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陰雲密佈,預示着馬上要變天。北方的冬天,天黑的格外的早,現在是下午4:30,外面天已經全黑了。
此時空蕩蕩的廢舊工廠里,范尤美在二樓的角落裏,蜷縮成一團,耳旁還回蕩着不久前剛剛停下來的槍聲。眼前浮現被子彈打穿脖頸,往外噴涌血流的男人,倒在她不遠處,血染紅了皮膚,濕透了脖領處的衣服。最終抽搐倒地。也許死亡就是一切的終點。
范尤美眼白通紅,身上的衣服透着冰冷,不知是不是之前的汗水已經涼透了。瑟瑟發抖。
中午的時候,陳銘宇讓她到這個地址送一份《土地整改》的協議,接過協議范尤美謹慎的查看協議的內容,沒有任何圈套或者埋雷的地方,她放心的把協議放進包里。
開車前往卡片上的地址。
在門口把守的人是陳岩的人,看見是范尤美,雖然有些差異,但還是放行讓她進來了,等她進來剛把車停好,門口突然發生猛烈的撞擊聲音,一輛麵包車撞上門口的鐵門,隨即從車上下來好幾個壯漢。
雙方發生血拚。
范尤美趁亂,躲到了二樓的隔間裏,不知等了多長時間,外面的槍聲才漸漸停了下來,這段時間裏,范尤美想到自己又被當了一次誘餌。這個工廠是陳岩的,因為守在門口的是陳岩的人,那緊隨其後撞過來的麵包車會是誰的人呢?
陳銘宇。
這一對父子,最終的結果一定是你死我活。誰都不可能停手。
這幾個月她已經很小心了,當初陳岩把她當人質一樣送給陳銘宇當助理,范尤美就在心裏祈禱,快點結束這一切,離開,永遠的逃離這個地方。哪怕躲到大山裡,跟蟒蛇為伍,也不會再在這個城市裏多呆一秒。
她步步為營,小心謹慎。
怕從自己的手中出現一絲紕漏。結果還是被當成了探路石,陳銘宇想要確定鄭虹南被陳岩藏在哪裏?怕打草驚蛇,所以在陳銘宇確定幾個最有可能的位置時,讓范尤美先來探路,如果門口有人看守,最少可以證明這個地方有秘密,陳銘宇再安排幾個人探一下虛實,如果看守的人都帶着武器,鄭虹南一定就在這裏。
鄭虹南是陳銘宇的兄弟,鄭虹南手裏有陳銘宇的很多資料,在現在的這個時刻,陳銘宇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鄭虹南。對外是仁至義盡,不能置兄弟於危險而不顧。對內是在特殊的時候,不介意趕盡殺絕,也不能讓鄭虹南有戴罪立功的機會。
但陳銘宇的人,在工廠里並沒有發現鄭虹南,反而是一場空城計。但雙方展開火力,都有傷殘!范尤美一直承認自己的智商有限,理解不了陳岩的所作所為。
范尤美做不到未雨綢繆,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她還是能想明白一切,覺得心比身上的衣服更涼!
熟悉的手機鈴聲,拉回了范尤美的思緒,是她的頂頭上司白雪來電話。
范尤美看着眼前的手機從亮到暗,又從暗到亮,反反覆復。范尤美知道白雪是遵照陳銘宇的吩咐,不打通她的電話決不罷休,最後范尤美無奈,劃過電話:“喂,白總!”
白雪:“小美啊!今天晚上陳總要請客戶吃飯,吃完飯後要去Always放鬆放鬆,你先去安排一個包間!”
范尤美:“好的,白總!”
電話掛斷。沒有詢問為什麼這麼久沒接電話,就是明顯的知道一切。Always是奧維斯的英文,在京都的西順城去,酒吧的門面很低調。但內容卻是非常的繁華!
范尤美顫顫巍巍扶着牆站起啦,
針扎的刺痛感遍及整個下肢,她已經在這裏躲了將近四個小時了,一動不動,最初腳麻的時候被恐懼所掩蓋,此時稍微移動,才感覺到腿已經不是腿了。
范尤美環視了一眼破舊的工廠,不知何時,已經被人簡單的清理過了,地上倒下去的人早已不見蹤影,連血跡都沒有,彷佛剛剛發生過的一切都是臆想,都是平行世界裏發生的一切。
走出廠房,范尤美紅色的凱美瑞玻璃全都粉碎,只剩下殘殼。范尤美看到眼前的車,嘴角牽出一絲苦笑,竟然一切都不是夢,還給自己留狗屁的希望。
范尤美攏了攏自己身上的羽絨服,使自己更適應冰冷的衣服。往工廠外面的羊腸小道走出去,她要走到主幹道,幸運的話可以攔一輛車載她回市中心。
崎嶇的小路,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冷風瑟瑟,刮在臉上,如鋒利的刀片劃過,吹動着路邊乾枯的樹梢微微作響,在遠處的大地里,還會有藍色的火苗涌串,范尤美渾身冰冷,心更是冰凍的沒有了知覺,鬼火算什麼,就算現在有真的鬼怪出現在面前,范尤美仍舊可以面不改色說:“去你媽的鬼怪,別惹老娘,離我遠點!”
跟死亡擦身而過的人,已經不知道什麼是恐懼。生活中沒有了希望,又何談會害怕呢?
鬼是什麼?一種抽象概念!可以慰藉心靈或者恐嚇靈魂。而這兩樣,范尤美都沒有,心靈在二年前跟着陳岩的消失一起消失了,靈魂跟着陳銘宇綁架她后,陳銘宇給陳岩打的那通電話一起抹滅了!
范尤美站在路邊二十多分鐘,馬路上一輛車都沒有,這麼靜寂的夜晚真的好久不見了,越是安靜的夜,思緒越容易下沉,不知何時,范尤美的唇角露出一絲苦笑。往事中,黃曼的葬禮上,陳岩是黃曼的兒子,當時還是個青澀的少年,讓范尤美可以毫無戒心,想要去疼他,照顧他。再到范尤美的簽字,陳岩拿到黃曼留下的遺產及保險金后,第二天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她曾瘋狂的滿世界的找她,擔心他是不是出了意外,她害怕極了!
後來,陳銘宇為了對付陳岩,綁架了范尤美,范尤美才知道,陳岩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只是從她的世界消失而已。
那一刻,她知道她陷進去了,他們是從親情開始,愛情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