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引一發而動全身
“這事兒怪不得你們，誰用血汗錢換來欠款五萬，那不都得拚命去？！”
沉默片刻，秦德誠問何帥，對此有啥看法。
“要說麻紡廠，一國營老廠，沒什麼改革進取的思想，內部管理和財務問題多多，能不沾就不沾。”
這一點秦德誠是贊成的，他點點頭：“我怎麼能不沾？”
“這好說啊，既然上面派調查組來，您就託辭避嫌，乾脆不碰這事兒。”
秦德誠思量片刻，微微點頭：“可我也不能不作為啊！”
“麻紡廠的帳肯定有問題，對口的是工商稅務和財政，從這裏面找個有問題的，讓上面主要查，也不算不作為。”
秦德誠再次陷入沉思。
自己彷彿參與了，實際又沒參與，當把調查組的方向指出來以後，自己再找個地方避一避，風聲過後再回來，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可工商稅務和財政，哪個適合作為主要目標？
麻紡廠納的是國稅，跟地方沒一毛錢關係，他實屬管不着。
半晌，他問何帥：“財政？麻紡廠跟財政關係大么？”
這明知故問的話，差點讓何帥原地愣住。
不愧是老狐狸啊。
何帥點點頭，替秦德誠把話說完整：“每年的補貼，不都是財政局批的？麻紡廠經營的越差勁，那補貼不是越多？這不就跟沿壽縣說啥也不肯發展經濟，自己作死，然後頂着全國十大貧困縣的名頭，堂而皇之地拿錢一個道理？”
秦德誠自然想得通道理，但不能直接肯定何帥，便岔開話題：“說沿壽縣我想起來，財政局新來的李局長，老家就是沿壽縣的。”
“嘖嘖，李局長倒霉了。”何帥意有所指。
秦德誠馬上明白過來：“誒呦，這事不對啊。要查也是查陳局長，不能查李局長啊。”
他看眼何帥，忽然犯了難。
李局長即將赴任，陳銘也馬上調走，這樣一來，彷彿自己包庇陳銘，如果真查出陳銘和魏鋒之間有啥貓膩，還得算他這副縣長頭上，怎麼看怎麼是坑自己呢！
“不行，不能讓陳銘調走。他要去農墾系統，那可是省機關都管不起的地方。”他自言自語。
何帥見秦德誠已經想明白，索性將熱溝招商引資的事也說來。
秦德誠聽完大驚。
“你是說，熱溝招商的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何帥點頭：“那商人是胡建人吧？是陳局長老家的，無非想在他在位期間，留個政績下來。無論誰接任熱溝鎮長，這招商必然黃，到時候他是帶着‘為熱溝招商’的高帽走的，留下的人就成了‘搞砸招商’背黑鍋的。”
秦德誠登時就感覺如芒在背，立刻喊司機過來，讓他私下裏打聽熱溝招商的商人的來歷。
官員的司機和體育老師，永遠是松江最迷之的職業。
前者從司機到政務，一般伺候過一任領導即可，後者從體育老師到仕途，一般只需經過“校團委”或者“校政委”一步。
副縣長的司機人脈自然不錯，他都沒用出機關大院，不一會兒就有回信兒。
“是胡建華僑，計劃投資玩具廠。”
何帥記得前世帶熱溝走出困境的是水泥廠，因為熱溝的礦產資源豐富，乘着基礎建設的瘋狂崛起，依託距離松江市最近的距離，水泥廠做地風生水起，滿大道跑的都是他們廠的水泥罐車。
秦德誠聽聞，摔了下茶几上的茶葉罐：“扯淡、凈扯淡！沒聽說誰跑鳥不拉屎的地方做玩具？！是咱這取暖比南方便宜，還是銷量比南方好？糊弄我們沒讀過經濟學？！”
何帥輕嘆口氣：“熱溝那地方，要不帶動農民發展特色農副產品，要不因地制宜發展礦業，別的那就是純賠錢。”
秦德誠氣地話都說不出來。
他也是要離任的人，沒想到陳銘竟然如此下作。
何帥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市民，都能說出的道理，可見陳銘就是故意要給源縣找麻煩。
農墾和林業的人，果然跟他們縣市機關腦迴路不同！
“這事，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放任不管！”秦德誠說著，咬着牙琢麽怎麼處理陳銘。
“這孫子，既然他們家族相中熱溝，我豁出得罪農墾的也要把他弄去熱溝！”
何帥點點頭：“農林不分家啊。”
秦德誠雙眸一亮，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陳銘既然如此坑源縣機關，那不如就把他弄去熱溝林場，給個場長的職務干，這輩子也別想離開那小山溝了。
自然，這話他不能當何帥的面說出來，只是說自己會考慮這件事，便讓司機送何帥離開。
關於陳銘的去留，秦德誠快速總結出幾條“罪狀”，之後就親自去縣長和書記那彙報情況去了。
麻紡廠那邊，調查組本來是想應付了事，可真正查賬時卻感到事情實在超出他們預料。
宏遠搬家公司在麻紡廠時的賬目，其實就那些進進出出，本來就十分清晰，多出來亂七八糟的項目，都是魏鋒授意的，會計禁不住調查組的壓力，沒半天就把雜七雜八地給剔除，剩下的賬目幾乎可以用一目了然來形容。
無論怎麼看，宏遠搬家公司都是給工廠創造利潤的，與魏鋒當初要求上繳五萬賠償款完全相悖，這讓調查組十分震驚。
財務部自然難逃其咎，會計和出納又不想擔責任，一股腦把幕後主使都給供了出來。
這便是引一發而動全身。
幾十年的大廠，終於在這一年爆發出一件大事。
各種虧空、赤字，竟然高達七位數！
調查組不敢隱瞞，急急忙忙地打了報告回去。
松江機關大院震怒，粗查都如此，若是細查，虧空豈不是夠一個縣幾年總產值的？！
當天，調查組就從各縣、各企事業借調二十名審計組成審計團，進廠徹查麻紡廠近些年賬務，相關人員全都被控制。
風聲透露出來，外面紛紛在傳，麻紡廠怕是要開始改制了。
這些審計人員跟源縣沒有任何關係，就是為了避免有人暗中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