣動了扳機。一道綠色的護盾在兩人之間出現,將子彈擋住。那人剛要繼續開槍,邢文瀚的右手中忽然出現一把手槍,那人連忙逃開,一枚子彈打在他的腳邊。
兩聲槍響在空蕩的空間中盪出迴音,遠方的母女緊緊抱着彼此。母親緊閉着眼睛,彷彿看見了鮮血在地上流淌。
邢文瀚左手握住微微顫抖的右臂,繼續向著陰暗中奔跑的人影射擊。打丟第二槍之後,那人抽出匕首,伏低身子向著邢文瀚襲來。邢文瀚在身前張開一道護盾,擋住那人的進攻。對方氣急敗壞,猛然跳起,匕首反握,向著邢文瀚扎去。邢文瀚翻手拍飛那人手中的匕首,隨後一槍打中他的大腿。子彈的巨大動能讓那人墜在地上,鮮血從彈孔中汩汩流出。那人掏出手槍,一邊向著掉落的匕首爬去,一邊對着邢文瀚射擊。邢文瀚在面前展開護盾,一步一步向著那人走去。昏暗的空間中迴響着痛苦的咒罵聲和平靜的腳步聲。邢文瀚再次開出一槍,這一槍打中了那人的左臂。他整個身體蜷縮着,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臂哀嚎。邢文瀚停住腳步,對準他的頭部,舉起了手槍。
空間中似乎只有虛弱的喘息聲停留。漸漸地,劇烈的心跳聲佔據了邢文瀚的耳蝸。他拿着手槍的手顫抖着,食指猶豫着要不要扣動扳機。那人忽然大笑起來,用阿拉伯語說著什麼,大概是嘲諷的話語。忽然,邢文瀚聽見了急速奔跑的腳步聲,那名母親驟然出現。她拾起地上的匕首,跳到那人面前,一刀扎進了他的胸口。那人下意識地舉起槍,邢文瀚眼疾手快,在子彈初膛前扣動扳機保護住了那名母親。子彈被彈飛,掉落在地面上。而母親的下一刀刺進了那人的喉嚨,鮮血噴在她的面紗上。那人已經失去了生命,但母親仍未停止穿刺他的身體。似乎刺了十幾刀,她終於失去了力氣,搖晃着站起。邢文瀚想要上前扶她一把,被她伸手拒絕。
那名母親站在燈光下,看着那人死前痛苦的表情,用阿拉伯語淡淡說道:
“為了我的家人、同胞和來自家園的血液。”
她的聲音是那麼輕,卻又那麼重,彷彿在誦念一段經文。
“你還好嗎?”邢文瀚問道。她點點頭。
“媽媽?”女兒的聲音自母親身後傳來。母親背過身去,又拿出一張面紗罩住原先那張的血跡。母親轉過身,俯下身子,抱起女兒。
頭頂的燈光忽然開始閃爍,邢文瀚抬起頭,知道蘇明山那邊恐怕情況不妙,他們必須趕在蘇明山頂不住之前逃離。方才他“乘坐”的電梯顯然也是載人的,那麼就必然還存在某種運輸方式能把這些大型運輸箱送上地面。邢文瀚忽然想到了什麼,望向那些集裝箱。
但是將這些集裝箱運輸到那裏還需要某種器械,也就是說......
“跟我來。”邢文瀚帶着母女二人向著集裝箱方向飛奔。他深吸一口氣,左眼中綠瞳爆亮。果然,剛才因為燈光昏暗沒有看到,這地面上存在着某種紋路,恐怕就是一種啟動裝置。邢文瀚在周邊的黑暗中跑動,很快便看到了兩個拉杆。
“它們下面的文字是什麼意思?”邢文瀚問道。
“‘啟動’和‘警報’。”母親回答道。邢文瀚目光一動,立刻拉動“啟動”對應的那根拉杆。他們身邊的牆壁忽然張開一個缺口,集裝箱向著他們開始移動。邢文瀚背後展開虛幻的羽翼,拉着她們飛上了最近的一個集裝箱。
“你是天使嗎?”小女孩用稚嫩的英語問道。
邢文瀚看着她笑了笑,沒有回答。集裝箱運動到相應的位置,開始向上移動。很快,月光便照耀在他們臉上。
到達地面后,邢文瀚把母女二人放了下去,隨後帶着他們向著預定好的停車點奔去,他打開車門,把車鑰匙交給那名母親:“會開車嗎?”
“會。”
邢文瀚看看她厚重的面紗:“在你們那裏,或許你還算幸運的。”
“何止幸運。”那名母親淡淡說道。
邢文瀚從車裏拿出一張便貼紙和一根筆,迅速寫下另一個安全屋的地址:“把車開到那裏,如果有人來,問他是不是探索會的,如果是再跟他走。如果沒有人來,待到天亮,天亮之後能不能逃出升天就看你們自己了。”
“你去哪兒?”那名母親接過便貼紙。
“我還有朋友要接。”邢文瀚關上車門,轉身飛奔。他猶記得那台被摧毀的電梯可以通到地上,而那裏必然還有一個路口。邢文瀚看着卡薩布蘭卡的街頭,底下的結構似乎被他抽離出來,懸浮在地面上。邢文瀚喘着氣,在他的眼中,地下三層的集裝箱和地面上的那個重合,而這時,那台電梯的位置應該是......
找到了。邢文瀚繼續飛奔。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普通的密碼門。邢文瀚拿出手中的卡片,成功刷開了密碼門。他走進去,跳起來一拳打碎攝像頭,隨後繼續深入,來到電梯門前。邢文瀚切換成紅瞳,將電梯門扒開。他跳下黑洞洞的電梯井,展開綠瞳的羽翼,穩穩落在地下三層。他走到那兩根拉杆前,看看不斷閃動的燈光。
“想不到吧,我還活着。”邢文瀚拉動了“警報”對應的那根拉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