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少年夢魘（中）
緊接着就是一陣搜身。
“他媽的！窮叉一個！趕緊滾！”
陸海晨每次聽到這句話，就有如受到大赦一般，謝天謝地地離開。
不過，有的時候他就沒那麼幸運。有一次，陸海晨兜里放着的五毛錢被翻了出來。
“咚”地一下，陸海晨被踹了一腳。
“你不是說沒錢嗎？這他么是啥！”一個留着郭富城式分頭的男生，揪着陸海晨的校服領子吼道。
陸海晨只得故作驚訝道：“啊，我不知道我身上有，真的！應該是…昨天，啊…那個不小心…”
他話還沒說完，又被踹了一腳，緊接着又是那句他聽了不下千百遍的話：“趕緊滾吧！”
那段時間，陸海晨只要帶錢去學校，必然不放在兜里，而是藏在身上一切能藏錢的地方——鞋裏、襪子裏、袖子裏、紅領巾里。後來那幫壞孩子慢慢發現了他這個秘密，每次不僅要搜他的兜，還讓他把校服脫了，鞋子脫了，把紅領巾摘下來抖落。如果被發現這裏面藏了錢，他就會挨上一陣飛腳。
陸海晨最後被逼得沒辦法，每次快到匪徒盤踞點的時候，只得把那皺皺巴巴的幾毛錢藏在褲衩里。“例行檢查”的時候，陸海晨積極配合，主動把自己的兜翻個底朝天，把鞋脫了給他們看。等進了學校，他再找個沒人的地方把錢掏出來。雖然鈔票摩着老二的感覺讓他很不爽，但是一想到自己的零花錢保住了，陸海晨就感到很欣慰。
由於他的懦弱，後來他被鄰班的劉強盯上了。劉強是鄰班出了名的壞學生，打架、抽煙、泡桌球廳、泡遊戲廳、勒索男同學、調戲女同學。
原來劉強是個好孩子，三年級的時候陸海晨還和他在過一個班，說起來還曾經是同班同學。但是四年級的時候劉強的父母離婚了，劉強跟着下崗擺地攤的父親一起生活。從那以後，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沉默寡言、暴躁易怒。後來，劉強開始和學校里的那幫壞學生混在一起，變成了當時高年級的一霸。
劉強對陸海晨的勒索，從起初的幾毛錢，發展到後來的幾塊錢。陸海晨稍有不順，就會迎來一頓暴打，而每次陸海晨都是默默地忍受。尤其是六年級後半年的那段時間，對陸海晨來說，簡直比地獄還黑暗。
曾經有一次，陸海晨借了劉強同班同學李大頭一盤遊戲卡，那是一盤包括《冒險島》、《松鼠大戰》、《綠色兵團》、《古巴英雄》、《中東戰爭》、《魂斗羅》和《超級瑪麗》在內的一盤7IN1黃色FC遊戲帶。後來李大頭為了孝敬劉強，承諾將自己的這盤遊戲帶送給劉強。他告訴劉強，這盤遊戲帶現在在陸海晨手上。
於是劉強開始和陸海晨“追債”。而偏偏這個時候，陸海晨把這盤7IN1的遊戲帶弄丟了。面對殺氣騰騰的劉強，陸海晨答應買一盤一模一樣的送給他。但是陸海晨跑遍了縣城裏各家電子商場，就是沒有找到和那盤遊戲帶一模一樣內容的，不是少個《冒險島》，就是少個《古巴英雄》。
陸海晨找到劉強，哀求可不可以買盤別的頂替。而劉強不依不饒，要定了這盤7IN1，多一個遊戲少一個遊戲都不行，哪怕是陸海晨忍痛答應買七盤分別帶有這七個遊戲的遊戲帶，那也不行。
那段時間，只要是下課，劉強總會到陸海晨他們班找他要遊戲帶。面對劉強刁鑽的要求，陸海晨當然沒法滿足他，然後每次他都被劉強薅着頭髮一頓踹。
陸海晨每次挨揍的時候，旁邊都站着看熱鬧的學生，他感覺自己的顏面算是丟盡了。
陸海晨還曾試圖用其他物品賠償，什麼足球了、旱冰鞋了、1比1仿真沙漠之鷹手槍了等等，陸海晨都想盡了。但是劉強就一句話——不好使。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陸海晨由害怕轉為焦慮，由焦慮變為憤怒。他感覺一股怒火開始在胸中燃燒，感覺自己再也忍不住了。當時他身邊還可以貢獻的東西，只剩一個電子寵物了。
“明天再送他這個試試，如果還不行，我就一刀劈死他！”
第二天，陸海晨將電子寵物帶到了學校。大課間的時候，陸海晨懷着忐忑的心情坐在座位上，等待着撒旦劉強的到來。不一會兒，坐在後門的一個男生朝陸海晨喊道：“陸海晨，有人找你！”
陸海晨硬着頭皮出了教室，看見劉強在後門邊上站着。
“遊戲卡帶來了嗎？”劉強惡狠狠地問道。
陸海晨搖了搖頭。
劉強正要發作，陸海晨從兜里掏出電子寵物遞給劉強，說道：“不過我帶來了這個。”
劉強一看，那是一個像電子錶一樣的東西，奪過來問道：“這他媽是什麼東西？”
陸海晨替他開了機，只見屏幕上出現了一隻會動的小雞。
陸海晨解釋道：“這叫電子寵物，點這個是餵食，點這個是陪它玩，這個是讓它睡覺。還能查看它的狀態，比如這個是餓了，這個是困了。餓了你就喂它，困了就讓它睡覺，病了還能給它打針…”
劉強站在那裏好奇地搗鼓着這個小玩意。陸海晨則在旁邊冷冷地盯着劉強，心想：“如果這個還不行，那我今天就答應你，明天肯定把一模一樣的遊戲卡帶過來。明天早晨我就把家裏廚房的菜刀裝到書包里，然後一刀劈死你！”
此時的陸海晨真的已經被逼急眼了——天天準時在大課間挨劉強一頓揍，比女生的例假還准，而且還是當著那麼多同學的面。雖然此時的他年齡並不大，但是也已經進入了青春期，生理上和心理上都開始發生了變化。陸海晨感覺自己應該是一個有尊嚴的男人，不應該這樣天天被人騎在脖子上拉屎。一股陰狠狂暴之氣不停地在他的身體裏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