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娜塔莎
淅淅瀝瀝的小雨，還在繼續的下着……
為了這場葬禮，雷蒙特意穿上了自己衣櫃中最正式的衣服。
站在馬爾科的墓碑前，他沒有撐傘，摘下了黑色的禮帽，任由雨水落在自己的身上，深邃的眼瞳之中，流露出了些許哀傷。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衝著墓碑微微低頭，閉上了眼睛，跟自己這位兄弟，做最後的道別。
伴隨着葬禮的進行，前來悼念的人群之中，有哭泣聲傳來。
“馬爾科這傢伙，出了這樣的事情，為什麼不跟我們聯絡？！”
“在部隊裏，馬爾科是最會體諒別人的那個，他知道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在說話的同時，雷蒙重新戴上禮帽，轉身走向了一旁的死者家屬。
年僅十四歲的小女孩，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裏，先後失去了自己的母親和父親，如今站在自己父親的葬禮上，單薄的身形，看起來是那樣的脆弱，同時卻又帶着幾分堅強。
根據安東的調查，馬爾科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喪的命。
在生活中，馬爾科是個典型的老好人，甚至有些時候，會顯得過於為他人着想，這樣的馬爾科，絕對不可能主動與對方發生衝突。
一切緣由，都是因為對方過於咄咄逼人，要拿馬爾科的女兒抵債，受到刺激的馬爾科，這才與對方的手下爆發了肢體衝突。
並在這個過程中，遭到了對方老大的槍殺。
根據屍檢結果，馬爾科死的時候，腹中沒有任何一點食物，同時身體瘦的皮包骨頭一般，大概率是長期營養不良，身體非常虛弱。
若非如此，也不至於就這麼輕易的遭到槍殺。
但這個真相，對於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來說，無疑是有些過於沉重，雷蒙並沒有打算將其告知給對方。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個事情就永遠爛在他和安東的心裏就行了。
“娜塔莎。”
看着走過來的雷蒙，被喚做娜塔莎的小女孩抿着嘴唇，衝著雷蒙微微躬身，以此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父母的離世，再加上受到周遭環境的影響，讓一個本應該活潑開朗的女孩，變得有些沉默寡言，連帶着性格，都帶上了幾分孤僻。
走到娜塔莎面前的雷蒙蹲下了身子，好讓他們彼此能夠更好的進行交談。
“我之前說過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一個得了輻射病，需要定期進行化療，持續消耗大量金錢的母親，還有一個作為獸化人，根本找不到穩定收入的工作，基本淪為社會底層的父親。
這一時之間，真的很難找到比這更糟的家庭環境了。
這也註定了馬爾科一家為數不多的親戚，全部與他們斷了來往。
而在馬爾科死後，作為他女兒的娜塔莎，基本也就變成了孤苦伶仃的一個人。
照着這個情況下去，她大概率會被送去孤兒院。
雷蒙怎麼想也不能不管。
為此，他在經過一番斟酌之後，提出了一個提議……
“由我來收養你，之後我會把你送去我爺爺的故鄉‘東煌帝國’，我會在那裏給你找一所寄宿制的學校，供你上學，直到你大學畢業，找到穩定的工作。”
這基本上是雷蒙能夠想到的最好、同時也最穩妥的辦法了。
在這個前提下，他也得慶幸娜塔莎並沒有患上獸化病，雖說從第一個獸化人的出現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五年，基本上，各個國家都已經有了獸化人的身影，並且獸化人的群體也在日益增大。
但在這個由人類主導的現代社會之中，作為特殊個體，或者乾脆就是異端的獸化人，始終遭到人類群體的排斥、針對和歧視。
而有些地方的這一類行為尤為嚴重！比如他們現在所處的法蘭帝國……
在這裏，獸化人幾乎是處於這個社會的最底層，除了那些人類根本不想做的糟糕工作之外，基本沒有任何工作，會想要招聘一個獸化人。
東煌帝國那邊，根據雷蒙目前的了解，對於獸化人的存在，要相對和善一些。
這也是雷蒙打算將娜塔莎送去東煌帝國上學的主要原因之一。
畢竟馬爾科是獸化人，誰也不能確保娜塔莎之後會不會也出現獸化癥狀。
但對於這個提議，娜塔莎本人貌似並不是特別樂意。
“我、我能留在這裏嗎？”
在說話的同時，娜塔莎的雙手有些不安的抓緊了自己的衣角。
顯然，對於雷蒙要收養她的提議，娜塔莎並沒有抗拒，但她卻不想被送去東煌帝國。
“娜塔莎，你留在這裏，我恐怕沒有餘力能夠照顧你。”
“我能夠自己照顧自己，我還會做家務、做飯……”
因為各種變故，年僅十四歲的娜塔莎，雖然要比同齡人要成熟不少，但卻也基本沒有能力為自己的父親舉辦一場像樣的葬禮。
這一切都是雷蒙在進行操辦。
父母的先後去世，讓娜塔莎失去了最大的精神支柱，但雷蒙的出現，卻又讓她獲得了新的寄託，再加上父親在世的時候，也經常會跟她說起自己這位長官的各種事迹，言語之中，滿是崇敬，這也使得娜塔莎在短時間內，就對雷蒙產生了不小的精神依賴。
但雷蒙顯然並沒有打算為此改變自己原先的安排。
“娜塔莎，你現在才十四歲，學習才是你該做的事情，東煌帝國的環境很好，那邊的生活，也比你想像中要有趣得多，而且我答應你，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去看你的，好嗎？”
“……”
娜塔莎是個懂事的孩子，雖然依舊不太想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但同時，她顯然也不想要給雷蒙增添麻煩，讓雷蒙為難，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她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自己並不是特別喜歡的提議。
“好吧。”
而也就是在這期間，一名狼首人身，面部帶着明顯燒傷疤痕的獸化男子，從人群中快步走了出來。
“中校！”
聽到這一聲喊，雷蒙動作一頓，在示意安東將娜塔莎帶去一邊休息之後，他站起身來，看了一眼走到自己身後的獸化男子。
“克拉克，我已經不是中校了，而這裏，也已經不是部隊了。”
“對於我們來說，您永遠都是我們的長官！”
說話間，包括那被雷蒙喚做克拉克的獸化男子在內，所有前來悼念的身影，好似都已經提前商量好了一般，紛紛將左手背在腰后，右手握拳抵在胸口，同時身體微微前傾，做出躬身動作。
“請帶領我們活下去吧！我們相信，只要有您在，即使是在絕境之中，也能開闢出一條道路，為此，我們願意獻出生命！”
“……”
自從皇帝法蘭九世向奧爾蘭帝國求和，結束了‘三年戰爭’之後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年。
被革除了軍籍的他，對法蘭帝國已經心灰意冷，自己原本決心奉獻一生的國家，最後卻背叛了自己。
回想過去，為了法蘭浴血奮戰，不惜多次冒險深入敵後，幾度九死一生、險些喪命的自己，如今的雷蒙，只覺得可笑。
在這整整一年的時間裏，無法融入社會的他，同時又作為獸化人，遭到人類社會排擠的他，宛若行屍走肉一般的活着。
直到安東給他帶來了馬爾科的死訊……
自己的副官，因為區區三萬聯邦幣的債務，被人槍殺，屍體丟進了臭水溝里？
部下的這番遭遇，深深的刺痛了雷蒙日漸麻木的神經。
此時看着這些自己昔日的部下，雷蒙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好似下定了什麼決定一般，眼神迅速變得堅定起來。
“我知道，你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是時候該做點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