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盜火者
李明凱拿了岩片匆匆的離開了馬婷婷的出租屋。
在屋裏尚不覺得，此時出了樓道，頓覺渾身發寒。
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這件事情，如果說平常有人對他說，這棟樓里有人自殺了，那麼估計就算無意路過，自己都會選擇繞個路。
此時此刻他不由覺得自己真是情聖下凡，對馬婷婷堪稱一往情深了。
帶着這種莫名的自我滿足，邁着輕盈的步伐走向自己停車的地方，而身後黑的沒有一絲光亮的樓道，彷彿一隻深邃的巨目盯着李明凱的後背，又好似一張無牙巨口發出冷冷的嘲笑。
李明凱穿行在老舊的小區里，各式各樣的雜音撲面而來，炒菜聲，吵架聲，父母訓斥孩子的聲音，小孩哇哇大哭的聲音，老舊的電視機播放着咿咿呀呀的京劇戲曲。
工人們用山寨機大聲播放着土嗨熱曲，出租屋內年輕的男男女女們看着情感劇，擺攤兒的吆喝聲……
種種雜音穿過薄薄的磚牆，在這方泛着舊時代塵土氣息的天地中肆意揮酒，和那些標榜環境優美的靜音豪宅小區不同，這裏每一寸土地都透出濃濃的煙火氣，透露着一股蓬勃的力量。
掙扎着翻滾着，盡情的展示着生命的韌性和活力。
李明凱迷醉在這充滿生氣的喧囂中，這讓他想起自己上學時，在簡陋的宿舍樓里，和朋友們盡情的喧鬧，那段心比天高的青蔥歲月，那段不用察言觀色苦心經營的日子。
不由得輕聲感嘆道：“這才是活着啊……”
這種想法給了他一種皇帝微服私訪般的滿足感，讓他突然覺得來這種老小區逛逛也挺不錯的，邊想着邊走到車前，伸手撣了撣褲腳的浮灰，跨進駕駛室打着了火。
點起一根煙默默的抽了兩口，從車窗拋了出去踩下了油門。
李明凱邊開車邊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辦，走出馬婷婷的出租屋后，一種難言的使命感壓在了心頭上。
彷彿有什麼在召喚着自己，如果說今天之前，推動着他去調查馬婷婷的是感情，此刻冥冥之中彷彿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推動，或者說誘惑着。
儘管本人毫無察覺，但是每個熟知他的人，如果知道他會為了一個女人不惜犯險，一定覺得他吃錯藥了。
而此時縈繞在腦海里的已經不僅僅是對馬婷婷的愧疚那麼簡單了，李明凱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經不小心跨入了一個他不應該涉足的世界，一切從他踏入祭壇的那一刻就被註定了……
李明凱回到家后，默默的無視了母親的嘮叨，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熟練的打開電腦，登上了馬婷婷的QQ號。
這個QQ號是馬婷婷的小號，上面沒有加任何一個馬婷婷的熟人，包括李明凱自己。
但是一次馬婷婷在李明凱家裏登陸了這個小號，讓他有機會偷偷拿到了賬號密碼。
以前李明凱對這個QQ號並沒有什麼興趣，馬婷婷登陸這個小號的時候也並不避諱他，這個QQ實際上是馬婷婷用來加一些所謂的“大師”用的。
馬婷婷每次收到馬城寄來的莫名其妙的快遞，就會去找一些自稱“大師”的人詢問。
不過就像李明凱調侃的那樣，這些網上所謂的“大師”只是換種方式，去展示人類這一種族在愚昧這項才能上的上限。
馬婷婷也知道這些人不是傻子就是騙子，但是對於馬婷婷來說，這是她僅有的去了解父親那個世界的渠道了，看着那些所謂的“大師”隔着屏幕侃侃而談。
馬婷婷感覺自己彷彿又一次觸摸到了父親的氣息。
她小心翼翼的守護着這個QQ號，守護着那個荒誕不經但卻有着她父親的世界。
李明凱曾好奇地問她為啥不加一些微信上的“大師”，馬婷婷笑笑說，她父親一開始就是用QQ來和那些“大師”交流的，那個年代還沒有微信。
仔細的翻閱着聊天記錄，想找到馬婷婷和別人聊這塊奇怪的岩片的記錄。
既然馬婷婷死前很可能就握着這塊岩片，那麼也許能從聊天記錄中找到某些端倪。
但是剛一登上QQ，李明凱就放棄了，消息提醒顯示，上次這個賬號登陸已經是半個月前了，那時候自己還沒出差，也很清楚馬婷婷並沒有這塊岩片。
不過本着登都登了的心態，李明凱順勢的翻閱起來，說起來這還是自己知道這個QQ賬號密碼之後，第一次仔細的看馬婷婷都在這上面，和那些大師都聊些什麼。
翻着翻着，李明凱發現被設置為置頂的一個叫再臨的群十分的奇怪。
在他看來，這些沉迷於精神丫片的人都是些邏輯混亂的低智群體。
但是這個置頂群里的聊天內容，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粗看起來似乎也是些亂七八糟的話語，但是仔細看下去，李明凱發現他們似乎有一套屬於自己的邏輯體系。
從某種意義上，倒是比那些只會發心靈雞湯，和抱着一套邏輯錯漏百出的宗教人士們更加高級一些。
李明凱打開聊天記錄搜索與馬婷婷發言有關的內容，驚訝的發現，雖然群里給出的那些解答還是用着他們自己的那套邏輯體系，但是僅從結論上來說相當的專業。
從物品的真假價值，到來源作用都給出了看起來很專業的解答，儘管不確定這些解答是否正確，但是從大多數的評價都是指出為假貨和並無作用。
李明凱對這個群生出了不少好感。
翻看着成員列表，看到群主ID為普羅米修斯，“普羅米修斯？盜火者嗎？有點意思。”
想了想，李明凱發起了聊天。
“在嗎？”
“您好，新的薪者！”
李明凱被對面的回復速度嚇了一跳，就在他敲下回車的那一剎那，對面的回復與自己的話一同發了出來，簡直就好像對面提前打好了字，和自己同一刻敲下了回車鍵一樣。
“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是關於馬婷婷的？”
又是同時發出信息，但是相較於驚人的回復速度，對方回復的內容更令李明凱震驚，自己還在思考如何把話題拉到馬婷婷身上，對面竟然搶在他之前說出了他想問的內容。
“你認識馬婷婷？”
“難道不是你認識嗎？你明明用着她的QQ號不是嗎？”
李明凱猛然站了起來，電腦椅被雙腿推出滑到床邊才停下。
猛然回頭亂看還是熟悉的房間，只有電腦椅貼在床邊無聲的滑動，屏幕上的話令他驚出滿身的冷汗。
對面簡直就像捧着一台電腦坐在自己身邊，一邊看着自己打字一邊和自己聊天。
“你是什麼人？”
“普羅米修斯，或者按你的喜好，叫我盜火者！”
李明凱雙手微微的顫抖着，恐懼攥住了他的身體，回身拽回了電腦椅，把自己全身埋進了柔軟的座位里，對面能看穿自己的想法！
而且在自己發起對話前就看到了！
李明凱覺得好像有一個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就在自己身後嘲弄着看着自己，看着自己在這惡劣的玩笑下驚慌失措的模樣。
不能被對面牽着鼻子走，李明凱想取回主動權。
“那你知道我想問什麼嗎？”
“你想問的太多了，你希望我為你解答什麼呢？”
“你都能解答嗎？”
李明凱已經習慣了對面可怕的回復速度，冷靜的問道。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願意為你解答所有的問題，但這是個漫長的故事。”
“我想我有足夠的耐心！”
“但是你對我卻沒有足夠的信任！”
隔着屏幕李明凱都能讀出對面語氣中的嘲弄。
“那麼我要怎麼做你才願意告訴我呢？”
李明凱想知道這個自稱普羅米修斯的怪人究竟能說出什麼。
“有什麼能比面對面的溝通，更能給予彼此信任和認可呢？”
“你想和我見面？”
“難得我們離的這麼近，不見一面豈不可惜？”
李明凱想了一下，覺得見面並不是一個穩妥的選擇。
點開普羅米修斯的個人信息，發現對方位置一欄赫然寫着舒州市，對方說離的近恐怕是真的。
“或許我們可以視頻聊天？也算見面了不是嗎？”
李明凱挑選了一個比較折中的方案，對面信誓旦旦的聲稱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一切，而對面近乎恐怖的讀心能力也狠狠的震撼了李明凱。
說不定真的能從對方那裏獲得一些重要的信息，無論如何都有一聽的價值。
“你還在嗎？”
然而對面卻沒有回復，別說之前那驚人同步的回復速度，等了幾秒也仍然沒有等到回復。
李明凱急忙追問了一句，然而仍沒答覆，儘管證明對面頭像還亮着證明其在線，但是彷彿一開始就沒有和李明凱交流過一樣沉寂着。
“在嗎？”
“視頻聊天可以嗎？可以的話能回復我一下嗎？”
李明凱發去的信息全部石沉大海，試着點了一下視頻聊天，但是對面根本沒有允許接通的意思。
李明凱陷入了沉思，雖然不知道對面為什麼一定要和自己見面，但是對面拋出的條件實在太誘人了。
如果見面就可以解開自己所有的迷惑的話，那麼見一面也未嘗不可不是嗎？
只要見面地點選擇在人流密集的場所，那麼對面也不能把自己怎麼樣吧？
何況對於對面為什麼能隔着網線，讀懂自己的想法也讓李明凱充滿了好奇。
只是見一面的話…
帶着這種想法李明凱把手放在了鍵盤上。
“那麼，我們見一面如何？”
“沒有問題。”
秒回了嗎，李明凱感覺自己又一次被對面耍了。
對面就像一個高明的獵手，端着獵槍穩穩的端坐在暗處，看着自己圍着粗陋的陷阱繞來繞去最終還是一頭扎了進去。
因為陷阱里放着自己無法拒絕的誘餌。
“那麼，我來選擇見面地點如何？”
李明凱打定主意，只要對面拒絕自己選擇地點，就放棄這次會面。
“當然，時間和地點都交由你決定。”
普羅米修斯出乎意料的乾脆。
“那麼明早9:00，金禾街上的花園咖啡廳如何？”
李明凱刻意挑選了一家，附近人流密集地段的咖啡廳。
“很期待明天的見面。”
李明凱看到回復后，立刻探手按下電源開關強行關掉了電腦。
他一刻也不想繼續對着屏幕了，短短的十幾分鐘對話，彷彿抽幹了自己全部的勇氣和精力，此刻才發現自己的後背早就濕透了。
“明天，明天一切就見分曉了！”
李明凱扯下身上的衣服，一頭倒在床上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