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許許

我叫許許。

一隻沒有顏色，沒有光彩的小影子。

我不好看，笨笨的，不會說好聽話，什麼都不懂，旁人都嘲笑我。

但好在我有個很漂亮的妹妹。

她叫輕輕。

所有人都說她美麗，善良，聰明又可愛。

我覺得他們說得對。

我最喜歡最喜歡我的妹妹。

每次有人欺負我，妹妹就會拿石頭把他們趕走，然後抱着我說："笨許許，下次不要只會哭，你要打回去。"

我喜歡在小河邊玩，妹妹就拉着我用她那強大的法力編織了一條又一條河。

她說："許許，你想要什麼就告訴我，我什麼都給你做，只要你喊我一聲大哥。"

可是我不想喊她大哥，我想叫她妹妹。

這樣我可以永遠永遠照顧我的妹妹。

但我實在是太笨了，又不如妹妹強大。

她可以吸收一切日月精華，隨隨便便就能變更山河。

而我不行，我只能躲在角落裏，別人吵架時，我就會變強大，別人哭時，我的能力也會變厲害。

我永遠比不上妹妹。

後來我們碰到了嬌娘。

很溫柔很溫柔的嬌娘。

她不欺負我，她輕聲喚着我許許，說要好好長大，好好吃飯，好好當個神仙，不要做壞人。

我和妹妹都很喜歡嬌娘，經常躺在她的懷裏聽故事。

嬌娘就摸着我們的腦袋，說輕輕許許好乖好乖，是最乖的寶寶。

可是嬌娘是人類。

她很快很快就變老死去了。

我和輕輕卻還是原來的樣子。

然而我卻發現，嬌娘咽氣的那一刻，我的法力又變強大了。

我害怕這種感覺。

我不希望離別和死亡讓我變得厲害。

但我沒有辦法。

我是一隻很笨很笨的小影子。

嬌娘死後，我哭了很久，妹妹卻很快擦乾眼淚堅強起來。

她抱着我說許許不怕，許許還有姐姐在，姐姐不會死，會一輩子對許許好。

我們拉過鉤，做過約定，她說別人都脆弱，只有她最堅強，我可以永遠依靠她。

可是有一天，我站在無妄山腳下，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那不是人類，也不是神仙，更不是妖怪。

是一隻渾身裹滿黑霧，散發著奇怪味道，沒有眼珠子，只有皮和肉，還淌着綠色粘液的怪物。

他正撕咬着一隻老虎，發出尖銳又恐怖的聲音。

但嬌娘說我和輕輕是造物主，不能歧視任何一個生靈。

於是我朝他走去，友好地問他："你是什麼東西？"

他一瞬間回過頭朝我撲來。

好在我雖笨雖弱，卻仍舊比其他東西要厲害得許多。

我嚇得將他踢開，心想世界上出現了很多比我還笨的動物。

正興高采烈地回去想告訴妹妹這個消息，順便給新東西取個名字，誰知頃刻間，萬山鳥獸作散，黑霧瀰漫，無數的怪物從四面八方湧出。

他們牙齒尖銳，醜陋，散發著惡臭。

兇殘又暴戾。

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我怕極了他們，嚇得摔倒在地。

好在輕輕抓緊了我的手，將我從地上扯起來就跑。

然而不知為何，那些厲鬼似乎很是喜歡我們，不論我們逃到何處，都有新的厲鬼出現。

不論我們打倒多少個，他們似乎都無窮無盡。

甚至會飛。

輕輕牽着我的手跑啊跑。

可是我跌倒了。

我是個笨小孩，長這麼大連跑步跑不穩。

是我給輕輕拖後腿了。

我感受到被啃噬被吞沒，無數的怪物撕咬着我。

好疼。

不過還好，還好輕輕被一個看起來很善良的男孩子抱走了。

我死了沒關係，只要妹妹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自此以後，我陷入黑暗。

疼痛和絕望永遠地包裹住了我，我再也沒見過太陽，再也沒去過河邊。

有些記憶隨着時間，似乎從我的腦中蒸發。

我是......誰？

...

我是被人從河裏撈上來的。

這兒寸草不生，滿是荒蕪。

我不知自己前程，不知過去，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那人摸着我的臉，盯着我的藍色眼睛說："你這樣的怪物，就該生在地獄裏。"

我沒有吭聲。

我很害怕。

我是個膽小鬼。

他卻又拽起我的衣領把我扔進了巨大的籠子裏，看着我笑："誰先殺死對方，誰就能從籠子裏出去。"

我這才注意到籠子裏還有個人。

他大概是個妖怪，也蜷縮着，看起來是跟我一樣的膽小鬼。

我不想殺人，我說不要。

可對面那人卻突然躍起，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然而他不知道，我是死不掉的。

我是個比怪物還要怪物的怪物。

他不知掐了我多久，外面那人終於不耐煩了，一掌將他打死，把我拎出來摔在地上，一邊踹我一邊罵，罵夠了又扯着我全是血的頭髮往別處去。

他似乎在我身上找到了新樂子。

他召集了許多人來殺我。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試圖反抗，可是他太強大。

所有人都卯足了勁想弄死我。

我好疼。

我不喜歡這樣。

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我討厭所有人。

他們殺不掉我，只能想方設法折磨我，在失敗之後，再被那人殺掉。

無數的屍體堆在我面前。

那人卻又想到了新法子。

他要我吃下他們的屍體。

他想看看我還能變得怎麼樣更像怪物。

可他不知道，死在我面前的人越多，我就越強大。

很快我變得比他還厲害。

終於有一天，我殺死了折磨我的人，破開結界，站在了他的跟前。

他罵我是個怪物，讓我殺了他，可是我拒絕了。

我也把他關起來，我也找人折磨他，然後也在他面前殺人。

他痛不欲生，求我饒了他。

我不要。

我討厭他。

討厭所有人。

可惜他不如我強大，他很快就被折磨瘋了，然後死去。

我心想他也不過如此。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魔界的人。

於是我便殺了許多魔界的人，直到所有人乖乖聽話，我才放過他們，一併也殺了妖界的許多人。

他們都怕我。

他們喚我九仙邪尊。

我覺得不太好聽。

我更想有人叫我許許。

雖然不知道這個名字從何而來，但是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