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原月妻的家
單子良和王司翔枕着雙手躺在草地上,已經睡熟,此刻派城的穹頂才剛蒙蒙亮起,一個極輕的腳步聲從大橋的橋柱下傳來。
有人輕輕踢了一腳單子良的腰,警惕的少年立即睜眼,天穹下,是原月妻俯視的臉,她的表情很平淡,也恢復了血色。
“結束了?”單子良起身問道,一邊敲醒旁邊的王司翔。
“是的。”原月妻回答。
單子良看向她的左臂,完好無缺,完全沒有被斬斷過的痕迹。
“這是義體?還是移植手啊?”單子良問,俯下身子仔細觀察,手臂的皮膚和她一樣白皙,一番查找后,他發現在手臂和手背處有一些細微的開縫。
“義體,只不過是還原了皮膚的那種。”原月妻說著,捏了捏手,看樣子十分輕鬆,義體的手術很成功。
“我還以為會和你右邊那支一樣呢,這樣有點不對稱啊。”單子良說道。
“我不想爺爺擔心,他老眼昏花看不清楚,這樣子應該能瞞得住吧。”原月妻說道,朝着鐵門外走去,門框上的攝像頭動了動,鐵門隨即敞開。
“你準備去哪?”單子良和王司翔追上她的腳步,問道。
“回家,拿錢。”
“你瘋了,你伯父正愁着你沒死,再回去不是給他機會嗎?”單子良喊道。
“當著爺爺的面,他不敢怎麼樣,拿了我應得的,我就離開。”原月妻說著走進了河邊小路。
“那我們叫出租車吧。”單子良說。
“我沒錢,義體商醫的錢我還欠着呢。”原月妻走在前邊,大方的說道。
單子良轉頭看向王司翔,對方說道:”靠,別看我,我也沒錢。“
於是,單子良掏出手機,用最後一點可憐的零花錢叫了輛車,然後跟上兩人的腳步。
一輛配置最低,價格最便宜的轎車緩緩開到熒光公路的盡頭,三人在那上了車,原月妻在總控台上輸入了自家的位置,然後靠在一邊,三人陷入沉默。
過了許久,單子良忍不住問道:“拿到錢以後,你準備去哪?”
原月妻從風景里回過神,轉頭看向他,眼神清澈的反問道:“你有地方嗎?”
靠,單子良才不想她住到自己家,那樣對家人太危險了,他也不想麻煩同伴們,於是建議道:“不如,找個酒店待着?”
原月妻似乎失去了興趣,她繼續看向車窗外,說道:“行吧。”
車子經過一片寂靜地帶后,便來到了繁華的商業街區,此時正是大早,路上沒什麼車和行人,一路暢通,車在經過一棟亮白色大樓后,轉向到一個風景獨特的街區。
一下彷彿來到了地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路邊的行道樹,在派城,這是極少的風景,那一排櫻花樹正隨風飄散着花瓣,在行人路與熒光路面上鋪出一片片粉紅。
再往上,就是三層堆疊着的矮山,每一層約有十米之高,山體被修整的稜角分明,幾乎垂直地面的崖壁被相互契合的石塊填滿,石縫上還填充了水泥一樣的隆起,蜿蜒布繞在三層崖壁上,單子良倒是見過這種石牆,在地球上的傍山公路旁,都會砌出這樣的防塌保護。
再往上,是一座坐落在平整山頂的日式風格建築,青黑色的磚瓦鋪蓋成高攏的屋頂,條理清晰,宛若魚鱗,正反射着穹頂的白光,屋檐邊緣的頂角被雕刻成奇珍異獸,高高揚起。
屋檐下,是幾面嵌着木條的白牆,白牆便是鬱鬱蔥蔥的低矮樹木,
被修剪的圓潤整齊。整棟建築看上去古樸莊重,彷彿一瞬間就將人從這座超級城市拉入到古老的夢境之中。
王司翔感嘆:“哦呦,和風區有這種地方我怎麼不知道,是你家?我看是直接從地球上撬下來的吧。”
“沒錯,這是我爺爺家,的確是從地球上整個帶到月球的。”原月妻淡定的說,車子繼續向前開着,她的眼睛掃過一顆顆櫻花。
“入口在哪?我們在外邊等你吧,你拿上錢我們一起離開,送你到酒店,我們再去學校。”單子良說道。
“前面左轉。”原月妻回答道。
車子轉角后,行駛一段之後便停在了路邊,兩扇巨大鏤空的漆黑鐵門出現在眼前,透過雕花的空隙看去,庭院有幾座連貫曲折的青石台階直通向上,兩邊風景林木茂盛,依稀有假山文石露頭。
原月妻跳下了車,門口一排三庭月本部的部眾全都露出驚詫的表情,他們都身穿黑色西裝,面帶智能眼鏡,看到沒死成的御堂家小姐走了過來,他們立即轉變表情,畢恭畢敬的打起了招呼,鐵門也隨之開啟。
原月妻登上青石台階向上走去,轉而消失在林木與假山之間,她走上山頂,進入宅區,在一個木頭走廊邊脫下了沾血的黑色短靴,血液早已凝固成黑褐色,附着在皮質表面。
順着走廊到達主廳外,原月妻聽見了裏面的對話聲,是爺爺和伯父的聲音,應該是正在用早膳,透過朦朧的白色窗紙,原月妻朝內看去。
“昨天的行動結果怎麼樣?“是爺爺的聲音。
“回父親,昨天肅殺隊拿下了賭場,只是損失慘重,無一生還。”御堂正雄端坐着說道。
“無論怎麼樣,要把對我們的壞影響降到最低。”爺爺又說道。
“明白,警察那邊已經打過招呼,他們內部說,手槍確實是在新羅人手上發現的,所以被調查的對象絕對不會是我們。”御堂正雄說道,拿起了桌上的平板電腦看起新聞,想進一步了解公眾視界中的這次血腥事件。
正看得津津有味,身後,一個亮灰色西裝的男子湊到御堂正雄的耳邊說道起什麼,盤腿坐在桌頭的爺爺正在咀嚼着,似乎也聽清楚了一些。
老人咽下嘴裏的食物后慢悠悠地說道:“御堂小姐……是原天平嗎?那丫頭不是跟母親在北海道星城裏讀書嗎……難道是……”
老人說起了原月妻的堂妹,但再說下去肯定會提到自己,家裏只有兩個小姐,原月妻正想着,御堂正雄開口說起話,語氣里充滿緊張。
“對不起,父親,昨天的戰鬥我也請了原月妻,她提出高價的條件我也答應了,恕我實在是有損長尊,竟然向侄女提出這種要求!”這段話態度誠懇,但也能聽出他壓抑不住的歡喜,剛才那個月見組部眾所彙報的,就是原月妻失蹤,並在現場找到了她的斷手。
房間裏傳來潑水聲和一個響亮的巴掌,原月妻接着看進去,發現御堂正雄已經跪在了榻榻米上,身後的月見組部眾也跟着跪倒,真是場好戲,她心想。
老人漲紅了臉,憤怒的捏着酒杯朝着桌面砸去,碎片激落在房間內,他怒吼道,聲音蒼勁如虎:“你明知道她是你弟弟的獨女,卻還能做出這種事!你這個蠢貨!”
“對不起父親!”御堂正雄喊道,將身子壓的更低。
“她到底怎麼樣?!你剛才說的肅殺隊無一生還,也包括我的孫女嗎!”爺爺接着吼着,緊接着一陣咳嗽,讓原月妻一陣心疼,她剛想抬腳進去,又被御堂正雄的說話聲打斷。
“回父親,原月妻她只是失蹤了,-現場沒有屍體,只有……”御堂正雄正要接著說,原月妻怕他說出斷手的事讓爺爺擔心,於是走了進去,打斷了他。
“我很好,爺爺。”原月妻走到門洞前,看着御堂正雄緊縮的肥碩身子和抬高的大屁股,又笑着說道:“只是在外邊呆了一夜,讓晚風吹吹殺氣。”
桌首的老人見到孫女完整無缺的站在面前,立馬轉變臉色從憤怒化成欣喜。
“快來,小妻,快吃早飯。”爺爺招手示意她過去,原月妻坐在了御堂正雄的對面,桌上的早餐已經擺上。
“你還不快起來,像什麼樣子!”爺爺蹬腿越過桌角踹向御堂正雄的肩膀,後者完全不敢躲閃,吃了一記后,立馬坐了起來。
御堂正雄抬着張不可思議的表情看向原月妻,女孩迴避着他的視線,一邊吃着一邊跟老人眉開眼笑,十分溫馨。
爺爺將手搭在原月妻的左手上,想就昨晚的事安慰她,卻發現那隻手冰涼如雪,但他的面容沒一絲轉變,到嘴的話憋了回去,他輕輕拍了拍孫女的手,說道:“小妻,辛苦你了,爺爺對不起你,沒替你父親照顧好你。”
好像是被爺爺發現了斷手的事,原月妻急忙抽回左手,這也引來了御堂正雄懷疑的眼光,他原本還以為月見組的情報有誤,這麼看來,這女孩的確是去了義體商醫那。
“我回來,是為了拿伯父承諾的錢。”原月妻故作委屈的說道。
“還不快去!”老人朝着御堂正雄喊道。
御堂正雄立即朝身後招手,示意那個月見組部眾趕緊出去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