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養老
舒苒的話給了黃飄飄很大的衝擊，她很久都回不過神來，一直到舒苒一行人走了，已經很晚了，她仍舊躺在床上，腦海里還在思索舒苒的話。
她告訴她，一個女人的價值並不在於生孩子，這和她從小到大的認知是相悖的，她媽因為沒能生出一個男娃，被她爺奶幾十年如一日的唾罵和嫌棄，她爸也因此一年到頭很少回家來。
她們一家的日子過得真的很不好，她知道她媽的日子難過，她想去安慰她媽，可她媽不待見她，也不待見倩倩，從小到大，都只有她們姐兩相依為命。
倩倩還小的時候，她爸回家回得很頻繁，但一回來就對她媽又打又罵，她和倩倩嚇得尖叫，姐妹兩躲在桌子底下瑟瑟發抖，最後她實在看不下去，想去阻止她爸打她媽，但她爸一個甩手，她就摔在地上，胳膊劃在碎掉的碗上面，至今仍有一條深深的划痕。
從小到大，她都被灌輸了一個道理：女人不生男孩就是沒有用的。
就像是她媽，就是因為沒有給黃家留下一個男孩，所以就算她生下了黃飄飄和黃倩語姐妹兩，就算她身強體壯年年工分都比旁人多，閑下來還能去村子裏幫着人做些簡單的活計賺錢，村子裏的人都說，整個三星村就沒有一個女人是比得過她媽能幹的。
可就是因為沒有生下一個男嬰，她媽在三星村常年抬不起頭來，出去一趟都會遭受不少非議。
後來她上學了，在學校里學習知識，那段時間是她最快樂的日子，雖然每天她都必須將妹妹安頓好了才能去上學，有時候甚至需要帶着年幼的妹妹一塊兒去學校，回家還有成堆的活計等着她去做，但她就是覺得開心，後來她不讀書了，倩倩去讀書，她每天不停的幹活，攢錢給倩倩當學費，這樣她就不用像自己一樣，明明很喜歡讀書，卻因為交不出學費而被強制退學。
她把倩倩供出去了，雖然沒有上大學，但上了高中的孩子那在村子裏也是文化人，連她媽都對倩倩客氣了很多，倩倩靠着自己的努力找到那樣好的工作，她多高興啊，她覺得妹妹不用走她的老路了，妹妹終於走出三星村了，以後會是城裏人，未來都會和她不一樣了。
可是她爸回來了，她覺得她爸這次回來的時候很奇怪，直到那天她爸和幾個兄弟在家裏喝酒，她躲在房間裏，知道了她爸這趟回來的原因。
原來是因為她爸拿她媽的錢再外頭養的那個小寡婦，生下來的孩子不是他的，甚至不知道是誰的，她爸就這樣拿她媽的錢養了那對母女整整八年，有一瞬間，黃飄飄是很高興的，她高興她爸終於遭到了報應。
但她爸接下來的一句話，好像是寒冬臘月里兜頭澆下來的一盆冷水，叫她從頭涼到腳，連心都涼透了。
她爸想要倩倩，說倩倩長得漂亮，身材又好，還是個高中生，文化人，這個畜生，他竟然對自己的親生女兒起了歹念！
黃飄飄出離憤怒了，但她又能做些什麼呢？
這話說出去，又有誰會相信她？
她媽不會相信她，甚至就連倩倩，不，黃飄飄不願意讓妹妹知道這些事，她的妹妹是高中生，眼下還找了一份這麼好的工作，以後遲早是城裏人，怎麼能讓她知道這些？
所以黃飄飄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她和她爸攤了牌，後來她就懷上了孩子。
黃飄飄其實不想將這件事說出來的，她之前去看過那個和自己定親的葉家的大兒子，那是個很乾凈秀氣的男人，雖然很文氣，但卻並不文弱，他說，會對她好的。
黃飄飄也想念他的好，可是比起虛無縹緲的婚姻，妹妹的前程對她來說更重要。
眼下，舒苒告訴她，就算是沒有了子宮，沒有了做媽媽的權利，她還是能做她自己，她有手有腳，能養活自己，只要她願意，她就會幫她。
黃飄飄當然願意，她巴不得離開這個地方，可她又沒有勇氣，她思量了整整一夜，最後還是決定遵從自己的心意，或許她能試着相信一下舒苒，畢竟倩倩曾經說過，她的老闆特別厲害，是真的能夠幫到自己。
舒苒對黃飄飄的決定很高興，她牽着黃飄飄的手，漂亮的眼睛裏閃着細碎的光，“你能想開真的太好了，倩倩也一定會高興了，到時候等你身體養好了一些，我們就去西市。”
黃倩語也很高興，她臉上的擔憂和勞累一掃而空，全是喜悅的神色：“姐，等去了西市，我就重新租一間房子，我養得起你的，真的！”
但黃飄飄仍舊有顧慮，那就是黃母，她清楚的知道，黃母是不會同意她和倩倩一起去西市的，因為那樣會讓她覺得自己的兩個女兒都拋棄了自己，黃母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也很容易多想，更何況，她還答應了隔壁村那個鰥夫的親事。
舒苒沉吟一會兒說道：“我來想辦法。”
黃飄飄和黃倩語都惴惴不安的看着舒苒，作為人女，她們自然清楚的了解自己的母親是個怎樣的為人，所以才會越發的擔心。
這天下午，神色滄桑的黃母來到了病房裏。
“我把那個鰥夫的彩禮退了。”
短短一天，黃母鬢邊就多了不少白髮，她眉眼間儘是疲憊，看着病床上仍舊虛弱的黃飄飄，她說，“我知道，你想和你妹妹一樣，去西市打工賺錢，”
黃飄飄和邊上的黃倩語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們不明白黃母來的用意是什麼，隱約猜到了一些，但又不敢相信。
“去吧，這樣也好，留在村子裏，閑言碎語總是傳不盡的，但只有一點，”
黃飄飄和黃倩語還來不及高興，黃母板著臉，接着道：“你們每個月都要有人回來看我一次，每個月三十塊錢的生活費，不然的話，我就去你們公司里鬧。”
黃飄飄看透了黃母眼睛裏深深的不安，她牽住了母親的手，允諾道：“會的，媽，我會和妹妹時不時就回家來了，還會給您打電話，媽，我和妹妹能養你老。”
黃母並不習慣這樣煽情的場面，她匆匆抹了一下眼睛，眼眶還紅着，就起身朝外走去：“行了，我去給你打點熱水來，你嘴都幹了，倩倩也不知道照看着點。”
黃母的背影遠去，病床上的黃飄飄和黃倩語對視一眼，都笑了。