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蚊子提着燈籠
複習考大學需要書,現在的大環境,書是買不到的,只能去收購站碰運氣。
明天就要開學,安小芸只能抓住這最後半天空閑。
陳翠花不知道原因,但無條件相信兒媳婦。
她關心的問,“你們走路去嗎?”
路程遙遠,又無班車,怕是回不來。
方剛一向沉默寡言,此時解釋,“我和天朝借一輛自行車,今晚可以回來,媽放心。”
陳翠花這才點頭。
吃完午飯,大家下桌子,陳翠花突然問方大炮。
“大炮,你是不是喜歡玩水?”
方大炮睜大眼,“是啊,咋了,奶!”
難道奶要給他一個美好的開學前下午!
方大炮狠狠的期待了。
但陳翠花扯扯唇角,“喜歡玩水,那你洗碗吧。”
方大炮:“……”錯付了。
安小芸和方剛走半小時路去隔壁大隊。
方剛從一個偏僻屋子裏推出一輛二八大杠。
他騎自行車,安小芸坐在後面,揪住他兩側衣服。
夫妻倆騎了兩個多小時,才到縣城收購站。
東西太多,四處亂堆,安小芸進去找書,方剛站旁邊等。
中間,有個六十多歲左右的大爺費勁巴拉的推一車廢棄品。
方剛不忍,上前幫忙。
大爺頓覺輕鬆,兩人將推車上東西‘嘩啦啦’倒出。
他直起身,擦着汗和方剛道謝。
“謝謝你啊,小夥子。”
方剛在妻子以外的人面前,都少言寡語。
他輕搖頭,目光凝着在不遠處躬身翻東西的安小芸身上。
大爺順着眼神看了看,笑,“等人啊,來,進來喝杯水?”
他自顧自往前走幾步,腳踢到什麼,身旁幾根手臂粗的木頭帶着旁邊堆成堆的尼龍袋直往下墜!
眼瞅着就要砸到老大爺的圓腦袋!
方剛眼神微變,沒有絲毫猶豫的直撲上前,護住老大爺。
‘啪!’
清脆砸肩聲混雜着噼里啪啦的大動靜響起。
附近的安小芸被吸引注意力,乍一看,她臉色大變,邊跑邊喊,“剛哥!”
距離更近的收購站里出來個三十齣頭,挺着大肚子的短髮女人。
她扶着腰,疾步走近,尖聲大叫。
“干哈呢!混蛋!你放開我爸!”
方剛推開壓在身上的木頭和尼龍袋,聞言,起來的動作一頓。
下一秒,安小芸扶他,滿臉擔心,“沒事吧?”
方剛鎮定,“別擔心。”
短髮孕婦艱難彎腰,扶起老大爺,嘴裏仍罵罵咧咧。
“爸,你哪痛?我馬上叫公安過來!老天爺啊他怎麼能來家裏打人呢!”
老大爺白着臉,擺着手,顫着嘴,“不……不是……”
短髮孕婦生氣,“爸你又想息事寧人,你看他長這樣就不是個好東西!公安同志一定關他坐大牢!”
“你說什麼呢!”安小芸沉着臉。
“事情沒搞清楚憑什麼罵我男人?”
老大爺攥着短髮孕婦的手,終於說出個囫圄話。
“不是他打我!紅英,不是他!”
季紅英一愣,“啊?”
老大爺忙解釋,“是這個小夥子救了我,不然我早就被砸死了,紅英啊,你快和他道歉。”
季紅英臉一陣白一陣青的,她尷尬極了。
不待她說話,安小芸輕哼一聲。
“剛哥,以後可別冒着坐大牢的風險救人,不值得。”
此言一出,季紅英沉默不下去了。
她能屈能伸,一臉歉意。
“對不住兩位,我太心急才說出剛才那些話,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實在是擔心我爸,他以前被打……”
安小芸沒有好臉色的打斷。
“你擔心你爸爸就可以劈頭蓋臉的罵人?那我擔心我男人是不是也能潑婦罵你?”
季紅英抿唇,訕訕道,“要是罵我能解氣,你就罵吧,我受得住。”
安小芸:“……”
算了,她是個孕婦。
“算我們倒霉,走了。”
安小芸拉着方剛要離開,季紅英眼尖,扶着腰追問。
“么妹你們是不是來撿漏的?找到要買什麼了不?”
一般來收購站的要麼賣廢品,要麼撿漏。
這夫妻沒有叫她清貨,那必定是來撿漏的?
安小芸步伐頓一下,板著臉還在生悶氣。
方剛已經走過去,把安小芸剛着急丟下的幾本書撿起,走過來,問。
“這幾本多少錢?”
季紅英本想說不要錢,算道歉。
但對上方剛看似平靜實則堅定的目光,她撫着肚子,沉吟兩秒。
“你們要找的是以前高中課本吧,我裏面還有些,反正沒人要,墊桌腳,都給你們,你們給我一塊錢就行。”
——
難得來一次縣城,夫妻倆從收購站出來,又去買些不要票的大白面饅頭、糖、碎布頭,這才騎着自行車回家。
天色漸晚,安小芸坐在後座,心中有氣,嘴上停不下來。
“太過分了,她罵你不是個好東西,你怎麼還能好端端和她說話!買她的書!要不是看她是個孕婦,我真想給她砸回去!”
方剛喉嚨里溢出一縷輕笑,惹得安小芸掐他腰,氣惱。
“幹嘛幹嘛,我說得不對?”
“對。”方剛應得快,但話語卻隨風飄到後面。
“小芸,你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覺得我這傷疤臉很正常,他們會覺得我是做過壞事的流氓和混混。”
從臉上有這長疤開始,方剛已經習慣大家對他的態度。
看見他壓着一個老頭,會誤解他打老頭,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可安小芸遇一次,就生氣一次。
“憑什麼因為一條疤就冤枉你!我不管,你這麼好,不能被誤解,要是有下次,你一定不能被冤枉,直接打回去吧!”
方剛扯唇,“好。”
安小芸想想又覺得不對。
“不行,真打了不就要進派出所?你別打,你判斷一下那人值不值得幫吧!”
“好。”
“喂,好什麼好,不要什麼都好!你仔細想清楚,聽到了,方剛!”
“嗯。”
……
方剛嘴上都應下,心裏當然有數。
今天他被冤枉一次,被砸一下,小芸買到許多有價值的書。
這一局,值得。
夫妻倆騎自行車到隔壁大隊,踏着月色回家。
安小芸去婆婆的房間看好好。
方剛看四個兒子的房間還有光,就過去看他們有沒有睡覺。
結果正聽見方蛋蛋委屈的話。
“大哥,二哥,三哥,好多蚊子啊,他們叮我。”
方大炮方農不稀得理他。
方學輕嘆氣,“你把煤油燈吹了,它就看不見你。”
“哎,有道理。”方蛋蛋爬下床,把煤油燈吹滅。
方剛老父親輕勾嘴唇,正要邁步離開,又聽見方蛋蛋驚呼。
“慘了,蚊子提着燈籠來找我們了!”
?
此言一出,在外的方剛頓住步伐。
裏面快睡着的方大炮方學方農驟然睜開眼。
只見黑暗中,熒光點點,頗為好看。
方蛋蛋直往旁邊方農身上撲,驚恐,“三哥三哥快掩護我,我細皮嫩肉的……”
方農氣得踢他一腳,“傻子!是螢火蟲!”
方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