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雷驚伏旱夜 命算未生人
我叫趙漢波。聽鄰里大大們說,關於我的名字,好像還有一段比較傳奇的經歷。
我出生那年,正趕上庚子年八國聯軍進京城。雖然我們江淮一帶並無戰事。但好像受了波及似的,那年秋季格外的悶。長時間不下雨,都壓的人們心裏毛燥燥的。
當時娘已經懷胎九月了,隔壁的王媽媽一直在幫忙照顧。王媽後來同鄰里講,那天晚上可是把她嚇壞了。不同尋常的經歷,從王媽那張佈滿褶子的像極包子皮兒的嘴裏講出來,總是會多出一種傳奇的味道。
那天晚上,格外的悶熱。王媽正坐在屋裏和娘有一茬沒一茬的聊天。“慧珍,不是老太太我說。”王媽搖着個蒲扇,看了眼倚在床上走神的母親,頓了頓又說:“孩子馬上就要生了,孩子他爹一點兒信也沒有,你就不着個急?你跟大娘實話說,趙甲那小子到底幹嘛去了?”
娘笑笑說到:“大娘,我心裏有準兒,他這兩天就該要回來了。”
張媽嘆了口氣道:“老話咋說的來着,你就是天天盼,天天盼。盼多了,夜裏不就夢到了嗎?我昨夜裏還夢到孩子今天就要落地了哩!”
就這樣聊着,王媽漸漸乏了,不注意就在椅子上睡著了。她說她是被一陣雷聲驚醒的。
王媽揉了揉眼,抻了抻腰,一邊起身一遍嘟囔:“人老了就是容易乏,起雷了嘛,下點雨好哇。”一陣呻吟聲傳過,是娘發出的。這時候可不能出什麼差錯,王媽趕緊趕兩步來到床邊看向我娘。只見我娘眉頭緊鎖,使勁咬着已經發白的嘴唇,臉上已經佈滿了汗。
“怎麼了,慧珍”王媽連忙問道。
“孩子.....孩子...疼,疼...”娘從嘴裏勉強擠出幾個字。
王媽看向娘的肚子,這一看可把她嚇了一跳。娘的肚子上,一拱一拱的,肚皮在時不時的跳動!更要命的是,這肚皮彷彿是伴着雷聲一起跳的,每一聲悶雷都能帶起我娘一陣鑽心的痛。
“要生了,叫產婆!”老太太大喊。
這時,雷聲更大了,轟隆隆的在天邊不停的炸。屋外雷聲大響,屋內亂作一團。產婆,下人,女工,王媽手忙腳亂。在忙亂之中,我卻遲遲不肯出來,賴在我娘肚子裏,把我娘疼個半死。屋外的雷聲更緊了,炸的屋內眾人心中愈加焦躁。
有一個女工卻是個急脾氣,顧不了許多。竟跳出屋,跺腳罵起來:“澀巴子!要下雨就下。乾打雷,扭搖扭捏盡敢?”
她話音未落,“轟隆隆”一聲巨大的雷響在天邊炸開,嚇的她腿一軟,腳一滑,摔了個屁墩。緊接着大雨傾盆而下。
同時,王媽驚喜的聲音從屋裏穿了出來“生啦,生啦!”。於是,我就在這大雨中出生了。
小時候,王媽每回講到這裏,總要用手指刮刮我的鼻子說:“都是因為你,都把你娘疼成什麼樣了?”
我想聽後面的故事,忙問:“然後呢?”
“然後?你說奇不奇怪。大傢伙正愁沒人給這孩子起名的時候,你爹回來了。”
在我出生的第二天,一個打扮奇怪的人出現在了我家門口。穿着一身黑馬褂,戴着一頂西洋式的帽子,年輕的臉上映出他英俊的面容。
“噔噔噔”輕叩門扉,裏面探出一個頭來。
“大爺回來了!”前來開門的丫鬟打量了他一眼,便驚喜道,並趕忙拉開房門,請那人進去。沒錯,來的人正是我的父親—趙甲。
“給大爺道喜”,
小丫鬟滿臉笑意的對父親說
“呦,讓我猜猜。是不是慧珍生了?”父親笑着問道。
“沒錯,母子平安。給您添了位小少爺呢。”
“哈哈哈哈”父親竟突然大笑起來,把那小丫鬟嚇了一大跳。
沒等小丫鬟反應過來,父親自言自語道:“好一個神算子,好一個神算子!”,一溜煙快步跑進了屋裏。
“您慢點....”小丫鬟在後面邊追邊喊。
家裏的主心骨回來了,一家子人都很高興。大傢伙趕忙讓父親給我起個名字。
其實在那個時候對於孩子的起名字這件事人們還是很重視的,名一般都是在孩子出生兩三後天之後,父親給起的。
令人奇怪的是,父親竟然沒有片刻思考,大筆一揮直接給我取的名字。“漢波,就叫漢波!”父親喃喃道。
面對大家的疑惑,父親竟然沒做解釋,而是給大家講起了故事。
故事發生在父親回家的路上。
那天他正在匆匆的趕路。畢竟嘛,夫人一個人呆在家裏,馬上就要生了,他總得趕回去。
父親圖近,走的是小道。父親在羊腸小道之間穿梭,趕了一夜的路,實在是累了。看見道邊有塊大石,便坐在石上休息。由於實在是太累,昏昏沉沉之間,便小憩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父親緩過了神兒,揉了揉眼。卻發現不管怎麼揉眼前總是有一個黑影。
“咋睡覺,還把自己眼給睡瞎了?”父親稍微有點慌張,一不注意,沒坐穩,從石頭上摔了下去。
等到父親剛剛從地上爬起來,才發現,自己身前竟然站着一個人!
是一個身着青衫的老頭,腦袋上帶了一個瓜皮的小帽,手裏竟然舉了一個竹竿,竹竿上竟掛了一個小幡。
“'這這這,怎麼看着這麼眼熟?總感覺在哪裏見過”父親在緩了緩神之後,心中疑惑。
“哦~我說呢。就這身裝扮,明明就是大街上的算命的嘛。”想到這裏,父親突然不害怕了。
就是嘛,所謂的算命的不就是一群騙子嗎,有什麼可怕的。父親是這樣認為的。
沒錯,父親確實是這麼認為的。自從接觸了新式學堂和西洋思想之後,父親的觀念總是這麼的開放。以至於好幾次都被老太爺逮住,用皮鞭子抽的他半死不活。面對這些裝神弄鬼的算命的,父親自然是不大信的。
父親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沒想到他還沒說話,那位老先生的就開口了。
開口便是四句機鋒。“潛龍憩卧淵,蟲蟻嚙河山。且看漢水闊,何起起波瀾?”
“???,好好的,咱說人話成不成?”父親心中大罵,正欲開口。
哪知道,人家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那位算命的先生又說話了,“恭喜老爺喜得貴子,老朽去也!”說罷,趁着父親揉眼的功夫,突然就不見了。
旁邊的父親都看傻了,這叫什麼事嘛?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老頭到底是人是鬼?時間短暫的都讓父親覺得他只是做了一個夢。
回來的路上,父親一直在琢磨那四句詩,怎麼想也想不通。他說,當他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想通了。他是想通了,大家仍然很疑惑。
所以父親最後到底想通了什麼?每回我問那些大人們的時候,他們都支支吾吾的,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