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6 一對敗家子
東方水藍立刻從紅樓夢的情節中擺脫出來，欣喜的說道：“是嗎？那太好了。”每次東方水藍在街上看見那些穿着學生服，留着剪髮頭的年輕女學生，都羨慕不已，她一直想去洋人的學堂里念書，但東方宏卻始終不肯，只是在家裏請了先生教她讀書識字，但最多的還是教她做女工，要不是東方宏忙着做生意，蒙氏又不忍心女兒受苦，只怕東方水藍連腳都纏了。
東方億銀說道：“不過你要老實些才行，這本書最近就不要看了。”
東方水藍連忙將書合起壓在褥子下面，點着頭說道：“我聽你的。”
對於這個妹妹，東方億銀是又喜歡又嫉妒，喜歡她活潑直率的xìng格，嫉妒她那張漂亮的臉蛋，他們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可東方水藍像極了他爹，天生就是一個美人胚子，可是自己卻遺傳了蒙氏的基因，生就一張平庸的臉，當他走在人群中，就像一滴雨水落入汪洋大海，再也分不清楚雨水和海水了。
回到自己的屋裏，蘭芷還沒有回來，丫鬟抱着他的兒子在隔壁玩耍，不知道哪裏惹得小傢伙不高興了，引得他哇哇大哭。儘管所有的證據都表明這孩子是東方億銀的親生兒子，但他卻不願意麵對這樣的現實，仍舊無動於衷着自己的心事，
如果在洋火廠尋釁鬧事的那些無賴只是為了討幾個錢，東方億銀相信只要自己扮成了洋人的模樣，就一定能嚇唬住他們，當然，宋清輝也能應付他們，但如果他們是受了別人的指使，那麼自己的法子多半也就不靈驗了，當然，宋清輝也一定應付不了他們。
倘若自己連這些無賴也對付不了，那麼就算保住洋火廠也沒有用，一定還會有人給自己出難題，自己才穿越到這裏，根基不深，需要儘快站住腳跟才行，可是該怎麼站住腳跟呢？這可是個大問題。
蘭芷抱着孩子走進來，看着東方億銀悶悶不樂的樣子，挨着他身邊坐下，將孩子抱到他面前，哄着孩子說道：“乖孩子，快叫爹。”孩子太小，還不會說話，睜大了眼睛看着東方億銀毫無表情的臉，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大概是被嚇着了。蘭芷哄着他，說道：“別哭，別哭，這是你爹呀！”
東方億銀站起來走到一邊，背過身體，說道：“這幾rì家裏事情多，你還是帶着孩子睡在隔壁吧！”
蘭芷低下頭，不知道自己這一陣子做錯了什麼，惹得他對自己這樣冷淡，只不過她沒讀過書，只知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即便丈夫對自己在怎麼苛責，也不會生出什麼私心雜念來，抱着孩子站起來，默默的往屋外走，走到門口時又回過身，說道：“你也跑了一天了，我去給你打盆洗腳水來。”
東方億銀擺擺手，說道：“不用，不用。”對於蘭芷，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作為包辦婚姻的受害者，蘭芷也值得同情，但東方億銀可不準備把自己搭進去，索xìng連她的熱情也一併拒絕了。
德國租界裏就有裁縫鋪，並且手藝不錯，東方億銀坐車來到一家叫做正華洋服的鋪子，說明了來意，挑選了最好的布料，他出手闊綽，裁縫鋪的掌柜自然服務的也是周到細緻，量好了衣服的尺寸，東方億銀正要走，忽聽裁縫鋪門口的一個老女人說道：“這人有了錢也不是什麼好事，前陣子不在了的那個東方老爺，剛來咱們天津的時候也跟咱們差不多，這些年沒白沒黑的掙錢，哎！雖說是錢掙了不少，可是把身子給熬壞了。”
原來是幾個女人坐在門口說閑話，不過既然提到自己家裏的事，東方億銀也想多聽幾句。
旁邊一個年輕一點的女人說道：“還不止這些呢，聽人說他整天忙着掙錢，家裏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時間管，他媳婦又只知道疼孩子，結果把孩子也慣壞了。”說著，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的說道：“我娘家侄子媳婦的妹子就是專門給人辦喪事的，聽她說呀，東方老爺出殯的那一天，她閨女哭的跟個淚水似的，嘴裏不停的說著什麼，她瞧着不忍心，怕她哭壞了身子，就過去攙着她，這才聽明白她說的是什麼。”說到這裏故意又賣個關子。
旁邊的幾個女人有些急了，催問道：“你說呀！你說呀！”
那女人這才說道：“那東方小姐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說著，寶哥哥呀！你可不能這麼狠心呀！林姐姐這麼喜歡你，你可不能不管她呀！”一邊說著，一邊學着東方水藍的樣子，只可惜她年齡大了，又不曾親眼見到，學的醜陋無比。
東方億銀雖然生氣，卻也不敢呵斥她，那不等於暴露了身份嗎？裁縫鋪的掌柜走到門口取工具，正好聽到那女人的話，大概和這幾個人相識，嘆口氣說道：“誰說不是呢！家裏就算是有金山銀山，可要是養的孩子不聽話，遲早也會給敗光。我剛才還聽人說，東方老爺的公子昨天還去賭場賭錢了呢，哎！這不是養着一對敗家子嗎！”
東方億銀再也待不住了，奪門而走，只在心裏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把東方宏留下的家業保住，洗刷掉這個敗家子的名聲。
回到家裏，宋清輝已經從洋火廠回來了，只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沒辦成，氣呼呼的說道：“這不是訛人嗎？那幾個無賴說是咱們養在廠子裏的狗咬了他們的人，要咱們給他醫藥費，一開口就是五百塊大洋，還一個子也不少，說是如果不給錢就告官。”
東方億銀說道：“他們告官怕什麼，咱們的狗養在廠子裏，他要不進咱們的廠子，怎麼會被狗咬了，說不定他們是想去偷東西才被狗咬了。”
宋清輝發泄了幾句，心裏的氣也消了，說道：“少東家說的這些都對，可這衙門是好進難出呀！便是有理的進去了也要脫層皮才出的來，那幾個無賴是光腳不怕穿鞋的，這官司就算是打上十年八年他們也不怕，咱們還欠着洋人的錢，這每月的利息就不是個小數字，真要是到衙門裏打官司，咱們的rì子也不好過。”
他說的這些都是實情，東方億銀聽的出來，宋清輝仍舊是希望花錢買平安的，只不過是因為對方的要價太高，他不敢擅自做主。
但被狗咬了一口就要給五百塊大洋的醫藥費，天底下哪有這樣訛人的事，倘若這樣的生意好做，還開洋火廠幹什麼，乾脆到街上擼着袖子讓狗咬算了，氣歸氣，但衣服沒做好，他想要去嚇唬人的辦法也施行不了。
正氣惱着，忽聽一陣‘噹噹’的敲地聲從門口傳來，李萬基穿着筆挺的洋裝，拄着文明棍走了進來，那個穿着洋裝的女人仍舊扭着屁股跟在他的身後。
東方億銀將他迎到屋裏坐下，說道：“李老闆，您來的正好，洋火廠那邊有幾個無賴在搗亂，我如今有孝在身，不方便去那裏，想請您出面應付一下。”他一直懷疑李萬基就是那個在背後搗鬼的人，因此故意試探他的態度。
李萬基說道：“哦，有這種事，哎呀！我正準備下午到北平去，車票都已經買好了，那裏有個朋友約我一起投資辦廠，如今民國初創，百廢待興，正是我們這些干實業的人大展身手的時候，我也有意在京城發展，天津的生意也就顧不上了。”
說著停下來，略帶得意的看着東方億銀，說道：“我想把在天津的產業都賣掉，一心一意去京城發展，洋火廠是令尊的心血所在，倘若公子想子承父業，我願意將手中所持股份賣與公子，若是公子沒有此意，不如我們幾個股東一起將廠子賣掉。”
輕輕的用手中的文明棍敲擊着地面，語氣也家中了一些，說道：“孫霖那裏也是這個意思，他如今忙的連家也顧不上，也想省些煩惱。”
當初東方宏設計這個四三二一的股份時，寧肯向洋人貸款也一定要佔大頭，又說服了喬光山佔下兩成的股份，就是為了防止李萬基和孫霖聯合起來耍滑頭，如今他們兩人果然聯合了，可仍舊只佔四成，想要轉讓手中的股份自然可以，但要想賣掉廠子卻不行。
東方億銀說道：“喬世伯呢？他也同意賣掉廠子嗎？”
李萬基說道：“公子昨rì去了喬家之後，喬東家就病倒了，昨晚我去探望他，他也尚在猶豫之中，只說一切等病好了再做決定。”
東方億銀聽着，知道是喬光山念及往rì的舊情，故意用裝病來搪塞李萬基，李萬基昨天來的時候還沒有說要賣掉洋火廠，今天卻突然這麼說，他知道喬光山不會往洋火廠扔錢了，也知道自己眼前的困境，根本就拿不出錢來，就故意把一個快要建成的廠子扔給自己，逼着自己同意他賣掉廠子的打算。
但知道歸知道，卻想不出什麼應對的法子，就連戴書嵐使出的緩兵之計，讓自己趕在他們前面偷偷賣掉手中股份都不行，只得先拿話穩住他，說道：“李老闆只管去，讓我在想想辦法，這洋火廠是家父的心血，倘若敗在了我的手上，那我不是成了敗家子嗎？”
李萬基嘿嘿的笑着，說道：“公子說的對，子承父業可是千古的美談呀！”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也就不願留在這裏，起身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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